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简星恢复行动能力后, 众人离开了临时营地。
郑从华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大半天,没有遇到任何敌人,有些失落地捂紧衣服继续前进。
“到最后还是没搞明白, 他们为什么走,又为什么没能回来。”罗茜一步一步把腿从积雪里拔出。
夜烬燃将登山杖重重插在雪里:“只要我们不重蹈覆辙就好了,但现在看来, 这座雪山里还有许多我们没考虑到的危险因素。”
太阳已经开始落下,没多久就会进入黑夜阶段,到时候他们更加寸步难行。
按照原定计划, 到了夜晚,他们要扎营等待日出再继续登山,但现在队伍分成两半,而负责背生活物资的刚好是两名士兵, 眼下没有帐篷可以用。
想到这,夜烬燃开始有点后悔这么快离开营地, 就算是借宿别人家, 也好过在雪山上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吹冷风。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郑从华停了下来, 并张开手臂示意其他人不要前进。
“怎么了?”夜烬燃向前望去, 只见洁白的大地被一道黑线横跨劈开,仔细一看原来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因为坡度较大积累不了雪花, 深灰色的岩石裸露在外面。
郑从华惊讶道:“什么情况?我们是完全按照预定路线走的啊,勘探的时候肯定会绕过这种危险的地方。”
“或许,这断崖是在勘探完毕后出现的。”夜烬燃意味深长道。
罗茜明白了他的意思, 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你想说,会移动的不只有地下迷宫, 其实整座山都可以随时变化吗?”
“没错,我在想,这座山峰是否为古老者创造的大型建筑物,内含自动防卫机制。”夜烬燃沉吟片刻,“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在这里频繁出现的奇怪现象了。”
郑从华紧张兮兮道:“但也有可能是普通的地壳运动吧……说不定它是一座活火山。”
以人类的认知水平和技术,解读古老者的科技造物运作规律比预测地壳运动更难。
考虑到这是一个喜欢给玩家出难题的游戏,夜烬燃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
白湮昼似笑非笑道:“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夜烬燃不假思索:“闭嘴!”
总感觉,再说下去,会有杀伤力很大的话从白湮昼嘴巴里蹦出来。
也许他的预感是正确的,白湮昼虽然脸上笑嘻嘻,但眼中藏着一丝计划失败的不甘。
罗茜没敢往悬崖旁边走,怕雪堆倾倒,一下子失足掉进去。她在稍远一些的安全区域站定,伸长脖子用肉眼观察情况:“现在我们要绕行吗?还是尝试直接穿过它?”
夜烬燃目测了一下距离,系统商店里有种临时气垫桥道具,通常可以解决这种问题,但现在长度可能不够。而且如果山体真的能自由活动,那在他们跨越的过程中,悬崖的间距可能会进一步拉大。
还有一种更快捷的方法,就是从上方飞过去,但不方便向两位NPC解释那些飞行道具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人一旦目睹超出常理的事情,就会经受理智损失,现在简星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不能再受更大的刺激了。
“其实,我们可以尝试用传统的登山技巧来跨越它。”郑从华自信地绑紧了绳索。
夜烬燃心头一紧:“你想干什么?”
“爬到悬崖底部,然后再从另一边爬上去,这样就没问题啦!”郑从华语气轻松地说出简化步骤。
白湮昼哈哈大笑几声,擦了擦眼角说道:“确实没问题。”
“话说,你怎么一直不戴护目镜?”伊芙琳担忧地问道,她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竟然有人可以在无防护的情况下长时间将皮肤暴露在极寒空气中,而且没出现明显的冻伤症状。
白湮昼不以为然地转头看向她:“我经过专业训练,体质异于常人,没事。”
“就算是从小开始抗寒训练,也不至于基因突变吧……”伊芙琳在疯狂怀疑自己的学识,找不出合理解释。
白湮昼似乎对她抓狂的样子很满意,笑容重新浮现在嘴边。
怎么几天不见,变得更恶劣了?夜烬燃心存疑虑,偷偷斜视打量他。
为了安抚忽然警觉的夜烬燃,白湮昼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用安慰的口吻说道:“不要想太多,关注眼前的事情吧。你如果害怕,我可以背你过去。”
“我相信你有这个力气,只是……”夜烬燃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我想自己努力,不需要你照顾我。”
虽然之前经常依赖白湮昼和主神力量的保护,但他还是有自尊心的。
夜烬燃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别扭,尴尬地转过了头。
“哈哈,但这对我来说会很有趣,”白湮昼自顾自地将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当你紧紧贴着我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你因为恐惧而猛烈跳动的心了。不过,就算你离我很远,我也能听见。”
夜烬燃嫌弃地侧身躲过那只不安分的手:“干什么?你就是喜欢拉朋友坐过山车的那种人吧,真是恶趣味。”
“过山车……如果那足以让你害怕,也不是不行。”白湮昼将双臂横抱在胸前,装模作样地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夜烬燃咬了下后槽牙:“你莫非是想利用吊桥效应来满足某些非分之想?我告诉你,想得美!”
