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艘船缓缓驶进吉汀码头。
船上水手站在甲板上开始挥舞着旗子,码头上看守的工人便得了信,声音带着高兴,一一传开了声:“黎老板回来了。”
“昭州商回来了。”
声声传了开来。
吉汀原先是没有正式码头的,沿海区域的渔民就是一条破船小船,就能出海打捞,自然大点的船那都是乡绅老爷家中的,这船大了,能走的远,打捞的东西也能多了。
后来吉汀、容管建厂,自然选址修码头。吉汀的码头要大,正式许多,容管的自然落后一步,小一些——容管县令办事便是这样,得督促,后头拿鞭子打,交代十分,能做个六分合格就成了。
早前更多的是脑回路不同,硬是能跑偏主旨。
顾兆是磨牙,早先不好动容管县令,因为李氏一族地方势力太过强,容管县令成了地头蛇李家姑爷,动了这个会乱,外加上怕调过来的一时半会摸不清当地情况,更耽误进度,于是是勉强咬牙凑合用了。
如今自然是没顾虑——小顾今年述职报告上,还写了一笔要换容管县令。
就说现在,船靠岸,码头上的工人搭梯子的搭梯子,静候的静候。
黎周周从船上下来,跟同行的掌事说:“我在吉汀会歇两日,各自回去通知,后日罐头厂各股东开年会,明日是椰货厂。”全给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底下人自然喊是,声音都透着高兴劲儿,一年到头总算能歇歇了。
“霖哥儿,都到家了,你也回去歇歇几日。”黎周周让霖哥儿也回去看看,现如今没什么要忙的了。
“好,谢谢老板。”霖哥儿高兴道,他也想爹娘爷奶了,说完却看王坚阿哥,王坚摆手意思他不去,“我还有的忙,你回自个家,还害怕让我陪着不成?”
霖哥儿其实是怕王坚阿哥一人无聊,可见王坚阿哥这般说了,便知道王坚阿哥才不会跟他一般,想家,于是作罢。
一行人自然是先回到吉汀宅子中,东西行李刚卸下,门口来人说霖哥儿家里人来了,面上话是:听闻黎老板走商回来了,来请安的。
黎周周一听就知道请安是假的,来接孩子是真的——霖哥儿家也想着孩子,这是好事。
来人是霖哥儿父母。黎周周见了面,寒暄几句,霖哥儿爹娘一直夸他心善带着霖哥儿见世面,霖哥儿年纪小给他添麻烦了云云。
“霖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他没给我添麻烦,相反还给我帮了忙。”黎周周略是认真笑说:“年后有一笔大订单,还是要操劳霖哥儿我给我画样子。”
霖哥儿爹娘赔笑,自是不信,他家霖哥儿能有啥本事,还帮黎老板做大订单的?不惹大篓子就好了。不过黎老板抬举,给他们面子才这般说。
“成了,霖哥儿同你爹娘回去吧,好好团圆几日,不急着来,你要是想我这儿了,直接到昭州黎府就成。”黎周周也不同霖哥儿爹娘客气了。
李家父母便识趣,接了孩子告辞了。
车上,霖哥儿娘心疼说:“我们霖哥儿都瘦了些,是不是路上苦?”
“没有苦啦阿娘,我们坐船去的,我也不晕船,不过我好像是瘦了些,衣服都大了。”
霖哥儿阿娘心摸着孩子胳膊比划,就是瘦了。
等到了李家,又是一团的念叨,李阿奶一看霖哥儿也是直嚷瘦,吩咐下人做菜都捡霖哥儿爱吃的,还是旁边的嫂子说:“霖哥儿是不是高了些?”
霖哥儿个头蹿了点,长高了。
原先是一米六八左右,如今瞧着有个一米七二。
“哥儿也不好长得太高,这一高就容易显壮,跟个麻杆似得以后怎么嫁人呢。”李阿奶说完,又仔细瞧她家霖哥儿,“不过咱家霖哥儿这个刚刚好,可不敢再长了。”
霖哥儿娘说:“是应当的,跟着黎老板在忙两年,就该相看夫家了。”这话说完是看着公爹丈夫说的。
送霖哥儿去黎老板跟前伺候,这是家里爷们拿主意,想巴结奉承顾夫人,霖哥儿娘最是传统守旧,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也拗不过丈夫,总觉得家中有银钱,她生的哥儿那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一个金贵的小哥儿,以后嫁人了,也是相夫教子乖顺性子。
咋能跑出去抛头露脸呢?
