“疾病”和“天赋”这两个词很难联系在一起,总不能形容一个人很有疾病,或者生病的天赋,这不是在咒人么……
但是在特殊场景下就不同了。
一个拥有“疾病天赋”的吸血鬼……
羿玉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仿佛傍晚灰沉的天空突然泛起晨曦般的耀眼光芒,使得平平无奇的日光也变得格外与众不同。
“难道说,如今在波内堡蔓延的‘咳嗽’不是因为雾霾?”
沃尔夫·泰勒一条腿曲起,撑着下巴望向羿玉。
他久久不回答,羿玉忍不住将征询的目光投过去。
“沃尔夫先生?”
“我不叫‘沃尔夫先生’。”沃尔夫·泰勒扭了下脖子,状似随意道,“我记得我早上就告诉你了,我叫沃尔夫·泰勒……不是什么先生。”
羿玉一下就明白了,他试探地喊道:“那……沃尔夫?”
“嗯,咳嗽确实不是因为雾霾,是那只吸血鬼的‘杰作’。”沃尔夫·泰勒这次很利索地就回答了羿玉的问题。
羿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掌心贴着的皮肤已经不再滚烫,但在他失去意识之前,那里烫得几乎可以煮鸡蛋。
他本以为沃尔夫·泰勒说这么多,是为了解释他为何会突然病重,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病症与如今在波内堡流行的“咳嗽”大不相同。
“你之所以生病,也是因为那只吸血鬼。”沃尔夫·泰勒似乎看出了羿玉的疑惑,主动解释,“它可以散播不止一种‘疾病’,传播给你的,是目前最棘手的一种。”
“棘手的地方不在于它的严重程度,而在于它可以隐藏。早上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没有察觉到你已经被‘疾病’侵染了……这是我的疏忽。”
羿玉更惊讶了:“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烧成一个傻子了,我要感谢你才对。至于疏忽,更是没有,你没有保护我的责任——”
沃尔夫·泰勒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粗声粗气地打断了羿玉的话。
“我本该发现,但我没有,这才是问题所在。什么责任不责任的,不要把我看成那群伪善的绅士。”
羿玉没有说话,但他觉得沃尔夫比他见过的所有绅士都要“绅士”,虽然他看起来完全不像。
“另外,”沃尔夫·泰勒换了个坐姿,两条长腿有些委屈地伸在有限的空间里,“我们怀疑这里面潜藏着一个阴谋,按理来说一个新生儿,没有能力躲藏得这么彻底。”
“波内堡的其他吸血鬼提供了帮助,它们在酝酿些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羿玉也察觉出了咳嗽事件的违和之处。
他想了想,道:“沃尔夫,那只新生儿吸血鬼来到波内堡之后大肆传播疾病,但是传播范围最广、影响最深的却只是一种普通的咳嗽,这是不是有些奇怪?”
“这像不像是一种‘尝试’?”
其实羿玉原本想说的是可行性实验。
在着手实施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之前,总不能莽上去就干,一般来说都会进行可行性试验。
眼下在波内堡蔓延的这种普通咳嗽,就很像是一种可行性实验。
当确认可行性试验成功,某件大事确实可行之后……会发生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尝试……”沃尔夫·泰勒双手抱臂,略微仰着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良久,他低下头,看着靠在床头的羿玉:“你是对的。”
“几乎影响了整个波内堡的‘咳嗽’是一种尝试,而传播给你的‘高烧’是另外一种尝试。”沃尔夫·泰勒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怕,湖蓝色的眼睛仿佛结了冰的湖面。
“……”
这晚的交谈到此结束了,沃尔夫·泰勒让羿玉好好休息,他自己则是到隔壁去了。
离开时他嘱咐羿玉:“不舒服就叫我,我听得到。”
“那个,沃尔夫。”羿玉立刻喊住了他,“有牙刷吗……”
生病不能擦洗可以忍耐,但不能洗脸刷牙就有些不能忍了。
沃尔夫·泰勒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太高,站起来的时候几乎能够顶到天花板,在光线不算特别清晰的情况下,羿玉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有,等下给你送过来。”
过了一会儿,沃尔夫·泰勒带来了牙刷、牙粉、两个水盆还有一块肥皂,都是崭新的。
他甚至还端来了一个炭盆,好让屋子里暖和一些。
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沃尔夫·泰勒提醒道:“不要把窗户关得太严实。”
羿玉都看呆了:“唔,好的,谢谢你沃尔夫。”
沃尔夫·泰勒摆摆手,关上门出去了。
羿玉洗漱完之后,脱掉了皱巴巴的外套和外裤,躺在余温尚存的被窝里。
本以为昏睡了一天会有些睡不着,可是仅仅闭上眼睛一小会儿,他就感受到了席卷而来的困意。
·
次日一早,曼琴女士就来到了蓝胡子酒吧。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丝绸长裙,裙身上是同色系的刺绣,饱满圆润的珍珠点缀在刺绣上,随着走动轻微摇晃。
缀有流苏的羊毛围巾盖住了她的下颏与肩膀,只露出来挺直精致的鼻梁。
得知病人还没有睡醒,曼琴女士不急着上楼,而是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特调酒。
十几分钟后,发放完“半截儿”的乌维·泰勒回来,从曼琴女士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那具尸体已经在圣徽下被焚烧了。”曼琴女士轻声道,“我们没办法再接触那具尸体,但我找到了死去之人的妻子,她似乎知道点什么,但她不愿意告诉我。”
曼琴女士是伪装成一位记者找到那个妇人的,并开出了相当高昂的价格,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趣的新闻”。
家境贫寒的瘦弱妇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一个坏消息,和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乌维·泰勒倒了一杯威士忌,和曼琴女士碰了下杯,“敬白胡子老爷爷。”
曼琴女士笑了一下,与乌维·泰勒碰杯。
“那个倒霉的年轻人有没有透露些别的有用的信息?”
乌维·泰勒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昨晚沃尔夫留在这里,他还没下来。”
曼琴女士握着酒杯轻轻摇晃:“没想到小泰勒先生这么会照顾朋友,说真的,这和他平时的表现有些迥异了。”
“谁说不是呢,他昨晚还帮桑切斯买牙刷去了,对了,那个小倒霉蛋叫菲利克斯·桑切斯。”乌维·泰勒说着,突然看向楼梯。
几秒钟后,沃尔夫·泰勒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