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声音渐渐没了。
房门推开,咯吱一声,陈大人抱着一碗腊八蒜碗抬着袖子擦了擦脸,声音略有几分沙哑苍老说:“让小顾看笑话了。”
“爹,是我,大郎。”陈家大郎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铜盆,放在竹榻上的矮几上,拧了热帕子递给爹。
陈大人见是自家儿子,便没刚才遮掩的客气了,接了帕子擦了一把脸,声音在帕子里闷闷传出来,“怎么是你,小顾呢。”
“黎家人在偏厅说话,我媳妇儿孩子陪着,爹放心吧。”陈家大郎又是倒了水递给爹,顺势坐在竹榻另一旁,说:“爹,我刚给阿娘送了腊八蒜,阿娘吃了也哭了,我不懂,这蒜有啥稀奇的,也尝了口。”
陈大人:“如何?”
“我想起了以前在村里时,其实记忆都远了,具体的早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村里的那棵大枣树,我爱爬上头,底下二娘在给我指哪颗大那颗甜。”陈家大郎说起来,挠了下头,“其实说起来刚到昭州的时候,我还挺高兴,天天能有肉有鱼虾吃,都是我没见过的,现在一口蒜,想到了小时候,心里五味杂陈的我也说不上来。”
陈家大郎到昭州时七岁,记忆不深,也颇有酸楚回忆,更别提上头的长辈,家乡土地孕育长大,根都是深深埋在那里的,走了人,根还在。
“也不知二娘如今怎么样了。”陈大人不由思及二女。
陈大郎:“爹,二娘嫁到外头去了,比在昭州好,当初也是您和娘同意的。”
“昭州这地偏远又苦穷,我困在此处已经够了,她去外头好。”
陈家二娘当初十五岁时,嫁给昭州城一秀才。该秀才祖上曾经当过官,如今没落了,家中清贫,人有几分傲骨和学问,陈家给女择亲,看来看去挑中了这位秀才。
陈大人助其科举,次年秀才便考中了举人,陈家嫁女,后来这举人进京赶考,名次不是很靠前,是个同进士,陈家塞了钱,给这位女婿某了个中原地带的县令。
“二娘随夫一去已有二十多年了……”
陈大人感慨,也不知如今安好。陈家大郎只能安慰。父子二人说了会话,不好把客人晾着太久,陈家大郎伺候爹换了衣裳,这次去了偏厅。
偏厅中。
福宝跟陈家最小的孙子聊天玩耍,第一次来时见过面,当时福宝不会昭州话,陈家孙子不会官话,两个小朋友又是第一次见面,十分客气,互相拿眼神看,如今好了。
“……改日楷哥哥来我家玩呀,我有汪汪。”
“你家中养了小狗?真好真好。”陈楷满脸艳羡。
陈家小孙过了年六岁,大名陈楷,孙子一辈都是择‘木’字。前头儿子辈的孩子,陈大人没发迹前都是随便取的,陈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也没什么家族底蕴,到了孙子这辈才讲究起来。
就和黎家一般。
黎大分了家后,黎家人口少,如今一家子祖孙三代算上才四口人,这会黎大看着陈家的子孙兴旺,不由羡慕,说:“小楷来我家和福宝一起玩。”这哥哥带弟弟的,虽是别人家的,好歹府里头热闹一些。
“福宝,你第一次来时说的是什么话?我都听不懂。”
“我阿爹说了是官话。”
“那你教我陈楷怎么读?”
