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留心?
楚樽行脚下一怔,他这殿下何时这般不小心过?
满腹狐疑地按了按榻上的被褥,手里湿漉漉一片,竟还能渗出水渍来。他不禁心下了然,好笑摇了摇头。本也没想要分床睡,见状索性将外袍挂在架上,虚虚侧躺在云尘身旁,扬起一道掌风熄灭了烛火。
床铺一阵窸窣作响,两人中间隔了约莫一个身位的距离,云尘本想翻身摸黑揽上他的腰,这一打岔手却刚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腹前。
他顺势往前蹭了几寸,觉着掌下触感紧实,摸上去手感甚是好,便掏开布料间的一条缝隙继而往里探了去,一路沿下腹行至前胸。
“殿下。”楚樽行身子僵了半刻,拦下他的动作,将那只不算安分的手抽出来压在掌下,声线蕴上些低哑,“睡吧,殿下。”
短短四个字比什么安神香都管用,被他扣在掌心的左手动弹不得,云尘抽了两下没抽动只好作罢。
四殿下无功而返虽是心有不甘,却也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偏头缩进那腔熟悉的体温里,彻夜安眠。
楚樽行耐着性子哄到他睡熟,缓缓将人挪至一旁,起身灌了几杯清水,勉强压下体内躁动的不适。
岛中无日月,日头东升西落都宛若随性一般拿捏不准。
众人心系抑水石,便托戎凝香抽空去戎狮那问上一嘴。后者原以为他们上岛只是为了寻岛主,却不想这帮人竟是冲着镇岛之物来的,当即便忿然作色要赶人离岛。
若不是苑儿及时搬出楼仓坐镇,云尘又将钟离年先前交与他的宣纸送了上去,只怕几人这阵早已坐上返程的船只败兴而归了。
戎狮收了一人一物两颗定心丸仍旧戒备不减,嘴里低骂了几声,没再动赶人的心思,留下句“等着”后便掸袖离开。
长老无权擅自做主此事,岛主又迟迟不见露面,这相求之事便只能暂且搁置。
好在等候这段时日也不算太过枯燥,岛中日子快活,与那被条条框框拘管着的死板皇宫截然不同。
若要给个名头,宫里是至尊之地,霜寒岛便能称一句世外桃源。
华糜森严与逍遥自在同一天平相较量,终归还是后者要略胜一筹。
苑儿得知他们无事后也算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还未询问过草药之事,短暂斟酌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找上了戎狮。
只是他那糊涂师祖临行前并未将药名告知,他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趁戎狮面上变色前赶忙撤出房门,成天颠悠着湛安打发时间等楼仓上岛。
众人这几日难得偷闲,云尘除了盯着楚樽行将坠海失散那段时日糟蹋的精气神尽数补回来外,便是陪着他一同帮岛上居民干些常做的杂活。
楚樽行打小干活干惯了,上手起来很是容易,一来一回的也能省去不少时间。
云尘自是做不来这些,便是他想做,楚樽行也不会同意,每每都是寻个阴凉地方让他坐着歇息。
四殿下倒也听话,既然自家侍卫不让,那他便不去了,在一旁撑头看着,时不时给劳作的几人送些水过去便是。
他从不端皇子的架子,阴冷狠戾的招数也不会对善人露出獠牙,翩翩君子定是讨得了一番人心。不出数日,岛中人便对他们从开始的刻意疏远转为笑脸相迎,甚至还招呼众人一道参与岛上的祭祀。
这祭祀按理来说只能岛中居民参加,原以为戎狮得知后会直言拒绝,谁知他虽是脸色黢黑,却也默而应之。
祈愿树旁早早便搭建好了祭祀台,村民们环圈而坐,鼓乐齐鸣雀喧鸠聚。几名壮汉胯上围着岛中特有的服饰,赤裸着上半身不断摇动手里的铃鼓,嘴里吟唱着众人听不懂的小调,绕台面中央熊熊燃烧的篝火一舞一和,如此数十圈告终,便算为开仪。
祭司朝篝火跪地叩首,嘴里呢喃的同时向后挥手,早已候在一旁的弟子便稳步抬着几只木箱置于祭祀台前一一跪拜。
云尘拉着楚樽行坐在外圈,他早先听闻过有些地方以活人为祭,这阵瞅见祭品不由多分了些眼神。
好在霜寒岛并未有这等陋习,用的仅是些三牲瓜果,且箱子里的牲口皆是被提前毙了命,省去了烈火焚身的折磨。
祭祀说是持续一整日,但实则全套仪式下来,花上的时间统共也就不到两个时辰,剩余的便是留给众人放下手头事务各自寻欢作乐。
云济此时全身重量压在萧谓浊身上,翘着腿吊儿郎当,毫无半点样子地往嘴里丢着蜜饯:“早知道外头有这好地方,谁还愿整日待在宫里逗那帮宫女太监们找乐子啊。”
“怪不得宫中私下总说,便是要当差,也需万万避开皇兄的景阳殿。”云尘失笑打趣一句,剥了块糖粒融进水里,凑到唇边抿了口,甜度正好,便将剩下的一大半递给楚樽行,“试试,戎姑娘说这糖粒是岛上专门用来兑水的,稀罕得很。”
楚樽行接过碗试了一口,还不等将其咽下,背后便突然冒出双手拍在他肩上。
“云公子在说我什么?”