“你怎么会联想到这个?”白湮昼摆出一脸惊讶的样子,“难不成……你喜欢男人?”
夜烬燃被说得哑口无言,本来想扣白湮昼一口大黑锅,没成想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果然,复活归来的白湮昼恶劣程度加倍了,比诡异更加可怕。
白湮昼满意地舔了舔嘴角:“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夜烬燃忍无可忍,决定把问题原封不动扔回去:“那你呢,难道你有龙阳之好?”
说完,他就后悔了,如果白湮昼大大方方地承认,那他根本没法把话题接下去,也不敢面对。
假设,只是假如,白湮昼真的有那种想法,那之前相处中许多奇怪的举动……好像就能被赋予新的含义。
高大的阴影逼近,轻柔却不容抗拒地覆盖在夜烬燃的身上。
银发青年逆着夕光,一切的情绪和神态变化都巧妙地融入到黑暗之中,无法分辨。
他的胸口裸露在外的部分已经凝结了一层薄冰,更加衬得肌肤宛若白瓷般清透无瑕。
“你太小瞧我了,”白湮昼半眯着眼,像是一只在暖洋洋阳光下打瞌睡的猫,“我对你的情感,远远不是人类认知中的所谓爱与□□欲望那么简单。”
夜烬燃被吓得无法维持平衡,双腿发软,几近跌倒。
白湮昼微微仰起头,让光晕勾勒弧度优美的下颚线:“神明在赋予我这具身体时,早已剔除了不必要的低俗欲望,让我可以全身心投入更高的追求中……”
夜烬燃能大概理解这种感觉。
他初见主神,瞬间崩溃后,是祂帮忙重塑肉/体。在此过程中,祂去除了许多情感,比如同理心,或者善良,又留下了一些新的东西。
在神祇的眼中,这是在帮助人类进化成更高等级的生物,拥有更趋于完美的姿态。
也是为了让人类这种低劣物种成为更好的奴仆。
但白湮昼怎么会遭受这些改变?
无数大门后的终极深渊内,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湮昼将夜烬燃的下巴轻轻抬起,强迫他的双眼与自己对视。
“混沌钟爱你,我也是。”白湮昼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悄悄说道,“你知道吗?地球上没有夜魔的拥护者,米戈才是夜魔最忠诚的信徒。”
夜烬燃紧张地吞咽了下唾沫。
某种程度上来说,白湮昼是米戈的孩子。
虽然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但他那双玫红的眼睛,以及利用米戈技术离体存活的大脑,都充满了这一种族留下的痕迹。
现在,白湮昼浑身都沾满不明粉红物质,那种影响似乎变得更深了,甚至足以动摇他的情感。
但夜烬燃不接纳这个答案。
“你痴情的对象不是我,是我身上那个,名为‘夜魔’的影子。”
冷静下来后,夜烬燃道出了真相。
白湮昼再也不掩饰眼中的癫狂与满足:“你可以这么认为。”
夜烬燃悠长地叹了口气,用双手将面前的人推开,动作缓慢却坚定。
“那么,你就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白湮昼’。”
他哽咽着,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并强迫自己再次接受令人痛苦的事实。
白湮昼欣赏他的窘态,笑而不语。
“因为他……”夜烬燃望着那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从来都只会阻止我成为恶魔。”
白湮昼是破除黑暗的光,而不是将他强行拽入深渊的手。
如果连最后一束光都被抹去,夜烬燃不敢保证自己能从下一场黑夜的梦中醒来。
原来,这就是主神的计谋。
亲手杀死希望的,不仅有人类,还有夜烬燃自己。
他醒悟得太晚了,当初思维能力完全被混沌剥夺,这或许是主神施加的影响,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
而且,白湮昼离开得太过于果决,几乎可以说是自残。
这个坏蛋……
夜烬燃敢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忘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