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向非晚眉目舒展,恬静入睡。
叶桑榆手托腮,目不转睛盯着, 一眼万年的人, 历尽千帆, 依旧让她怦然心动。
这辈子,她只能认栽了,向非晚也是。
翌日, 叶桑榆正在给向非晚擦脸,医生过来查房。
关系熟络, 偶尔开几句玩笑,医生说人生病就会变成小孩子。
向非晚拉着叶桑榆的衣角, 闭着眼睛, 扬起下巴让她伺候着,她则是接医生的话说:“正常, 谁生病都希望有亲近的人在身边。”
“是啊, 有贴心的人在身边,温柔耐心地照顾,这太难得。”医生简单询问向非晚情况,她都说没问题,医生重新确认:“真的没有再头疼?”
“是的。”
“如果有头疼,不可以隐瞒。”医生转身出去前提醒, “拆线会有点疼哈, 家属记得给准备透气好的帽子, 出去遛弯可以带着。”
向非晚垂下头, 等医生出去,揪着叶桑榆的衣服缠在指尖, 惆怅地叹气。
叶桑榆知道她在想什么,擦擦她的后颈,故意逗她:“大美人因何叹气?”
“光头不好看。”向非晚嘟囔,叶桑榆就知道她在计较这个,“我其实挺好奇光头发型的,你帮我实现了,而且你还能趁机带很多发型,多好。”
安慰的话,也没能让向非晚开心,她捧着委屈巴巴的小脸,照着纱布琴了一口:“我喜欢的人,怎么样我都喜欢,我没那么肤浅。”
向非晚眨眨眼,抱住她的腰,她拧了拧小耳朵:“要是我光头,你就不喜欢我了?”
“当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叶桑榆故意凶狠,“要是敢不喜欢我,我宰了你。”
陪向非晚吃完早餐,叶桑榆准备有事要离开,临走前探头在门口补充一句:“我今天有事,不会过来了。”
向非晚怔了怔:“一整天都不来了吗?”
“对。”叶桑榆故意问,“怎么了嘛?小粘人虫。”
向非晚眉头皱起,努努嘴,情绪顿时低沉下来,但面上还故作轻松:“不来就不来,我才不是粘人虫。”语气分明满是幽怨。
“明天早上过来陪你拆线,你不要哭鼻子哦。”叶桑榆现在看向非晚,总觉得她和原来的自己很像,粘人却不愿承认,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哇哇大哭。
果然,向非晚嘁了一声:“我才不会。”
“我会给你发信息的。”叶桑榆摆摆手走了。
向非晚失神地望着关上的门,神色落寞,眸光暗沉下来。
这一整天没了期盼,人恹恹地低下头,她扯了扯被子,想到什么,爬到旁边的病床上,叶桑榆昨晚睡过的。
向非晚抱着一团被子,呼吸间能闻到残留的气息,在充满药味和消毒水味道的医院,来自叶桑榆身上似雨后的清新味道,实在难得。
思念涌上来,向非晚眼眶泛酸,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臂,骨头分明,肌肤薄薄得一层,血管凸起,瘦得愈发不成样子,肯定很难看。
她原来是叶桑榆白天黑夜不落的星,现在呢?她什么都不是,甚至会成为叶桑榆的累赘,所以今天不来就不来吧,谁愿意天天在医院看着一个丑八怪……
负面的念头,像是带刺的藤蔓,因为胡思乱想而疯狂滋长,刺得她浑身都疼。
眼泪不管不顾地落下来,向非晚愈发唾弃自己,这是在干吗?
她不愿承认,但是受伤后,愈来愈敏感脆弱,叶桑榆一个眼神或是动作都会让她胡思乱想。
今天叶桑榆不来,也没说为什么,她也没问,她没资格问,她隐瞒了那么多事,可是……她委屈地扑簌簌落泪。
门这时被推开,她泪眼朦胧,望见熟悉的人,展开双臂走近她。
“诶唷诶唷。”叶桑榆似乎真得长成她的样子了,她原来看着哭唧唧的小朋友会张开双臂,揽人入怀轻声细语地哄,叶桑榆也是这样做的,“我看看谁掉金疙瘩了,一粒金疙瘩一百块,别人发家靠努力,我姐姐靠哭发家,我来数一数。”
叶桑榆不仅会哄她,还会逗她,她的情绪短时间从深渊攀升到地面,又被抛到高空,最后被稳稳地接住。
哭泣时的糖果,碎裂成点点的甜。
向非晚捧着她的脸,迫不及待地加深这个稳。
她没躲,启唇迎接她的到来,这是关系明朗后,首次交换糖果。
谁说浅尝辄止最动人?
