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 全国范围内的疫情管理,趋于平稳。
省内外出入更方便, 各小区的核酸检测,也已经形成规律。
叶桑榆每天溜壮壮时,去楼下做核酸。
向非晚这边,是木蓝找人帮忙安排上楼做核酸。
没过多久,叶桑榆发现楼下的核酸亭不开了。
再过一阵子,核酸亭也不见了。
向非晚从医务人员那里得知,疫情趋于常态化,所以核酸检测将逐步取消。
本该是件好事,但接连爆出来的新闻, 是全国感染新冠的人群增多。
这部分人打过疫苗,有的人甚至三针都打了。
叶桑榆和向非晚因为身体原因,一针都打不了。
木蓝只能提醒她们,出入要戴口罩。
林映棠感慨道:“以前还有人不戴口罩,反倒是不做核酸了, 大家都带起口罩了。”
不聊天, 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杨过”。
网友自我看调侃, 你们是杨过, 我是杨康,也有人叫自己超级赛亚小阳人。
向非晚除了断臂,身体整体素质都不错。
叶桑榆元气大伤, 恢复缓慢,每天很少出门,连遛狗都交给向非晚了。
她实在憋得不行才会出门转一转, 正沾沾自喜自己又熬过一个月,愚人节当天, 新冠疫情找上了她。
起初叶桑榆并未察觉,当晚嗓子有些发紧,偶尔咳嗽几声,她想起网上说的症状……
晚上,叶桑榆主动自我隔离,住进侧卧。
她在客厅中间画了一条线,不准向非晚越界。
“我得照顾你啊。”向非晚和壮壮,站在分割线边缘,叶桑榆戴着口罩,咳嗽两声,“不用你照顾,你不要被我传染。”
“我很强壮。”
“不行。”叶桑榆让她把吃喝放在分割线边上,她还得退回到卧室,叶桑榆再从自己的隔离区出来,把食物拿走。
“那你勤测温度。”向非晚到底是不放心,套上防护服敲开叶桑榆的门,闷声道,“我这样可以了吧?”
叶桑榆开始发烧,迷迷糊糊,没太多力气和向非晚说话,眨巴眨巴眼咳嗽着回到床上。
布洛芬吃下去,发烧短暂地退了,后半夜烧又上来,烧到40°。
向非晚给她喂了第二片布洛芬,听着她咳嗽,心疼得够呛。
叶桑榆几乎一整夜没睡着,咳嗽到天亮,烧退了,但鼻子像是被谁堵了水泥。
人难受,吃不下东西,被向非晚柔声哄两句,委屈地掉眼泪。
向非晚过来抱她,她又不肯,怕传染给心上人。
“我没事,我穿防护服呢。”向非晚走到床边,防护服摩擦沙沙响,她靠在向非晚的胸口,呜咽着难受。
病痛无法替代,向非晚只能哄着,给她擦擦脸和身体,让她舒服些。
温度到晚上又上来,叶桑榆烧得迷糊,大半夜起来和空气说话。
向非晚听了半天,隐约听见冬青的名字,她抱着叶桑榆问:“冬青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带我去玩。”
“你怎么说?”
“我说……”叶桑榆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了好一会才说,“我和她说,我想她,我问她去哪了,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
向非晚低声引导着,叶桑榆断断续续说出对话。
冬青说她死了,是叶桑榆害的,叶桑榆给她道歉:“她说,我跟她一起玩,她就不生气了。”
叶桑榆挣扎着要下床,向非晚抱着她,哄道:“你跟她玩,我怎么办啊?我也不离开不你。”
她眨眨眼,泪痕布满脸颊,哽咽道:“那我们一起和她去吧。”
向非晚摇摇头,抱紧她,呢喃道:“我哪都不去,我只在这,我离开你会死掉的,你不能和冬青走。”
叶桑榆犯了难,认真思考对策,不张罗走了。
向非晚让她躺下慢慢想,她缩在向非晚身边,抓着衣角,大眼睛慢慢闭上了。
至于角落的冬青,等她睡着了,也消失了。
后半夜,叶桑榆一直咳嗽,睡睡醒醒的,好在向非晚在身边,她最后又睡过去了。
天亮时,人总算清明些。
叶桑榆说做梦了,梦见冬青,冬青恨她。
“冬青不恨你,你要放过自己。”半夏也穿了防护服过来,坐在床前安慰叶桑榆,“冬青已经走了几年,你也该放下她,要不然你的牵挂,会让她没办法断了尘缘,那也就没办法去投胎了。”
叶桑榆似乎半信半疑,半夏后来拜托云林寺的延寿师父。
延寿来京州市参加佛教界的会议,和她通了电话,说起冬青,延寿师父沉声道:“走的人,不要再惦记了,否则反倒成了你和她的牵绊,人这一辈子很多事都是注定的,顺其自然向前走,莫要留恋回头,该放手的就放手。”
叶桑榆听出他的意思,临挂电话前,她问延寿师父:“冬青原谅我了吗?”