两孩子就一言一语的开始学了起来。陈大人进来听到孙子讲官话,脸上的神色和软慈爱说:“好好,小楷学官话好,以后啊兴许能用上。”
儿子辈不顶事,书念不好不开窍,就靠孙子辈了。
众人又是起来寒暄,客套完了落座。黎大跟陈大人之前是说不到一起去,身份不同,陈大人做官的,虽然没架子但好歹做了三十多年的官,威严是有的,再者读书文人想法也不同,可如今陈大人添了几分乡愁,主动聊起来中原事,说起吃喝、村里的庄稼,这可不是对黎大的胃口了。
“……当日父母在田中劳作,我去了一次,回来提笔都拿不起。”陈大人想起来以往笑话。
黎大则说:“兆儿也是,走路去镇上一趟,回来能去半条命。”
陈大人哈哈笑。
顾兆:……
黎周周在旁轻笑,拿了瓜子递给相公,顾兆接了一颗颗剥着壳,一会一小把的瓜子仁全塞到周周手掌心里,黎周周低头看了手心的瓜子仁,眼底都是笑。
“不许打趣我了。”顾兆磨牙凑过去说。
黎周周:“好,知道了。”在肚子里头偷偷笑。
夫夫俩小举动被陈家媳妇看到眼底,不由心里羡慕,听说顾大人还是入赘到了黎家,也是成亲许久了,怎么还是如此的恩爱。
说了会家乡事,陈大人喝了口茶,突然说:“小顾,你那路修的如何了?五个府县可有什么烦恼事。”
顾兆略是诧异,进门前陈大人自己说了,不谈公务的,不过诧异归诧异,小顾很快就上道了,说:“其他的我都还好,唯独就容管的县令,可没把我气——”大过年的不说晦气字。
“气坏了。”
小顾改口。
陈大人说:“李家的姑爷啊,是有些麻烦,这人坐在位置上二十年没挪过,十分蠢笨,让捉个鸡,是连一片鸡毛都不剩。”
“我想着容管吉汀当地李家情况复杂了,让昭州城的李家去管。”顾兆说了心里想法,陈大人在当地多年,比他知道的深。
陈大人略想了一会,说:“昭州城的李家,你拿什么吊着李家给你干活?再者,李家过去了,也动不了当地的李氏一族。”
“许权,还有陈家做辅,我也没想把当地李家除了,只是不想李家独大,除了坏的恶霸,留下好的,扶持其他姓氏……”
“怎么还有陈家的事?”
顾兆解释了下,陈大人听了一会就觉得这法子好是好,但有一点,最关键的一点,“你说了如此多,可容管吉汀两府县多是产鱼虾蟹,你扶持那么多姓氏做这个,利益相争的事情,只会大打出手越来越乱,受苦遭罪的是底下百姓。”
陈家收鱼虾蟹,李家也收,王家也收,各家都收了,不给我家给他家,便招人记恨上了,当地势力太盛,容易让百姓为难的。
“有其他产业。”顾兆大概说了下,“椰子、玻璃是好东西,不过我还没琢磨出来,如今先修路,开了年盖工厂,还有搞物流运送,昭州城吞不下我想往中原送去。”
陈大人正想着何为玻璃,椰子又怎么做买卖,那东西沉甸甸的,又大,占了地方,一车也装不了多少个——
“去中原?”陈大人听到后头诧异了。
顾兆说对啊,不然昭州城肯定消化不了这些的。陈大人目光看了会小顾,今日听这一些,如是天书,觉得小顾太过闹腾了,不由说:“你这个太胡闹,稳,求稳。”
“大人,如不大刀阔斧的改革,昭州便是几十年如一日,下官来昭州就是白费时间了。”顾兆看了回去。
陈大人几次想动官威压顾兆,可最后意兴阑珊,说:“罢了罢了,你要胡闹就去胡闹,以后不用跟我说这些了,我不管了。”
跟他刚来昭州一般,吃过几次亏,碰了几个钉子就知道难了。
可怜昭州的百姓。
罢了罢了。
陈大人顿时没了什么兴致,留了黎家人吃了饭,便送客了。等黎家人走后,刚在偏厅玩的孙子陈楷上前,忐忑问:“爷爷,小楷还能去黎家找福宝玩吗?”
“……”陈大人一愣,而后摸了摸孙子的头,“想去便去吧。”
黎家是走回去的,两家近,天也没黑,吃完饭散散步多好。福宝牵着阿爹的手,走一会就跑到前头去了,然后蹦蹦跳跳的回来,如此自己玩的开心。
“刚陈大人是不是生气了?”黎大有些担心兆儿。
顾兆点头,“幸好还由着我折腾。”
黎大叹了口气不知道说啥,“可能以后陈大人就知道了,你也是为了百姓好。”
“爹,您信我啊。”顾兆高兴。
黎大便说:“信啊,怎么不信。当初在村里时,你说做炉子,其实我也觉得有些晦气,可周周他信你,你要干啥他都支持你,后来炉子回来了,暖和好用还方便做饭。”
“大大小小桩桩件件,你爹我都记着,咱们一家人知道你的好,陈大人跟咱们不认识,误会了你,只能等以后了。”
黎周周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那是他信相公,一直没动摇过。这会宽大袖筒下的手,牵了牵相公的手,说:“不要怕相公。”
这话耳熟,以前顾兆对周周说过。
顾兆听在耳里,知道周周是怕他心里负担重,陈大人的不解和生气误会,爹的支持,其实都是一种压力。
“不怕。”顾兆应声,坚定了几分。
压力何尝不是动力。
初四时,黎府下了帖子请客,请了李家、黄家、王家初六到府一聚,把陈家、林家给漏了,按理来说,昭州城三大巨头,陈黄林,撑死挤进个李家,怎么如今两个头头没去,王家给上来了?