可她的意见不重要,也没人愿意听她说。婆母能说几句,可公爹决定了,婆母也插不上话,如今霖哥儿跟在黎老板身边一年多了,霖哥儿娘与婆母也急,便想着敲敲边鼓,探一探男人们的口风。
“阿娘,我才十三,嫁人了舍不得家里,再留我多几年吧?”霖哥儿撒娇说。
霖哥儿娘:“再耽搁那就大了,不好找了。”说着又是看男人。
霖哥儿父亲也知道妻子什么意思,思忖了下,看着爹,商量语气说:“那就等霖哥儿十六七吧?”
“十六七好,再留三四年,我也舍不得霖哥儿。”李家家主,也就是霖哥儿爷爷拍了主意。
这事便定了下来,李家婆母同儿媳算是也定了心,能给霖哥儿找夫家就好,别到时候整的跟王家那哥儿似得,真哥儿不哥儿,男人不男人的,多难看,像什么话。
团圆饭在正院厅里吃的,霖哥儿吃着菜,爷爷爹爹叔叔伯伯哥哥一串的问,问他这次去两浙如何,累不累,忙了些什么。霖哥儿知道有些能说有些不成的,就说了些简单的。
“我们刚到就有人来接,是老板认识的。”
“老板还带我和王坚阿哥去了梁大人府里,可大可漂亮了。”
“夫人们都夸我。”
霖哥儿爷爷便问:“什么梁大人?说仔细一些。”
“我也不懂,反正听说是三品的大官,我没见到人,只见到了官夫人们,大夫人还说我同她家儿子一般大……”
三品的大官——这吓得屋里吃饭的男人们没了声了。
他们这辈子跟官老爷吃饭坐一张桌,原先顾大人没来,那就是同吉汀的县令,正七品的官,那也只有李家家主才够资格,还是奉承巴结说好话。
霖哥儿爷爷望着霖哥儿多是慈爱,“你跟着黎老板要听话,多多见见世面,见见人。”
可惜霖哥儿不是个男子,可要是李家男丁,那黎老板也不可能带到身边这般带着出去见贵人,只能说有得必有失吧。
李老太爷很快就纠正了心思,霖哥儿能跟黎老板结个善缘,多多认识人,对霖哥儿、对李家都是有所助益的,这便够了。
宅子中。
黎周周才洗过热水澡,屋里被褥烘的干干的,半点湿意也无。吉汀府县城中虽是离海还有些远,可天气不如昭州的干燥些,这边被褥到了秋冬,时常是湿的,容易发霉。
需要天气好了拉出来晒,天气不好了那便将就睡。
只是有钱人家才能舍得花煤炭去烘一烘被褥。
他换了身干净舒适衣裳,坐在厅里吃饭,旁边是王坚苏石毅孟见云三人,王坚还好说,霖哥儿不再时就跟着老板一同用饭,因为要说事。
苏石毅和孟见云很少这般。
今个也是黎周周叫的,边吃边说,他是想早早回昭州,吉汀、容管的事就要早早处理了。
“吃完了一会扎帐,王坚你把椰货厂的帐捋出来。”
黎周周跟王坚说生意上的事,账本、厂里工人的年货,去年出的篓子今年就避开——像是去年椰货厂发年货,那些工人家里人来挑刺闹事的,今年直接挡在外头,谁闹事了就罚钱。
“厂里规章制度明确些,但制度下也有人情,不能轻不能重。今年除了椰货厂,罐头厂的工人年货也是你办,你督促看管就成。”
王坚则说:“老板,罐头厂的年礼和椰货厂一般吗?”
“暂且一般,今年罐头厂只做了秋的菠萝荔枝,要是明年早、中、晚三季度,还有别的果子罐头都上了,一年四季基本没停歇,那年礼也该笔椰货厂厚几分。”黎周周说。
王坚想也是这意思,多劳多得嘛,当即记下来了。
黎周周跟孟见云说,这段时间在吉汀,你先管着买来的十三人,他们初到陌生地方,语言不通的,你多一些耐心。又跟有耐心的苏石毅说:“你帮王坚忙活这八个厂子的年礼事。”
这样分配,结果自然是妥当。
黎周周发现,孟见云虽然脸黑、看着冷、心肠也硬,但分人,对着有钱人生活富足的,那真是没什么好脸,硬邦邦回话,可对着才买回来的同是穷苦出身,反倒能有些许体谅和耐心。
就和黎春一样,黎春不爱男人,对着男人就没好脸,十分严厉严苛,可对着妇人、孩子,倒是很耐心,有时候还会多给几分优待厚待。
都是和人的经历过往有关。
第二天第三天开年会。
来宅子开年会的自然都是椰货厂、罐头厂的股东了,账本黎周周扎的清晰明了,每次走货,大股东家都会出掌事一边跟着,有啥事也是知道一清二楚,自然没什么疑问。
自然有些小疑问小好奇的,也不敢直接问,若不是黎老板办厂拉他们一起合伙做买卖,怎么能这般赚钱?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有人倒是想提高物价,可不敢开口。黎老板是大股东,有决策权,还有把他们踢出去换旁的股东上来取代他们的权利,当然你当初投进来的钱也给你,可都不傻,当初投进来多少银子,现如今早都赚回来了不说,眼瞅着生意好了,一年年的都是赚钱。
而罐头厂的股东则是听闻了,黎老板这次还去了一位官老爷家。
“三品的大官呢!”
