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夫人那样冷冷一瞥之后,温双双险些晕厥过去。
好在最终她还是稳住了心神,望了望已空荡许多的院子,她抹了眼泪,声音犹带哽咽:
“如今我只有两件事要做,一是向洲白哥哥求些冰块,在破了案子之前保住……保住姨娘的遗体,第二件事,则是收拾姨娘的遗物……”
已没了主意的丫鬟闻言连忙点头应是,心里却有些发怵,这王姨娘是小姐的生母,小姐自然不怕,可是对她们而言,她们可从没见过王姨娘几面……
面上刚带出几分游移,手里扶着的娇小姐已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我需得亲自去做,你们一人守在院子里,别叫人乱动东西,另一人去见我洲白哥哥,代我求些冰块来。”
两个丫鬟这次应下得就爽快多了。
人之常情,温双双不会怪罪,她略恢复些体力,便起身进了屋子,王姨娘的遗体还在脸盆旁,温双双看见,不禁又红了眼。
“小姐莫怪,不是小的不尊敬姨娘,实在是仵作未至,贸然移动姨娘,可能会遗漏些线索……”负责王姨娘身后事的管事满脸苦涩,额头上全是汗。
“……你只管尽心去办。”温双双脚下发软,不敢再看王姨娘,步伐有些踉跄地进了里屋。
她的两个丫鬟被打发了出去,却也没有让小姐一个人收拾王姨娘遗物的道理,不多时,常在王姨娘身边伺候的两个婆子就一同进来了。
路过脸盆的时候,这两个婆子还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方才打着摆子进了里头,帮着一起收拾王姨娘的遗物。
为了日后的前程着想,她们有心与温双双拉拉关系。
可温双双显然没什么兴致,目光几乎没什么焦距,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重复叠衣服的动作,两个婆子想起这能够影响她们今后去向的小姐刚死了姨娘,也不好多挑话头了。
从清晨到黄昏,温双双滴水未进,将王姨娘最后一样首饰放入盒中,动了动僵硬的双腿,慢腾腾地起身往外面走去。
一个白天过去,王姨娘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了厢房,仵作查过尸体已回了县衙,那管事正抓着头发痛苦地思考,温双双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得知温洲白安排了冰块,这才放心离开。
两个丫鬟暗自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能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却发现温双双走的这条路不是回江城轩的。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温双双一天未进东西,嘴唇干燥起皮得厉害,声音也带了些哑:“听说前院住着位大师,我想听几卷经书,回去也好念给姨娘听……”
温老爷被软禁,无论是温夫人还是温洲白都不会给王姨娘做法事的,温双双更无法拿这些事再去打扰三全院,只得另辟蹊径。
她知道前院的大师是曾经算出羿玉命格与温辰安相合的那个,如今温辰安的身体渐渐好转,想来那也是位得道高僧……
她所求不多,只求姨娘能够早日洗刷罪孽,重新投胎做人。
温宅的前院与后院之间有家丁把守,免得后宅女眷被冲撞。
家丁自然不敢强硬对待温双双,却也不能就这么让她过去,待派人问过温洲白,才退到一旁。
温洲白听闻温双双的来意,特意让人给她带路。
空乐和尚住在前头的一个小院里,并未要人服侍,他已提前一步得知了温双双将要过来,于堂屋里冲好了茶水,选了几卷经书。
他是出家人,相互之间倒是不用避讳。
温双双本是求个心安,却在空乐和尚富有韵律而通俗易懂的讲经声里,渐渐听入了迷。
原来,众生皆苦……
·
月明星稀。
温辰安已睡着了,羿玉还醒着。
早些时候,他品出了进入任务世界以来最大的可疑之处,而这可疑之处,仔细想想其实就在一人身上。
——温夫人。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羿玉就觉得她面目慈和,跟庙里的菩萨似的。
可是比起她的菩萨面容,她的行事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先是特别在意新婚夜羿玉有没有与温辰安同榻而眠,明里暗里地提点羿玉多与温辰安亲近……若是考虑到羿玉“冲喜男妻”的身份,她想让羿玉多与温辰安亲近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是后来她趁羿玉不在三全院,温辰安午后喝了药歇息的时候,请了一尊佛像进来。又通过拂柳之口,三番两次让羿玉虔诚信佛,甚至在拂柳死后,几次阻拦,各种借口不让羿玉与温辰安搬离三全院。
有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感觉不到,只有事后回味才能察觉到不对劲,尤其是这是一连串的时候。
而温夫人身为这个时代的当家主母,极为擅长场面话,所以现代人思维的羿玉有时虽然能感受到隐隐约约的违和感,却只有中场复盘的时候才找出症结所在。
况且,佛像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干扰了羿玉注意到温夫人的进程……
因为佛像不妥这件事,羿玉从见到佛像的第一面起就已经能够确认了。
——这种有灵异元素的任务世界,遮遮掩掩不能以真正面目示人的佛像还用多说吗……
温夫人的可疑之处固然与佛像有很深的联系,但又不完全是因为佛像……总感觉,这其中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浮出水面。
羿玉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很没有必要因为一些与任务无关的事情头疼,可是又觉得这些事情说不定就与他的任务扯上关系了。
就像他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想要完成“六礼”,还得中途和冤魂打交道,问出他的遗体被人放到哪儿去了,这样才能让温秋妃的丧礼尽快办完,然后才能完成“六礼”的最后两步……
此时已是深夜,羿玉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夜间”的到来。
温辰安自从身体状况好转之后,晚上也不会总是醒了,倒方便了羿玉。
早上的时候鬼手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今夜”两个字,羿玉正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