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羿玉睡得不大好,约莫是夜半的时候,他又感觉身上压着个什么重物,但是这一次,他的意识混沌许多,像是在做梦,又像是清醒着,身体却动弹不得。
而这一晚,身边没了将他喊醒的温辰安,羿玉神色更显挣扎不安,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寝衣都湿了大半。
等到第一声鸡鸣划破天际的时候,羿玉整个人已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眉眼濡湿,口含热气,胸口尤其发闷,一醒来便半坐起来大喘着气。
他手撑着发沉的脑袋,往枕边看了一眼,顿时便僵住了。
原本放在枕边的纸条已变成了小纸人,却不是活蹦乱跳的小纸人,而是碎成好几块的小纸人。
羿玉之所以能看出来这是小纸人的碎片,而不是纸条的碎片,是因为碎纸片中清晰可见小纸人空白的五官,以及烂成皱纸的细细手指。
就好像、就好像是它自己将自己撕成了一堆碎片……所以双手才会损伤至极,其他碎片却依旧是平滑纸张的模样。
羿玉意识到,昨晚,在他被鬼压床的时候,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他的身体还有些无力,寝衣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脖颈处勒得有些紧,令他感到不适,不由伸出手扯散些领口,这才感觉能够顺畅呼吸。
羿玉没有掀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贸然掀开被子固然凉快,但也会增加生病的几率,比起缺少医药的公路旅店,古代宅院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坐在床上,好似是发了一会儿呆,也好似在思索一些别的事情,等到身上干爽了些,羿玉直接躺下,闷头就睡。
比起其他的,他现在更需要充足的睡眠与饱满的精神状态,反正今天也不需要去静心堂请安,天也还没亮,还是睡觉吧。
补上的回笼觉质量也不大好,梦中光怪陆离,绚烂多彩的颜色在昏沉的视野中飘忽不定。
羿玉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就又醒了,但是掀开帐子一看,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他揉了揉眉心,这次身上倒没出汗。
但羿玉也不准备直接穿衣服,他正要唤人放洗澡水,扭头时不经意间瞥见枕边的纸条。
纸条?
羿玉眉心拧紧,拿起纸条,展开一看上面还是温双双留下的那两个字,没有被掉过包,可是……可是纸条不是已经成纸人碎片了吗?
他翻身跪坐在床上,掀开枕头和被子,试图找到纸人的碎片,却除了自己的几根头发外什么也没找到。
羿玉松开捏着的被角,神情凝重地跪坐在床上。
难道之前的纸人碎片只是一个梦吗?
不,羿玉摇头,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他不觉得那是一个梦。
昨晚的事情他也许得花费一些时间才能弄清楚,但纸人……恐怕他找个机会去见一见温双双了。
·
午饭的时候,羿玉与温辰安在前院上房一起用饭,比起前两日,温辰安待羿玉又有不同,言辞举止之间多了几分隐晦的亲昵。
“昨日瞧你就有些憔悴,怎么今日还不见好?”吃过饭,温辰安净了口,有些担忧。
羿玉心中一动,待残羹剩饭被收走,伺候的人也都退出去了才起身,走到温辰安身旁坐下,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的僵硬,故作不知地流露出几分不安之色。
“夫君记不记得新婚那晚,我半夜做了噩梦,还是夫君将我唤醒的。”
他们离得有些太近了,膝盖都快贴到一起了,温辰安从没和什么人这样紧密过,即便是新婚夜,他们都是盖的两床被子,哪像现在这样。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仿佛很从容、很习惯。
“记得。”温辰安点头,“夫人又做噩梦了吗?”
“不是噩梦。”羿玉咬了下嘴唇,放低声音,凑到温辰安耳边,窃窃私语道,“是鬼压床。”
温辰安耳尖红了,神情却沉着下来:“鬼压床……三晚皆是如此吗?”
“昨晚是,再往前那一晚我半夜醒了,出去散了会儿步。”
羿玉几乎趴在他肩上,发现温辰安虽然瘦,却也没到只剩骨头架子的地步,肩膀还挺宽的。
温辰安抬手扶了下羿玉的手臂,本想转头看他,又发觉不太妥,忙又转回去目视前方,正要说话,房门被叩了两下。
门外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辰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