传出去了,谁不惊?也有怀疑莫不是假话,若是有个三品大官做靠山,顾大人怎么就能跑到他们昭州来了?
这自然不知道答案,没人敢傻愣愣的去问黎老板。
反正是金钱加权势,黎周周的生意买卖很通顺,在昭州没有商人会踢这块铁板了,若是以前还有商贾质疑,如今就两个字:听话。
听黎老板顾大人话就成了。
罐头厂的年分红发完了,黎周周跟着说:“明年吉汀、容管两府县结的果子,荔枝罐头是咱们昭州的特产,三月早熟的荔枝、六七月正当季的,还有八月晚荔枝,这是三季都要做,还有菠萝也跟上。”
“除了这两款,还有黄桃罐头也做。”
黎周周说着让几家掌事记下来,“罐头外,还有干货,像是桂圆,海产中也不急,晒干的小虾米、海带、紫菜等,咱们百姓常吃的,好放的干货也备上,明年都拿出去卖一卖,先试试,好坏另说,总不会亏了钱就是。”
这下子,桌上人人喜气洋洋,海边几个村里的股东也不酸水果罐头一系列了,他们海里产的海货那可多着呢。
“都是要送出去卖的,因此在货物把关上还是加强,不能砸了昭州商的招牌,你们先做着,试着,等明年开了春我再过来看看。”
之后就是发银子,散会了。
这下人,海产、水果罐头厂的各位股东,也跟昨日椰货股东一般,来时笑呵呵笑盈盈,出去嘛,那是笑的牙花子都出来了,谁见了,不得说一声发大财啦。
黎周周在吉汀待了两日,大头处理完了,便带着孟见云和十三个买来的人回昭州城,这边其他的扫尾工作留给了王坚和苏石毅去做。
他是归心似箭。
买来的十三人,原先刚下船,见这破败荒芜的地方,村子和他们那儿也没啥区别,个顶个的穷苦,因此心中害怕,可进了府县里头,睡得是床,还吃上了杂粮焖饭。
里头可掺着白米呢!
菜里头还有肉,有个人吃到第一口时还不敢置信,吐出来了,用手捏着,又赶紧塞回嘴里,吃完了才说:“我刚吃到了一块鸡肉,真的是鸡肉,没错哩。”
结果发现其他人都一样,都吃到了。
有的是鸡骨头多些,有的是鸡皮肥的,有的瘦的柴的,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荤腥是鸡肉,以前在家中时,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吃上一口,没成想卖身来了吃上了干饭,还有肉吃。
填饱了肚子,嘴上还是油汪汪的,这次大家刚下船的恐惧冲淡了不少,直到又要动身。
“孟、孟管事,这不是黎府吗?怎么还走呀?这是去哪?”
有大着胆子的人问上了孟见云。
孟见云脸还是一如往昔,没什么表情,不过嘴上说:“去昭州,这不是黎府,你们不会骑马跟在后头走。”
这人的胆子已经用完了,也不敢问走多久。走就走吧。
结果一上路,才发现路真的平平的,跟他们来时去宅子那条路一般,光整的很,走起来也不累人,前头主人家也不是一天到晚的赶路,时不时停下来歇一歇。
一直到三日后,众人见到了高高大大的城门。
这、这才是昭州啊。
可真气派。
孟见云见那十三个脸上露出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这城门高吗?可他想起第一次逃难见到京城城门时,也是如此吧,或是比这些人更甚,觉得到了京里有救了能活下来了。
“进去了。”
“黎老板回来了!”
