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云尘被楼底的叫卖声吵醒,下意识地拍了拍身侧,楚樽行人虽是醒着,但也乖乖躺在床上没动。
自上次在暗门受的伤好后,他便又想搬了被子回地上睡,被云尘黑了好几次脸才勉强将人拦在床上。
昨夜云尘突然来了兴致将他两只手腕绑在一起,又将绳子另一端绑在自己手臂上,怕他不舒服还特意绑松了些,他只需稍微用力便能挣开。
本以为今早醒来身旁依旧同往日一般空荡,未曾想到他当真没走,就连那圈红绳都还款款搭在腕上。
云尘心下一软,翻过身戳了戳他的侧脸,对这个场景甚是满意。
楚樽行见他醒了,眼底也逐渐柔和下来,他缓声问道:“殿下醒了,属下可否解了绳子下床?”
“阿行若是想多待一会儿也未尝不可。”云尘托着腮笑应道。
他向来就喜欢有事无事逗逗他,从小便如此。一来是因为心里欢喜,二来也是觉得他这古板呆愣的模样逗起来格外令人生趣。
云尘这几天心情颇好,许是离了皇宫约束不再过多,楚樽行也不会如先前那般事事对他毕恭毕敬,偶尔也会失些分寸,虽说很快便会被他察觉收回,但云尘也觉着很是称意。
有些事需得搭好台阶慢慢来,若一步登天了,万一摔下来只怕是凄惨。
云尘跨身下床,将大氅裹好后才将他腕上的绳子解开:“皇兄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到,你随我去街上给他买些吃食备着。算来我们闲逛了也有些日子,廖秋安插在门外守着的那些眼线,总不能让人家白等这么久。”
楚樽行点了点头,将绳子收好放到他枕边后便跟着出了门。
这阵时辰还早,天也才刚刚擦亮,店铺内大都没什么人,反而正顺了云尘的意。
糕点铺掌柜的手里盘着念珠,正坐在台坐前悠闲地与友人骈谈。见有客人进门,忙拍了拍手,起身迎了上来:“呦,二位公子且随意看看,咱家这些糕点可都是比着皇城的手艺做的呢。”
“掌柜的,话离口了便得当真啊。”云尘打趣道,“能否让我们尝尝啊?”
“公子尽管尝,咱家师傅的手艺这南水县上谁人不知,不合您的意不收您银子!”
掌柜的说着便越发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将他这些年积攒的风光伟绩一概讲了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楚樽行对交际素来就没什么天赋,顶多就是跟在旁边发呆,习惯性地打量着店内的环境布局。云尘扫了他一眼,捻了块糕点塞进他嘴里,笑问道:“试试,味道可还好?”
楚樽行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抿化了嘴里的糕点。
桂花糕入口酥而不软,浓郁的清香顷刻间浸满口腔,好似当真在这一小块糕点中灌满了整片桂花林。
但就是太甜了,甜的有些发齁。
听他说甜,云尘也顺手捻了一点尝尝:“配茶的糕点,是会偏甜些。”
掌柜的瞅准时机拿来几只食盒,云尘一样一点将其塞得满满当当后才放下两锭银子算是结了账。
在店里雇了个伙计将东西送回客栈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即刻意加快脚步拐至一处巷口,隐在草棚后面。
莫不了一会,巷子里果然出现了两个马夫打扮的人,来人皱着眉头四处观望,眼看跟丢了,嘴里念叨着骂了几句娘后便要往外追。
云尘背着手从草棚里慢慢悠悠地走出来,歪了歪头好言问道:“两位找谁?可是与家人走散了?需要在下帮忙吗?”
其中一人闻声将帽檐压低了些,连连摆手干笑道:“不劳烦公子了,小的自己去寻便可。”
“如此啊。”云尘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在下还想向廖大人邀些功赏呢,这下帮不上忙可如何是好啊?”