戎凝香撑在楚樽行肩头探眉朝云尘笑了笑:“我可是听到你喊我名字了,真好听,再喊一声听听。”
“姑娘家家说的什么浑话。”戎沉紧跟着她过来,提小鸡仔似的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转向云尘简截了当道,“巫女抽中你们挂的福签了,随我来一趟。”
此话脱口,戎凝香也才想起正事,左手握拳敲了敲右掌,撞到喜事一般弯眸笑道:“箐姐姐随手摸的两支签子便是你们二人的,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你们当真好运气!”
“果真?”云尘撑地起身,也来了兴致。
方才祭祀结束后戎凝香便将巫女算卦之事告知,还问他要不要一道去看看。云尘往那拥挤嘈杂的人堆看去一眼,随后淡淡摇了摇头
心道,与其跟去凑热闹,不如寻个清净的地方散心。
戎凝香大大咧咧惯了,向来就没什么男女之别,见他起身便想拉着他一道。
楚樽行看向那双伸到一半的手微微挑了挑眉,神色不动地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姑娘带路吧。”
戎凝香收回手,也没察觉出异样,还当他是迫不及待,咧嘴一笑连忙将人引了过去。
祭台旁支了张小桌,桌后坐着一位浑身包裹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女子,正是岛上现任巫女——南门箐。
戎凝香一见她便娇声娇气地邀功道:“箐姐姐,我把人带来了,今年可否也帮我算一卦啊,你已经好些年没抽到我了!”
“抽签是天命,既是天命只当不可违逆。”南门箐弯起手指在她鼻尖刮了刮,从身侧篮子里取出一个福袋递过去,“这桃花符给你凑合一下如何啊,我们凝香也该早日抱得美男归了。”
“箐姐姐!”戎凝香耐不住羞地娇嗔一声,将身后两人拉上前,“不与姐姐闹了,快些替他们算算。”
南门箐点头笑应,随后敛去神色,递给二人两个拇指大小的碗盏,里头放着根细小的银针。
“还请劳烦二人各自取滴血于这碗里。”
“诶?”她话音刚落,戎凝香便蹲在一旁疑惑出声。顿了半晌,又像想明白似的嬉笑问道,“箐姐姐往年占卦都不曾取血呀,今年可是又琢磨出什么新法子了?”
南门箐佯怒地轻瞪一眼,笑骂道:“小妮子不懂捣什么乱,若是惊扰了神明,你那桃花可就要不保了。”
戎凝香瞪大眼睛,满面夸张地护住手里的福袋。南门箐不理会她,转向二人眸底神色如常:“祈愿签离树一刻钟便做不得数了,二位可莫要误了时辰。”
楚樽行闻言犹豫着将碗盏接过,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戎凝香方才那句话难免让他起了疑心。
霜寒岛擅蛊,而下蛊的媒介便是血,两者一联系,他不得不多安个心眼。
许是这阵对岛上之人防心渐弱,云尘却没多留意,很快便往碗里挤了一滴。
楚樽行接过他手里的碗盏,施针扎破手指时,特意往自己碗里多挤了几滴。
趁着转身的功夫,手上动作快而隐蔽地将他碗里的银针跟血在身上擦净,把自己的血倒了一半过去,随后才将手中两个碗盏交给南门箐,但愿是自己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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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狮:我真是烦死你们这帮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