“黎老板回城了。”
“回来了回来了。”
顾兆是早两天听到周周回吉汀的消息,他估摸着要处理完收尾工作,起码隔个两日,算好了日子,这两天特意是给黎照曦请了假,不拘着孩子上学了。
周周这次走快两个月了,孩子想爹,他想老婆。
因此这两三日,昭州城的百姓就见顾大人每日中午,带着福宝小少爷在昭州城门口溜达一圈,等一等,大家伙知道这肯定是等黎老板呢。
自是背后羡慕的羡慕——妇人多羡慕,顾大人模样顶好还这般疼爱黎老板,可不得羡慕吗。
也有各种攀关系的。
今日可算是等到了。
“回来了,辛苦了。”顾兆出城迎了上前。
福宝坐在马背上一手抬着挥胳膊,高兴喊阿爹。顾兆没看到,先是吓了跳,虎着脸说:“抓好了,不许撒手,刚说好了,你一人骑我给你牵绳子,你在上头不能撒手。”
“福福知道错啦,福福就是太想阿爹了。”
犯错了就是福福。顾兆:……“我不是你阿爹,不吃你这一套,下次不许了,不然打你板子。”
福宝没说话,只是等阿爹走近了,他下了马背,见了阿爹先扑上去,委屈巴巴告状:“阿爹——”
“周周,福宝刚吓死我啦,坐那么高还撒手多危险啊。”顾兆赶在前头先卖惨,“我心跳都不跳了。”
福宝可怜巴巴的表情傻住了,扭头看他亲爹。
“……”
要不是人多都看着,顾兆还能不要脸再说一句:不信你摸摸看。
黎周周见父子二人斗嘴耍乐也高兴,一手摸摸福宝的头,一边看相公,“我不在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吧?”
“有。”顾兆牵着老婆的手,“都是想你了。”
黎周周笑的眼底都是笑意,回家了。
回家自然是一通的安顿,跟爹报平安,洗漱换衣吃饭,这么久没见,一家人是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黎照曦话十分之多,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跟他阿爹汇报,顾兆插不上嘴,在一旁可气了。
最后伸出了不当爹的爪子,捏了黎照曦嘴巴。
黎照曦:“……阿吉说唔唔唔干嘛鸭。”
“歇一会,嘴巴干了吧?”顾兆好心说:“多喝水润润嗓子。”
黎周周知道相公的小把戏,不过顺着相公,“福福喝口水歇一会,阿爹一会听你和阿吉几个同学种菜的事。”
福宝只能委屈喝水去啦,他要听阿爹的话。
黎家府里热热闹闹的,吃饭也没停着。黎大原先还觉得家里就福宝一个孩子冷清许多,如今是不觉得了,福宝说,还有个汪汪配合叫一叫,诶哟可热闹了。
直到不早了,黎照曦该睡觉了。
“明个不上学,再放一日。”顾兆给许诺,他到底是亲爹不是后的。
福宝是高兴的一骨碌跪在被子上了,又说:“爹好好啊!!!”
“不是最好啊?”小顾鸡肠了属于是。
“乖,睡好了,盖好了被子别冷了。”黎周周哄着福宝进被窝,一边讲一些两浙卖罐头的事,当睡前故事说给福宝听。
福宝就在两位爹爹的陪伴下,乖乖入睡了。
夫夫二人见孩子睡实在了,这才起身牵着手回屋,自有仆人睡在外头隔间候着,伺候福宝夜里起夜。
回到屋里,夫夫二人上了床。
顾兆说:“少了福宝在跟前叽叽呱呱的,一下子安静不少,我都不习惯了。”
“哪有当爹的这么说孩子的。”
“叽叽呱呱又不是坏话。”小顾鸡肠理直气壮,他都不是最好的爹了。
黎周周笑的不成,最后过去抱着相公亲了口,说:“兆兆弟弟是最好的相公了。”
“……”小顾高兴了,不鸡肠了,拉了被子就盖过了两人。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黎周周的闷吭声,说别咬。顾兆则道:“就亲一口脸蛋,周周哥哥就跑啦?真的不咬假的不咬?”
“我试试这里。”
“痒。”又是一声闷声。
声音渐渐的低了沉了。
许久未见,顾兆正是如狼似虎年纪,黎周周何尝也不是,这一通可好好的闹腾,最后是真求饶了,顾兆意犹未尽的作罢了。
“好好歇几日,都回来了,什么事都不急。”顾兆给周周擦干净身上,重新换了里衣被褥,上床抱着人说:“睡吧。”
黎周周折腾困了,嗯了声便睡去了。
这一觉可真的沉甸甸的,真是日上三竿才起床。
福宝在外头同汪汪玩,跑了一圈悄声悄息的进了阿爹屋,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下,里头阿爹没声,怎么还睡着呀?
