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人口简单，黎总那一辈就黎总一个，没旁的兄弟，倒是上一辈，也就是黎总的父亲有个弟弟还有俩妹子，每年过年过节的，总要走动。

「……你们结婚的时候，见过的。」黎总说。

黎周周补充：「二爷爷去的早，他儿子生了三个，年纪没爸爸大。」

「我想起来了，大叔胖胖的，二叔面相敦厚大高个，三叔戴眼镜瘦了些。」顾兆很快把记忆拉出来了，因为二叔、三叔长相很像以前黎二、黎三。

他就好奇，「三叔人怎么样？」

谁知黎周周还没说话，黎总先脸色不好，说：「没什么关系。」

这就是糟了。

顾兆一看爹真生气了，就压了八卦的心不问了。他不问了，倒是旁边的阿爹拍爹的胳膊，意思还气着呢，看着像是哄爹，果然没几秒，爹神色又缓和了，说起其他两位叔叔。

过年要走动安排的。

等事后，顾兆和周周在一处房间，这才小声说：「黎三惹爹了？这都隔了几百年了，还惹上来了？」

「不是惹爹，其实也算是。」黎周周说清楚，「也是分家。爷爷辈分家，那时候首辅府不算值钱，值钱的是昭市那边生意货行铺子，还有黄金票子这些，给两位姑奶奶分了些，二爷爷要昭市生意大头，爷爷就要了京都这边的东西。」

那时候美其名曰，黎周周爷爷是老大，那是正统，祖宅这些老货件都留给老大，他吃点亏，南边那些生意票子金子他接了手。

「二爷爷一家分到了东西后就去了国外。」

「一呆五十多年，期间带孩子回来过几次，那时候爹和阿爹遇到相爱，谈婚论嫁时，二爷爷的三儿子当着爹的面，不尊重阿爹。」

顾兆：「这黎三怎么走到哪都讨人厌。」

黎周周点头，「在外国长成的，还有三六九等封建那套了，是很讨人厌。」

黎三指点江山，意思黎家是豪门，大爷爷是正统，生的独子就该娶个血统高贵有身份的千金，而非村里长出来的哥儿，还说阿爹是攀上了黎家。

那会黎三才十六七，还带了一位白人洋女士做女朋友，是到处爱指点，瞧不上国内，高高在上，然后黎大也没惯着，直接老拳伺候，一套照顾下来，就没了关系。

顾兆听的乐呵，「以前爹没揍，现在揍回来很好。」

黎周周也笑。

苏苏阿爹是村里出来的，那时候考上的大学生，可是厉害。最初学的是物理，没读一年，改成了金融——那时候国内金融系还没几个大学有，很是凤毛麟角。

黎大和苏苏异地恋了四年，后来苏苏去国外深造，继续异地恋。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苏苏阿爹说家里终于出来个有文化的了。

苏苏阿爹觉得自己爱钱，做操盘手，黎大和周周父子俩是喜欢做生意，钱生钱，终于来了一位小哥婿，喜欢历史，多好啊，冲淡了他们家的『铜臭味』。

这自然是玩笑话。

不过顾兆第一次听到苏苏阿爹职业时也愣了下，但一想又很合情理，阿爹看着像是文人，但就和周周一样，周周物欲不高，也不是喜欢钱，做生意真的是因为兴趣和爱好。

像是征服困难，挑战困难一样。

可能这个意思吧。

现在黎家又不是像大历那会还没发家在村里，黎家爷爷辈都是继承祖产，是祖宗庇佑，分了家二爷爷带了许多钱到海外，怎么说日子都不会跟穷沾边。

不过二爷爷一死，三个儿子分家挣了家产，蛋糕是切了又切，明显是跟着国内黎家这边拉开了距离，尤其是三个儿子各搞各的事业，有的不成器——重点批评黎三。

这位是看什么赚钱都想沾个边，结果每次他投资都把钱赔进去一些。

现如今有点想示软国内黎家意思。

顾兆黎周周上次结婚，国外的黎家三兄弟都回来了，这次过年，二、三带着孩子也回来，目前都住在酒店。

「大叔是守成性子，傲骨有，不爱来我们这儿，觉得是来巴结讨好我们的，因此没回来，二叔倒是生意做得不错，人也能屈能伸，上次结婚，他透了些意向，想和我们生意合作。」

「至于黎三……」

顾兆：「我懂。」

「其实现在那些家底，不至于过不下去，甚至比很多人还有钱，只是祖上阔绰见多了一掷千金的日子，总惦记别人手里的，想再过以前豪门生活，我说的对不对？」

黎周周点头。

「他家可能会主动登门，到时候应付一下就好了。」

「阿爹不爱同三房计较，是没把黎三看在眼里当回事。」

黎周周对黎三，也跟阿爹一个意思，不管是过去的还是这辈子的，恩怨早都了了，不往心里去，这会说完了，想起有趣的，「兆兆，苏家那几个，有样貌像苏石毅苏石磊佳英佳渝的。」