别不是上次修路,王家给露了个脸,得了新来的大人的好吧?
众商贾背后纷纷嘀咕,各种猜测都有,也有艳羡的,早知道这样就能得了新大人的好,他们也掏银子修路第一份啊。可惜可惜。
那为啥没有陈家?莫不是陈家跟着陈大人占了干系,新来的要扶持自己?
没受到邀请的陈、林两家顿时是坐不住了。
“黄家都那么的没出息不争气了,当初修路也没怎么出头,我修路还给送了米粮呢,怎么就独独忘了我?”林老板在家中来回的踱步,急的不行,又骂王家,“就王家一个绸缎庄的买卖,凭什么越到咱家头上,你说说!”
四姨娘哪里知道为什么,想了下,说:“兴许没啥大事——”
“咋可能没大事!算了算了,你知道个屁。”林老爷出了四姨娘的院子,直奔前头,让管家驾车,去陈府看看情况。
他坐不住了,陈家也估计坐不住——
等等。
林老爷想到这儿,来了个急刹车,管家在一旁候着,也没催要不要备马车了,林老爷摆摆手,“先不备车,我急什么,该急的是陈家,他家当霸王当了这么多年,如今王家往上蹿了,我不信他不急。”说罢,一扭身,又回到四姨娘院里。
刚出来急,狐裘都没穿上,可不是冷嘛。
林老爷再度进了四姨娘院子里,四姨娘刚被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说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个屁,如今见老爷重新回来了,立刻伏低做小,柔情蜜意说:“老爷,我刚想了下,莫不是顾大人嫌咱家是收了陈粮钱,不是捐的?”
“……”林老爷本想骂可仔细思量了下,难不成真是这般?
这新来的官老爷咋这般能榨他们这些油水的。
“凭啥记着我,王家也没捐绸缎。”林老爷咕哝。
四姨娘便说:“修路干苦力的也穿不了绸缎,咱家粮多——”
“粮多就该我捐啊,粮多就该我啊!”林老爷又是一肚子的火,也知道这是迁怒,可管他啥事,只要发了火自己痛快了就成,拿了狐裘套上就走了,这次没再回来。
四姨娘一天挨了两顿骂,脸上挂不住,想哭又忍了回去,徐徐叹了口气,丫鬟说了些好听话哄姨娘,四姨娘说:“不必说这些,我都懂,大过年的给我个没脸,他在我身上发邪火,怎么不敢在夫人身上发火,说到底还是我娘家人轻说不出话,全家都靠着巴着老爷,我是看老爷脸色过日子吃饭的……”
林府如此,陈府也一样。
大过年的,陈老板收到了风声,先是不信,仔细盘问了下手,就真没陈家?别是漏了陈家?下手两腿战战兢兢的,被问的一软,直接跪地求饶了。
陈老爷气啊,看着跪地求饶就烦,让滚一边去。
咋就没陈家,莫不是这新来的真给他家下马威了?听到啥了?知道他当初跟其他两家说都一起抱团紧了?
没他家,没林家,倒是废物黄家,这几年隐约露出头的王家有,还有李家。这思来想去的,陈老爷想不出来是为何,咋乱糟糟的,新官大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没别的心思。
顾兆故意的,让陈林两家去猜,故意冷落,其实他的目的是陈家,但不好漏一个陈家,显得有点针对了,就把林家加上了,这两家势力足,冷一冷。
叫上王家也是拉拢一把,当日王家第一个跳出来挣表现分的,很有竞争念头,这种商贾要提啊,胆子大,有上进心,想成为昭州城三大头部。最主要,人家示好了,顾兆拎出来一把,让对方知道银子没白花。
也不能全都叫来,这样顾大人的看重就不值钱了。
收到邀请贴子的三家各有各的不同,激动的——王家,类似祖宗啊王家终于要有出息了,祖宗保佑!一头雾水的就是黄家了,尤其听闻三家就他家去了,其他两家没有受邀,还有些诸多揣测,主要是惴惴不安中添着几分希望。
李家略略思考了下,大概知道为何了。年前顾大人从底下府县回来,五个府县各有各的活,好像容管没怎么管——
容管那边的县令,昭州城的李家是知道的,思来想去有些怕,莫不是顾大人这次邀约,想拿昭州城的李家开刀要罚他们吧?