两人身形顿时一僵,心知身份暴露了,抬脚提气便要往房檐上逃,却被楚樽行从后方冒出,硬生生堵了回来。
眼看进退维谷,一人索性从怀中抽出把小刀,照着楚樽行前胸鱼死网破般蓄力捅去。楚樽行见状只微微偏了偏头,脚步都不屑移动,俯身一躲,右手拉过来人拿刀的腕子,借力带着他转了半圈,掌下一使劲便将他自己把自己抹了脖子。
云尘嘴角含笑地望向另一人,摊开手无辜道:“看见了?这可是他自己杀的自己,莫怪到我们身上啊。”
那人心知逃不掉,咬牙狠下心来,嘴巴刚动了动楚樽行便眼疾手快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扬手在他后颈上一拍,将他藏在嘴里的毒药包尽数逼出。
“难为你们守了我们这些时日,也该歇歇了。”云尘朝后挥了挥手,“出来,将人都带下去。”
后头草棚传出几声响动,几个随从走出来,朝云尘行了礼,随后将一生一死两人抬上板车。
云尘早早就派他们在这候着了,悠闲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再进一趟廖府。
“殿下要如何处置?杀了还是留下?”随从转身问道。
“活着那个你门带回去问问,若能问出些什么,就完事了再杀。若是问不出什么,直接找地方埋了干净。”云尘道,“死的那个先留着,还需他帮我个忙。”
楚樽行恍然道:“殿下是要将此人带去廖府?”
“还是阿行懂我。”云尘拉过他的手,瞥见他领口处溅上的血迹,眉眼有些不悦,拉着他就往巷子外走,“登门造访自然不能空手去,这具尸体就当是见面礼了。”
楚樽行默应了声。
“去廖府的事明日再说,现下还有别的事要办。”云尘将楚樽行一路拉进家裁缝铺,敲了敲桌子唤来正数银子的女掌柜,“老板娘,这几日可有好料子进来?拿几匹上来看看。”
“公子要多少都有。”女掌柜满脸堆笑地迎上前,不一会儿就拿了好几板布料一一摆在面上。
云尘知道楚樽行一贯不喜过浅的颜色,便只留了蓝、黑、灰三种色调。等老板娘吩咐学徒将其他布匹重新压回箱内后,云尘问道:“阿行看看,可有喜欢的?”
楚樽行没想到云尘是带他来挑衣服的,呆愣了大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随手指了匹黑布。
衣裳够穿便成,他并不在意旁的。
云尘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压根没认真看,他冲女掌柜抬了抬下巴,说道:“将你拿上来的这些布都做了,款式按当下的来。工期可以慢,但活儿必须要好。我稍后留个住址,晚些做好了送去便是。”
老板娘进门就觉着云尘不像一般人,给他送上来的都是些费银子的好东西,这阵见他一要便要了半箱货,险些乐得睁不开眼,嘴里连连称是:“好嘞好嘞,我自得拿出看家功夫来对待,公子只管等着就是。”
云尘朝周围看了一圈,起身又挑了套现成的在楚樽行身上比划大半天,随后将人赶去里间换衣服,自己则悠闲地坐在外面结好账等他。
与此同时,客栈内一位玄衣男子也保持着相同的坐姿。见迟迟等等不来屋主人,便只能无所事事地在桌旁薅信鸽的白毛撒气。
信鸽被揪得吃痛,俯身用力啄了男子一口,他顿时瘪嘴大叫道:“鸿远将军,你养的鸽子也忒小气了些,就揪了它几根毛倒还咬起人来了!”
萧谓浊抱了把剑倚在门上,无奈道:“三殿下无事欺负我的鸽子作甚?”
“那我便不欺负它了,改为欺负你可好啊?”云济眨着眼冲他笑道。
“不好。”萧谓浊上前将鸽子救出来,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哭笑不得,“要不我去寻寻他们?四殿下要是再不回来,你怕是要将这屋都拆了。”
云济撇开脸嚷嚷道,“拆便拆了呗,本殿下难不成还赔不起一家客栈?”
“当真豪横啊。”云尘闻声推门进来,只往屋内扫了一眼便有些想扶额,“皇兄这可是遭了贼?将军也不说看着点。”
“那也得末将看得住啊。”萧谓浊叹了口气,摇着头笑笑。
“尘儿可算回来了,真是让我好等,怎得就你一个?”云济探头朝他身后望了半圈,确是没找见楚樽行的身影,“你不是成日都跟你家楚侍卫待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