「不过没记忆了，气质变的也大。」

苏苏阿爹一个哥儿，当初在村里能读出来，后来上大学，这是苏苏阿爹本事，也是全家老小都疼爱苏苏阿爹乐意供的意思。苏苏阿爹出来后，赚了钱，也乐意给家里兄弟姊妹帮衬补贴的。

苏家日子好了，孩子们都念书识字，考上大学，有理想志气，气质当然变化大。

「或许是前世今生轮回，不过没记忆了，他们都是全新的人。」顾兆说。

黎周周点了头，握着了相公的手。

年三十到初五，是在黎家庄园别墅接待客人的。初六黎周周陪顾兆回唐市。

年三十时，黎府庄园别墅可热闹了，苏家来人多，黎总可喜欢岳家一家人了，小孩子们进门喊叔父，拱着手说吉利话，黎总就给发大红包，小孩子们可爱叔父了。

「今年高考也别紧张，以你阿叔的聪明，你肯定行。」黎总夸晚辈呢。

晚辈就笑说：「叔父你是看着夸我，实则喂我吃狗粮，大过年的，我不想吃狗粮。」

苏苏阿爹瞪侄女。

侄女并不怕，笑嘻嘻说：「好阿叔，你们发的狗粮也是糖味。」

「你这孩子。」苏苏说：「等你上了大学，到时候有情况了——」

「咱们也笑她。」黎总接口。

当然顾兆作为新哥婿，第一年收了不少大红包。这种轻松氛围直到黎二、黎三上门，苏苏先看了眼黎总，黎总点点头表示不会发脾气。

「大过年的，我肯定应付应付，不会赶客的。」黎总保证。

苏苏：「敷衍就成了，一顿饭咱家吃不垮，一年两年他就自知无趣了。」

「知道知道，都听你的。」黎总忙哄人保证。

这三叔真是点了『天生讨厌』技能，吃饭拽洋文，时不时大说国外如何好，国内如何如何糟糕，大家都笑笑不接话，顾兆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一手撑着下巴听。

不过就像是看马戏团杂耍似得。

久了，黎三察觉出来了，心里恼怒，觉得丢了面子，后半场演讲欲就没这么旺盛了。

到了初五晚上，黎周周就订好了票去唐市。

「早点过去，妈应该很想你了。」

顾兆抱着周周嗯了声，「我们睡觉吧，这几天家里人好多，我都没时间好好和你睡觉。」

「瞎说。」

「……周周，我的好周周。」顾兆拿脑袋蹭周周胸肌，一手就往周周衬衫下去了。

霸总周周在家也是衬衫，斯斯文文的，平日里办公戴一副眼镜更好看，顾兆曾经亲手摘下来过，周周还穿的西装裤，衬衫是规规整整的，但底下裤子退了一半——

不能描述了。

顾兆隔着衬衫，亲着周周的胸肌。

当晚就有些折腾，不过初五白天的时候，家里客人不多，来客都是苏苏阿爹的至交好友，长辈们聚一起聊天说话有意思，到了晌午过后，黎周周和顾兆才下楼。

一一打过招呼，有位姓刘的叔叔想到什么，突然说：「对了，才想到一事，华大的师弟问到我这儿了，说给小顾发了许多邮件、私信，但不知道对没对，泥牛入海一样，厚着脸皮托我问问。」

「什么事啊，你还跟我打官腔了。」苏苏说。

他和刘恩是大学四年好友，后来出国也是一个学校，专业不同。老刘学物理的。黎总曾经为这个人狠狠吃过醋，不过人老刘确实是没什么别的心思，对苏苏那是真兄弟情谊，是佩服欣赏人家的。

如今老刘结婚生子，孩子都快生了。

「也算好事，不过好不好事不是我能说的。」老刘说一半，就被妻子嗔怪，「你还打谜语打上瘾了，赶紧直白了当说了。」

「好好好，你们真是——」老刘被妻子白了眼，不敢再多话，直接说：「华大那位师弟是历史系的，小顾和周周结婚时送客人的伴手礼，就是有张贺卡，写了古诗那个，这师弟学生在网上看到了，说特别像历史上顾兆——是历史上首辅名讳，不是小顾啊。」

「说那字像首辅的字，我记得你们说过，贺卡上字是小顾亲手写的。」他当时还觉得小顾这孩子真诚，不像外界传言绣花枕头花架子富二代的。

顾兆听闻，是厚着脸皮说：「刘叔，我十分仰慕大历名首辅顾兆，这手字我学人家的，这不是缘分吗，我俩都叫顾兆。」

「哈哈，你学的可真像。华大那师弟后来看到我的贺卡，那是愣生生说要不是纸笔不同，年份新的，他乍一看还真以为是首辅真迹来了。」

刘恩玩笑说：「你们猜怎么着？那贺卡，师弟愣是从我手里抢走了。」

苏苏和黎总听得有意思，一言一语说：「他有心思招小兆当学生？」、「小兆倒是想转历史专业，还真是缘分巧合了。」

「那还真巧了。」刘恩也觉得意外，「他是想收小顾做徒弟，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们，你们自己联系吧。」