“她这辈子尘缘已了,你与她是陌路人,所有的纠葛都清了,别想了。”延寿师父说的话,其实她都懂,她时不时也是如此宽慰自己的,只是内心深处,会不受控制自责。
“过好当下每一天,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就可以了。”延寿师父最后给她说了个方法,内心实在不安,可以抄写经书,修心修性,“你也可以来寺庙坐禅念经,也算是为冬青积修功德。”
叶桑榆的咳嗽持续了好几天,一咳嗽脑袋疼,胸腔也疼。
人昏沉小半个月,总算是恢复差不多,她在家里开始抄经书,也和向非晚一起去云林寺坐禅。
两个人故地重游,叶桑榆带她去看了功德坊里延生牌位。
“难怪我能渡过难关,多亏你。”向非晚语气轻快,叶桑榆不领情,“哼,给所有人都供养了,就不供养自己。”
向非晚温柔浅笑,她没辙,说不出半点责备的话来。
两人白日里随着寺庙里的师父们打禅念经,晚上回到禅房抄经书,一人一个方桌,像是同桌。
内息渐渐清净,灵魂似乎也从地狱之火里升腾,不再有被灼烧的感觉,或许冬青真的不曾怪她吧。
叶桑榆搬家那天,向秋水请了假,坚持要和她们一起,且振振有词:“你都把房子让给我住了,我不帮忙那还算是人吗?”
她的东西分散在各个家里,枫林园、西子湾、以及现在住的家,叶桑榆开着车,带着她们挨个地方走一遍。
江南里的家具,一应俱全。
叶桑榆本意也不想都拿走,枫林园的留给李家母女了。
陈芳芳恢复得和常人无异,但似乎哪里和之前又不一样了。
李母偷偷和她说,医生帮忙催眠,陈芳芳忘记那些糟心的过去。
记忆里的黑暗褪去,人生亮成一张白纸,李母眼眶泛红低声说:“她可以重新活一回了。”
她收拾自己的东西,李母给她拎了两大袋农家菜的菜干。
“这是今年春天,我和芳芳回老家那片地种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胜在绿色无污染。”李母坚持,叶桑榆只能让林映棠她们帮忙拎走,李母又偷偷塞给她红包,“这是房租,不多,等我赚多了,再多给点。”
叶桑榆板着脸:“您这样我要生气了,您拿我当外人是不是?”
李母心有感慨,握着她的手不放,半晌哽咽道:“我老婆子何德何能,认识你。”
红包,叶桑榆抽走100块,每个月就100块,其他的开销,李母不再接受她的馈赠。
“那就麻烦您帮我打理房间,增加点人气。”叶桑榆带着她们去了西子湾,这里闲置下来,她打算租出去,向秋水举手,“我帮你处理。”
昔日的小孩是姐控,会骂她,翻白眼给她,现在主动帮忙,叶桑榆欣慰:“秋水长大咯。”
“嘁,你才比我大多少,老气横秋的。”向秋水动作麻利,很快在租房软件上挂上信息,联系她的人不少,叶桑榆让她看着办,“房租给你抽成,不能让你白忙活。”
“拉倒吧,我住的房子也是你的。”
“那是木蓝的。”
“才不是,”向秋水摇摇头,关爱大龄儿童的眼神,纳闷道,“原来你不知道……”
“什么?”叶桑榆回到车上问木蓝,木蓝支吾半天说了实话,这栋房子,其实都是向非晚的,只是其他的都租出去了,“就等于说,这房子是你们家的,至于为什么当初没有转到你名下,你直接问东隅吧。”
去江南里的路上,叶桑榆才知道,向非晚真正做到了“狡兔三窟”。
她为了避免将来出现意外情况,在半夏、木蓝和林映棠的名下,都留了房产和资产,当然,最终受益人都是她。
“你就说,我姐对你多好。”向秋水啧啧两声摇头,叶桑榆故意问她不生气吗?向秋水挽着半夏的手臂,“我有自己的姐姐,我可不羡慕你。”
车子停在江南里,向非晚已经在门口等了。
叶桑榆扑进她怀里,热情得向非晚都纳闷,笑着问:“怎么回事?我宝贝这么热情,难道有什么好事?”
搬东西的人经过他们身边往里走,向秋水冲她们吐舌头做鬼脸,向非晚无奈:“你瞅瞅,多大了,还是孩子样儿。”
她们最后进去,叶桑榆主动问起房子的问题,向非晚又和往次一样,温柔浅笑。
叶桑榆感动也心疼,向非晚付出的心血,无法计算,她很早之前说过:“不管世界如何变化,不管你的周围如何转变,我都会保证你的生活无忧。”
“你对我这么好,我只能痛下决定。”叶桑榆故作凝重,向非晚信以为真,脸色僵了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她多一秒都看不下去,连忙挑明道:“不是坏的,你别多想,我是说,你对我这么好,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给你了。”
向非晚眉头舒展,长舒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你生气了。”
叶桑榆拉着她的手,哼哼道:“人家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她已经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给与向非晚的安定还不够,所以那双眸底深处其实隐藏着不安。
“喂!”二楼窗口,向秋水大喊,“那对小情侣,不要卿卿我我,快来开火,我们都饿了!”
叶桑榆回过神,抓起向非晚的手往里跑,雀跃地喊道:“回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