怀揣着高兴兴奋、不安、害怕的三家,初六当日还是早早赶了马车到了黎府,三家皆是带着女眷孩子,毕竟名义上过年拜年,又不是谈事情的。
能被带出来的都是正牌夫人,夫人生的嫡子嫡女,夫人要是慈善了,有意拉拢提拔,那就再叫上还算乖顺的庶女——
因为顾夫人是哥儿,三家中的王家正好有个庶出哥儿,王老爷特意让夫人带着过去,陪顾夫人说说话,来之前王夫人还教了这庶出哥儿规矩,不许轻狂张狂。
王家哥儿哪里敢啊,以前养在后院,夫人出门走动,从未带过他的,嫌他不上台面,生他的姨娘则是看重庶姐也好过他,被养的性子乖顺,还有几分受气包的模样。
要不是新来的大人夫人是哥儿,他自然是够不上这次出门宴会的。
这会三家马车陆续到了黎府大门前。
黎府大门敞开了,黎府下人管家邀请各位老板夫人入内。若是在京城,那就是分前后院招待,男丁前院,女眷后院,这都到了昭州了,顾兆不愿把周周放在‘女眷’位置上,再者他去了陈大人家,好像也没这么严,干脆全都在后院招待了。
不过就是女眷在大偏厅,男人们在正厅,隔着一道墙。而且商贾人家并没有京里那般讲究,什么未出阁的少女哥儿不见外男,约束防着很严,起码昭州不是。
像昭州城叫得上名字的商贾家里,要是女孩子想出去逛街看庙会,只要兄长有空愿意陪同,那就能上街溜达玩——这里针对的是嫡女。
庶出的想出去玩,那要看夫人的脸色,还要有个庶出的哥哥弟弟。嫡出兄长,除了极个别跟庶出玩的好,大都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
黎家偏厅是敞开口,这边的房子砖木结构,夏日漫长炎热,因此偏厅带着露天小院的方向是正面没墙没门的,敞开口,有穿堂风,就是冬日里能略冷一些。
黎家买来后,黎周周弄了竹子卷帘挂上头,因为偏厅敞快,两侧的卷帘放了下来,中间挡了一块屏风,厅里放了几个炉子烧的旺,半点都不冷,也没风。
“主子,王夫人一家到了。”黎春带人进来,先欠身行礼。
王家一家是最热切了,王夫人是个圆脸,身高略矮一些,因为微胖脸上皱纹也不多,一进来规矩行了礼,脸上都是笑意,口言:“顾夫人安好。”
后头王家子女纷纷行礼,言:“顾夫人安好。”
黎周周让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又让黎春上茶水点心。王夫人来的早,便坐在离顾夫人最近的下手椅子上,见顾夫人和善,便奉承起来。
大致说顾夫人年轻,气度好如何如何。奉承了两句,开始介绍她家的孩子。王夫人这次带了两女一哥儿,女儿是她肚子生的。
这些孩子又再次行礼。
黎周周:……
“都让坐着吧,我看年纪还小一团稚气的。”
“不小了,六娘已经十三了,马上要相看亲家了。”王夫人高兴啊,顾夫人说年纪小,那便是她家六娘。
黎周周说:“其实晚一些好。”六娘模样让他想起以前在宁平府县时卖醋的张家三娘模样。
小巧伶俐,性子一看就软和。
“再等等几年,现在挑亲家是什么光景,晚几年,没准能挑个更好的。”黎周周笑说。
王夫人先是下意识的奉承了句,说谢谢夫人吉言了,可后头一琢磨,越想越不对,莫不是借着她家六娘的亲事说别的,怎么就以后能挑个更好的?
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他们家做买卖的,难不成还能嫁给当官的?