“爷爷,阿爹怎么一直睡呀?”
黎大:“你阿爹做买卖累,到家了多睡会懒觉,你去同汪汪再玩玩,晌午阿爹就醒来了。”
“好吧。”福宝又带着汪汪去玩,可玩一会还想阿爹,便又悄悄去看阿爹。然后就被早早翘班回来吃午饭的顾兆逮了个正着。
“作业写了没?”
“不上课,可没说没作业。”
福宝:???
“去书房,先描一页大字,一会我来检查,写完了在吃饭。”顾兆严肃道。
福宝只好乖乖应了声,洗了手去坐下写大字了。
唉,福福快乐的日子为什么这么短暂呀。
黎照曦含泪写大字。
顾兆赶了福宝,这才进了里屋,周周要是知道福宝一早上时不时门口站着看他怎么还不醒,那周周肯定要不好意思害臊了。
周周又不像他脸皮厚,也不糊弄黎照曦。
唉。
顾兆笑眯眯的唉了声,进屋就往床边去,逗醒了周周。
“怎么都这个点了?”黎周周一瞧外头的太阳就知道不早了。
顾兆很正经说:“你做买卖辛苦,昨晚又操累,多睡会正常。”知道周周担心什么,说:“福宝早上同汪汪玩,刚去写作业了。”
黎周周松了口气,那就好。
中午吃饭前,福宝交了作业一张大字。顾兆对福宝的功课还是很认真批改的,他坐在椅子上,福宝就立在书桌另一头站着,规规矩矩的。
“今日的字浮躁了,一个能看的都不成。”
“黎照曦,作业要静下来好好写。”
福宝如今年纪小,学写字都是大字,或是背诵,顾兆每次检查大字,写的好了给画圈圈起来,今日一个都没圈,还叫了大名字。
“我知道了,爹。”福宝也有些脸红了,他写字时没好好写。
“吃完饭一会再写一张。”
“知道了。”
福宝垂着脑袋应了下来。
可等出了书房,他的脑袋就被爹摸了摸,刚刚还严肃批评他的爹,这会神色软和许多,“洗了手吃饭吧。”
福宝如今还不懂,却知道不管爹是严肃批评他,还是温声同他说话,爹都是爱着他的,同阿爹一般的爱着他。
等吃过了饭,原本福宝是要睡午觉的,现在则站了站,便去书房写大字了,爹说写一张,福宝练了好几张,写的他觉得好了才停了笔。
“写完了?”黎周周见福宝出来了问。
福宝嗯了声,在黎周周看来,竟是略有几分大孩子的模样了,可他笑笑,伸了胳膊,福宝一下子便依偎过去,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但他喜欢和阿爹亲近。
黎周周拍了拍福宝肩头。
“福福长得真快,过了年七岁了。”黎周周感叹,温和笑说:“中午爹是不是说你了?”
“爹说我也是因为我写作业乱,没写好功课。”
这个可不怪爹的。
“你出生时,村里人说起什么名字的都有,说叫羊蛋、牛蛋、铁蛋,名字起的糙一些好养活,可你爹说,要叫福宝。”黎周周说起了以前的事,见福宝听的认真,他说羊蛋这些名字时,福宝脸上可是嫌弃。
小小的人都能分辨出好听不好听来。
“爹是爱你的,说起了福宝,福气满满的,我也希望我家福福以后快快乐乐平安健康。可你一点点大了,聪明伶俐,书背的好,学东西快,阿爹也长了见识了,认识了许多事情,做了买卖,也同以前不一样了,我的福宝若是能有些本事那就更好了。”
“你爹应当也是如此想着。”
“有时候想你快快乐乐想干什么干什么,又有时候不想埋没你的聪颖,想你多厉害一些,可人要是想厉害,想学本事了,那就得吃苦,得磕绊,有时候还会栽个跟头。”
“福宝不要怕,要是有一日你觉得累了苦了,就和阿爹和爹说,咱们就放缓一些脚步,慢慢的来……”
“我是阿爹和爹爹的黎照曦,我不怕的。”福宝很认真说。
他不怕苦,他也要像爹爹和阿爹一般厉害有本事。
才不做纨绔——纨绔这词还是听夫子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黎照曦有志气:我才不要做纨绔!
隔壁主角受:祖上有钱,开摆开摆【纨绔香,谢谢祖上爷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