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用泡面对付了晚饭,时间已经很晚了。
羿玉打开一点窗户,散去房间里浓重的泡面味,收拾好桌面和垃圾,然后刷牙、洗脸、洗澡,最后打扫卫生间。
窗外雨声不停,只围着一条浴巾的羿玉站在窗边,窗上映出他自己的面庞,以及玻璃外一望无际的黑暗——那其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
“唰”地一下——
羿玉拉上窗帘,隔绝了无孔不入的黑暗。他摸了一下微凉的手臂,到整齐堆着衣物的床边找衣服。
他先找好了明天要穿的衣服:未拆封的新丝袜、到大腿中段的黑色直筒裙、淡蓝色的V领衬衫,以及一双粗低跟的鞋子。
之后才是睡衣。
一件……蕾丝花边吊带睡裙和长睡袍。
两件衣服勾在手指上只有轻飘飘的重量,一如羿玉飘浮不定的心绪。
这有些太超过了。
女装也就算了,他可以在接受事实之后给自己搭配明天的衣服,可是蕾丝花边吊带睡裙……
羿玉喉结活动了一下,视线漂移,将睡衣两件套放在床上,不放弃地又翻找了一遍——没有其他睡衣了,甚至都没几件男装。
好吧,好吧。
羿玉认命了,反正只是在员工宿舍里穿一穿,也没有别人会看到。
他安慰自己,抖着手指,将那一小片布料展开,他不敢用一丝力气,担心会不小心把吊带睡裙撕开,全程用一种非常僵硬的姿势将睡裙套在了身上。
两根细细的肩带缠绕在清瘦平直的肩膀上,精致的锁骨将肩带顶起一点弧度,纯白蕾丝花边贴在冷白的皮肤上,竟是肤色更加有质感。
套上裙子之后,羿玉用最快的速度将睡袍穿上,衣襟交叠,腰带系紧,这才有穿上衣服的实感。
至于裙摆下方空荡荡的感觉,其实早些时候羿玉就已经习惯了……他坐到床上,盖好被子,顺手掖了掖被角。
第一次穿睡裙感觉很奇妙,尤其是那种很滑很轻薄的睡裙,稍微一动,裙身就不知道卷到哪里去了,身体隔着若有似无的布料与床单被子接触,滑滑软软的。
羿玉侧躺在床上,解锁了之前从前台抽屉里找到的手机。
锁屏屏幕是一张微张的嘴唇,口中若有似无地吐着烟雾,整齐的牙齿与柔软的舌隐藏在画面更深处。
羿玉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嘴唇,或者说“Marry”的嘴唇。
打开手机之后,他点进一个个软件。
通话记录和短信都是空的,通讯录里全是陌生的人名,没有比较亲近的称呼,社交软件最新的消息都是上周末的事了,内容是“最近好吗?”。
Marry的回复是“很好”。
看起来,Marry完全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场大雨,旅店恐怕都不会住得这么满。
羿玉翻来覆去捣鼓着手机,到最后忍不住开始打起哈欠来,他揉了揉眼睛,将手机放到枕边,浴巾撑开晾在卫生间的横杆上。
关灯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羿玉看到窗帘的缝隙间有什么漆黑的东西一闪而过。
“……”羿玉一声不吭,关掉了灯。
不管窗外有没有东西,眼下都不是去探究的最佳时机。
羿玉不想成为恐怖片里的“开头杀”,因为好奇心而成为第一个倒霉蛋什么的……
他躺回床上,右手伸进枕头下面,食指触碰到了水果刀的刀柄。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
夜深,人静。
旅店二楼203。
穿着灰色卫衣和黑色长裤的男人站在窗边,他头发很短,只比寸头长一点,面容完全袒露出来,张扬锋利的五官自带一股戾气。
不像好人。
他紧紧盯着被雨珠拍打得不停作响的玻璃,鹰隼似的眼眸仿佛能够穿透层层雨幕,看进无光的深处。
半晌,他收回视线,耳朵微动。
旅店的房门只是一层薄薄的门板,走廊里又是多处起翘的木地板,当有人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房间里的人能够听得很清楚。
吱嘎作响的木板声由远及近,经过门外,然后渐渐走远。
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几乎是贴着门板,视线下垂。
一门之隔,浅淡的呼吸声传来。
男人眉心一动,左手握住门把手,倏然之间迅速拉开房门,右臂横在身前。
门外空无一人。
倒是旁边202的房门打开了,独行的老人邱建国与分开的情侣之一萧拓探出头来。
“小伙子,刚才是你在外面走吗?”邱建国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203的房客一言不发地将门关上了。
“太没礼貌了这人。”萧拓小声嘀咕,“叔,别管他了,这人肯定没朋友。”
邱建国的目光在走廊里扫了一眼,什么没看到,昏黄的声控灯明明灭灭,还发出点难以形容的声音。
“年轻人,脾气不好很正常,像你这么开朗的太少了。”他呵呵笑着,退回房间里,关上了门。
萧拓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没发现和善的大爷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
【日期:第二天】
羿玉是被巨大的雨声吵醒的。
一夜过去,暴雨不仅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硕大的雨滴连绵不断地砸在窗上,玻璃连同窗框发出不堪承受的声音。
他昨晚意外好眠,睡醒之后神清气爽,完全感受不到疲倦感。
他收拾好自己,穿上昨晚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坐在梳妆镜前,表情严肃地给自己化妆。
羿玉从来没给自己化过妆,甚至不完全清楚化妆的步骤,只是按照自己猜测的顺序,将昨晚记下的所有色彩复刻到了脸上。
最终成品跟昨天看起来差不多。
应该吧。
羿玉不太确定,但也没什么办法,反正化完之后没有疲倦感,那就说明他至少没有太崩人设。
他扯了扯裙子,踩着粗低跟的白色玛丽珍皮鞋打开了员工宿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