苏苏才想起来，「那师弟我没记错，现在带的都是研究生，小兆才大学。」

「小顾要是好苗子，对了师弟眼，你猜猜他是守着苗子坑到大四，还是就这么算了？」

那肯定守着了，前提是顾兆真得了那位师弟眼缘。

这事不强求，后来送走客人，苏苏还跟小兆说：「别紧张，就是不去他名下当学生，你学习自己快乐高兴就成。」

「阿爹您可太好了。」顾兆说：「我知道，周周也替我宽心呢。」

黎总在旁看不下眼，说：「你们俩该出发了，早早去机场别耽误了。」

「……知道了爹，我也爱您。」顾兆笑嘻嘻道。

黎总猛虎哼哼，回头俩孩子走了，苏苏就笑话，「你说说你，小兆亲近你了，你嫌肉麻，人孩子亲近我了，你又心里不平衡，可真是别扭。」

「哪里别扭了，我当他爹的。」黎总挨着老婆，「你说小兆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叫人亲，还会跟长辈撒娇。」

「你和你儿子都吃这套。」苏苏看明白了，周周喜欢小兆撒娇，他丈夫嘴上嫌肉麻，其实也挺爱听小兆撒娇的。

全家的猛虎大大咧咧，现在来了个说话亲人的小哥婿，多好啊。

黎总和苏苏疼小兆，那就是给晚辈零花钱，大把大把的那种。

顾兆黎周周初五晚上十点到了唐市，顾凌亲自开车接的，也不嫌麻烦，戴着一条围巾，外头下雪，可脸上是喜气洋洋的。

「这么骚包的颜色，大哥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顾兆火眼金睛一看就不对劲了。捅咕周周，说证据：「那围巾大红色，针脚疑似手工，不像是卖的。」

「说，谁送你的。」

顾凌：「……咱妈织的，还给你织了一条绿的。」

黎周周没忍住笑出来了。

顾兆：「！」

「怎么这么对我呀！」

顾凌说：「我亲自来接你，冲你笑的开心，你还怀疑我，现在你的推理破了，就开始倒打一耙。」

「以及我回去就说，你嫌妈织的围巾丑。」

顾兆：「哥，你现在可真狡诈。」不过心底里是高兴的，看来这几个月没见，顾凌和三太日子过得很舒心，才会这样能开玩笑了。

天晚，直接回三房那儿，也没去正屋。

三太听到外头车响就跑了出去，迎接孩子们进屋，是对周周嘘寒问暖的，顾兆就故意说：「妈，你太热情了，也对我热情热情，听说你还给我织了围巾，我哥路上说很丑。」

顾凌：……

「听他胡说八道，他那条丑我是练手的，你是第二条已经很不错了。」三太说到这儿，眉眼都是喜意，「第三条最完美的我给周周，还是个拼接色。」

顾兆：鼓掌！

三太了不得了！

顾凌：……原来他是练手的第一条啊。

三太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她多少年没动过针线活了，更别提钩围巾这种，别说黎家是富户，就是顾家那些孩子，想要围巾花钱买就是了，什么牌子羊绒的随便挑，一筐批发回来也不心疼。

可她实在是无聊，刷到视频了，人家教，她就学，想着无聊打发时间，回头不送就成，这玩意拿不出手的。

没想到一进屋，小儿子给先问出来了。

三太拿了出来，嘴上还说：「周周你先看看，不喜欢了，明天咱们去买别的……」

袋子里叠的整整齐齐。

顾兆那条是绿色，跟根黄瓜似得，周周那条是紫色拼白色，还有菱形花纹的，顾兆看了就哇，「妈你这好手艺全给我家周周了，真好看，我这条就跟围了一圈黄瓜一样。」

「……老黄瓜色配你。」三太憋了半天说。她本来是想钩红绿拼接圣诞撞色款，但第一次试手拼接还没学会，拆了又钩，最后红线让她糟蹋完了，干脆给儿子织了绿色一条——那会时间赶了些。

当然顾兆那条练手拼接款，第三条就会了。

「我明明嫩生生嫩黄瓜。」他才不说小呢。顾兆机智想。

黎周周拿了围巾上脖子试戴，对看着和相公斗嘴实际上有些紧张的三太说：「谢谢妈，围巾我很喜欢。」

三太立即高兴了，见牙不见眼的，「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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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小黄瓜是不可能小的，只能是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