向非晚就是要无尽地占有,她要叶桑榆所有的甜。
论技术,叶桑榆仍然略逊一筹,最后是向非晚揉她的后脑勺,唇覆着唇呢喃:“呼吸。”
她语气里自带宠溺,烟嗓低沉说话很像是深夜性感得女主播,叶桑榆听得耳朵养养的。
说不上谁的脸更红,叶桑榆摸她脸颊那抹红,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这,总算、总算是有点血色了。”
冷白的肌肤,像是冬日里的雪,白得圣洁,但也给人寒冷绝杀感,让叶桑榆总觉得少了生机。
“你给的血色。”向非晚歪头,贴着她的脸蹭了蹭,似乎要把她脸上的潮红沾染过来。
她被蹭得有点养,忍不住眉眼弯了弯,也故意歪头贴向非晚的脸,用脑袋顶温暖的掌心。
向非晚也吃养地笑,双手摸着她的脑袋,低头琴的发丝,浅浅的笑道:“你好可爱。”
这一刻,她们像是真的回到过去。
她闹,她笑,欢声笑语驱散病房的冷清和孤寂。
甜食,总会让人心情变好。
尤其生病的人,更需要甜蜜慰藉。
叶桑榆哄了一通,向非晚明显开心不少,这次她走前,故意推门探头偷窥,每次向非晚都坐在床上,歪着脑袋,泛红的眼底扬着笑。
“我真走了。”叶桑榆摆摆手。
“嗯。”向非晚叮嘱她注意安全。
“你今天乖乖,我可能会提前过来哦。”叶桑榆拿她当小孩子哄,她也挺乐意的,“好,我会乖的。”
叶桑榆学着网上韩剧,拇指和食指比心,凑到唇前故意吹两下,意思是把心吹过去:“快抓住。”
向非晚不舍得抓,双手捧着,有模有样接住两颗心,然后捂着唇,啾啾琴两下,最后两手在头顶比爱心。
成熟的女人,认真的可爱。
叶桑榆忍俊不禁,也学她两手捧着接住爱心,指肚轻轻捏住虚无的爱心,吹了吹,最后放进自己心口上无形的口袋,轻轻按了按心口,说:“那我真走了哦。”
简单的告别,持续了1个小时才算完事,门口三位观众,半夏、冬青和林映棠,两个面无表情,冬青撇嘴,故意抖了抖手臂,嘴里呃呃呃乱叫,意思是鸡皮疙瘩掉一地。
叶桑榆去的路上,提早打了电话:“我需要你们总监亲自来,时间久一点,我在来的路上了。”
向非晚这一天确实挺乖,吃饭、喝水、吃药……主动拍照片给叶桑榆汇报,冬青拍得她不满意还得重拍。
这倒是有事儿忙了,虽然被批评,冬青也开心。
照片发过去,叶桑榆都会秒回,夸赞她,鼓励她,说她真乖。
向非晚捧着手机乐滋滋的,医生路过,提醒她们,让向非晚少玩会儿手机。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去夺走向非晚唯一的快乐来源。
最后,举手投票,冬青全票胜出,理由:她是病号,向非晚不会说得太狠。
冬青探头探脑,向非晚注意到了,她嘿嘿一笑,向非晚面色沉静。
“向总,要不要休息会?我帮你拍一张发给叶总,让她知道你有睡觉休息,可以吗?”她倒也是也没想到,向非晚很痛快地同意了。
既然是睡觉,就算是摆拍,照片肯定也不能本人发,向非晚看着她发给叶桑榆。
叶桑榆秒回:这么乖的哦,挺好,你把窗帘提前拉上一半,后面太阳会晒到她的眼睛,今天热,空调可以开一会,睡眠模式就够用,给她盖个薄被子,床头放杯温水……
叶桑榆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向非晚露出满意地笑,冬青顺势给她营造睡觉的氛围。
向非晚乖乖抱着叶桑榆睡过的被子,当真很快睡着了。