这可就不着调了……吧?
老爷跟她说过,要抱上了新大人的腿,以后王家也能成陈家,该不会说这个吧?王夫人心里都各种嘀咕,面上还是笑着奉承,说来说去就是家里后头的事。
“家里孩子学习认字了吗?”黎周周看向坐在最末椅子上的小哥儿,年岁十四大,穿着一团红色,还擦了粉,用头绳绑了头发,穿着对襟短袄套了个坎肩,下头裙裤,一看就是新衣,手腕戴着银镯子,看着乖巧一言不发,其实浑身的拘束不安。
黎周周是过来人,看到这位小哥儿,想到村里时的杏哥儿,杏哥儿也爱俏,不过自然没条件像王家哥儿这般打扮。
“我家大郎三郎认了一些字。”王夫人回话。
她家做买卖经商的,认识一些字已经了不得了,能看懂账本不被骗了诓了就成。
“没想着读书考功名吗?”
“夫人真是说笑了,我家这情况怎么可能。”王夫人刚想完,没想到顾夫人就问了这话,自然不能说顾夫人蠢了,这是贵人不记事。
黎周周点点头,因为看到黎春了,李家人到了。正好。
李夫人带着孩子们进来了,又是王家刚才那一遍,介绍的行礼的吹捧说吉利话的,等坐定上了茶,黎周周就像是忘了刚才那话题,聊起了家常京里的生活。
说相公翰林院入职,说京里的房子布局。
四四方方的两进院子,对称的,言语间:“……当时我家相公修书得了功,第一年在京里过年,皇子还给赏了年礼。”
黎周周把八皇子模糊掉了,八皇子圈了,废了,就算是昭州再偏远,应该也传来有所耳闻,但具体的这些家中夫人们肯定不知道,他也学着相公样开始真真假假了。
在坐的李夫人、王夫人都是惊叹,没成想顾大人还有这样的厚待。
那为何就到了昭州来了?
黎周周看出两位想问的,没说明白,留着两家好好猜,而是说起别的,京里的物价说了一句,“……幸好我家挂了我舅家商籍名——”他装作说漏嘴的样子顿住了,端了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找补状说:“其实京里都差不多,康亲王还有一座大酒楼呢。”
两位夫人听得迷糊,但都记在心里,回去要给老爷学的。
没一会黄夫人到了,又是一套,等坐定了,黎周周就换了话题,说:“小孩子都坐累了,听咱们大人聊天无趣。”让黎春带着孩子们去花园玩,“叫福宝招待姐姐哥哥们。”
“我家福宝他爹看重,日后要进学府读书习字的。”
三位夫人便捧着,说小少爷贵重,读书习字好事的。黎周周便说:“你们三家情况也好,不拘着哥儿女孩,识几个字都是好事……”
正厅顾兆接待三家男人,说的直接,意思他来昭州城半年多了,才知道昭州城没官学,想开个官学,不过不着急,如今到处动工修路,上次你们捐银本官都记在心里,这要是官学盖起来了,读书的名额,都有你们三家的。
三家老爷肚子里想,读个屁书,又当不了官,莫不是这顾大人又变着法子掏银子,上次修路他们捐的痛快了,这次盖官学还要他们出银子,这是上瘾了不成?
王家是肉疼,可还是要巴结顾大人,说要是盖官学他家出银。
谁知道顾大人说:“不必,王老板心善本官记着呢,哪里好让你们再出银,这事本官揽下来了,以后三位家里族亲子弟要来上学,我名额给你们许诺了,这盖官学的钱,在等等,路修好了,工厂盖起来了,咱们政府招商运送卖货,还能没钱?”
三家:???啥啥啥???
三家是一头雾水,听不懂,啥招商,啥工厂?
顾兆这次招呼三家,主要是吊李家,想让李家出头,在抻一下陈家,让陈家着急上火,主动来找他。
拿什么吊李家让李家给他办事,自然是读书科举子孙后代当官这块大饼了。官学是要盖,可不着急,要是顺利,今年秋就能收到银子盖好了。
昭州路修了,工厂运转起来,商品卖出去了,还怕盖不起个官学?
顾兆是想盖两所,一所随大流男子读书科举,另一所给女孩哥儿盖的,弄个小的,温水煮青蛙,不敢一下直接混合学校,哪怕偏远也不能直接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