冬青蹑手蹑脚出来,轻声说:“向总真乖,看来叶总早上给的很足。”
至于什么给的很足,你知我知。
黑夜覆盖大地,像是一片乌云,匆匆而过,阴影散去,天又亮了。
向非晚今天拆线,医生来得早,张罗给她第一个拆。
她坐在床边,小脸板着,拒绝:“我还得等会。”
冬青一旁解释,要等叶桑榆过来,很快就到了。
医生了然,笑了笑:“那就先去换药室,后面的队伍可长,你不第一个就得最后一个。”
三人在门口等,贴着墙壁站着换药的病人,尽管护士提议不要排队错峰过来,躺了一夜的病人宁可站在这里聊天也不愿回去。
叶桑榆突然现身,闷热的天,戴了米色的帽子,拎着一个浅色的方盒。
冬青永远是最热情的那个,挥了挥手,主动走过来迎接她,到了近前愣住了,难以置信道:“你、你这是……”
半夏摘掉帽子,露出利落的短发,抬手胡乱划拉两下,甩了甩消失的刘海,笑着问:“怎么样?帅不帅?”
半夏和林映棠都是一愣,短发的叶桑榆更显清瘦高挑,五官轮廓立体深刻,整个人更精致耐看,不笑时有几分冷冽凌厉。
叶桑榆前脚刚进换药室,冬青站在门口回头说:“好家伙,为了向总,把最爱的长发都剪了。”
换药室里,向非晚背对着叶桑榆坐在凳子上。
医生说了句“那我就开始拆线了”,叶桑榆站在向非晚旁边,牵起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在呢。”
拆线自然疼,扯着皮肤,但最难受的,自然还是头发没了,脑袋上趴了个伤疤,像是一条大虫子。
向非晚握紧叶桑榆的手,计较道:“你不许看。”
“乖~”叶桑榆轻轻摸她的手背,“不动。”
最后一根线取下来,向非晚攥紧她的手,头都不敢抬。
叶桑榆绕到她面前,摘下了帽子,露出黑色的头发茬儿。
向非晚愣了,忘记此刻的悲伤,唇角动了动:“你……”
叶桑榆低头,捞起她的手,摁在脑袋上故意蹭她掌心,笑着问:“扎不扎手?”
叶桑榆的头发,以前偏软,现在确实比之前硬了些。
向非晚摸着她的短发,仍然有些不真实。
她有多喜欢长发,向非晚是知道的,她们约定过,一起留长发,一起穿婚纱,一起嫁给彼此的。
“你干嘛剪掉嘛。”向非晚的摸着微微扎手的黑发茬儿,皱着眉头计较的样子。
叶桑榆扬起下巴笑,牵着她的手捏了捏,“说了要陪你,本想剪光头的。”
“你敢!”
“就怕你生气,所以没全剪。”叶桑榆从旁边的浅盒子里取出她定制的新发型,“这是用我的长发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还可以调整的。”
向非晚眼眶泛酸,对着爱的人无法发脾气,只有心酸和心疼。
她重重地摁了摁叶桑榆的脑袋,无奈里满是宠溺:“你啊,下次不准这样。”
医生收拾完垃圾丢进医用垃圾桶,回头看了眼依旧长发飘飘的向非晚,笑着说:“挺好看的。”
她们一起出了门,门口三人连忙跟上去,一前一后回了病房。
病房前,她们自然又是被关在门外,病房里,向非晚抱着叶桑榆,万千话语都抵不过此刻的拥抱。
分别在即,亲密的人,怎么会只满足于拥抱呢?
糖果暴风来得又猛又烈又急,叶桑榆招架不住,连连倒退,倒在了病床上。
向非晚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落下勾动春心的一句:“我们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