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山的一路回到酒肆,我倒没了之前的伤春悲秋,看山便是山,看水便是水,不去想未来,只去想眼前,只觉得如今的目标已越发明晰,要做的事儿也一件件摊在眼前,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知道这些走向,也未必是坏事儿。
至少,我知道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只是回到酒肆的那一瞬,看见梁挽在门口摇摇依着柱子,浸在日暮光晕之下微闭着眼,那一点轻睫如鸦羽般微微颤动,身上如被镶嵌了一层油画般浓墨重彩的金边,使他五官的轮廓也变得含金带玉似的贵重。此刻他一身白,哪怕沾了些许油污,也宛如一股子沾了糖霜的白雪,一簇蘸了落叶的清泉,既有人间烟火,却也温静明媚。
我便静静地看着他,在十五步之外摇摇站定,不动。
仿佛是听到了熟悉的呼吸声儿,他蓦然睁开一双灵光温然的眼,弯起嘴唇,含笑看我。
忽然,他似乎在我脸上看出了什么,笑容微微一淡。
“……小棠?”
还未等他发话,我忽然健步飞提,冲过去,二话不说就抱住了他!
这可不是在私密的后院或者房间,而是大门口,大堂里还有几个食客在吃饭,外头也有一些摊贩在三三两两地叫卖,还有一些妇人大爷牵着小孩儿路过。小错还在端茶送水,池乔在四处擦拭油渍,卫妩还在高柜后算菜肉的账。
可是,我已管不得其他许多。
就是要抱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不顾一切地、狠狠地、紧紧地,好像把他融到骨子里那样去抱着他。
梁挽惊住。
小错端的茶直接洒在了客人身上。
卫妩打算盘的碰珠声儿戛然而止。
池乔擦拭的抹布忽然就掉了下来。
而梁挽自然也僵了一僵,许是惊于我的不顾一切,许是察觉到了别的异样,他即便被我抱得难受,也没把我推开,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小声询问道:“怎么了?”
我骤然听得这温柔一声儿,心中既酸涩也温暖,觉得汲取了足够的力量,忽的松开怀抱,保持了一定距离。
可我退开,周围人的兴致却不退。
眼见一群乌泱泱的人还在惊异地看着我,我立刻横扫一圈,一个个冷眼瞪去,甩一个眼刀子给每个路过的人尝尝,这效果比真刀子还好,我目光所及如剑锋所指,很快就有一片人受不了,转过身去,假装没看见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等着走得远了,才开始兴奋又好奇地八卦起来。
我看向梁挽,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穿过大堂,无视了小错等人复杂难言的眼神,直接去了后院。
等一路拉着他到了厨房,我才松开手,却在厨房的角落里扒开三大袋的蔬菜,拉开地上的一道木门,木门下是一个隐藏的地洞,下面储藏了好几袋的材料。
梁挽疑道:“这是什么?”
我只道:“你应该知道——我每天都在服毒,以新毒克制我身上的两种旧毒,你很担心我,又不方便说,因为你觉得我可能是被人胁迫才服的毒。所以你这些天一直不声不响地在厨房和后院的各个角落,试图寻出这毒的原料,是不是?”
梁挽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了一股子通透的红,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被你看出来了啊。”
笑完,他只目光炯炯地看我:“我确实很好奇你吃的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些,你能亲口告诉我么?”
“这些天相处下来,你应该已经看出——没人能威胁我。我吃这些都是自愿,为了以毒攻毒而已。”
我看向那些鼓鼓囊囊的袋子,想到里面代表的是什么,不由得泛起一阵尴尬羞恼,可还是鼓足勇气道。
“至于这些东西,就是小错为我调配的汤药原料……它们,是某种稀有的毒虫的……”
梁挽再度愣住。
然后过了那么几秒,他的五官出现了轻微的搐动。
搐动像一点涟漪拨动了他素来平静如湖的面肌,拨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是有点憋不住,可最后又憋了回去,鼓了半天腮帮,终于漏着笑似的漏出了一句话。
“是……是那种虫的粪便么?”
我登时脸上烫得不行,跺脚攥拳道:“你别想嘲讽我,为了活下去这么点儿东西有什么不能吃的……”
梁挽似笑非笑道:“没有嘲,没有笑……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个害羞害臊的样子很可爱……你别生气啊。”
“……你再摆这样的脸,本老板就要在你脸上种菜园子!”
他立刻揉了揉脸,像捏橡皮泥的匠人那样神奇地收束了神情,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严肃道:“那你要吃多久呢?”
得知我要吃整整一年,他的目光稍微闪动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闷闷的气。
“这就不太好笑了,吃上这么久……对你的身体会不会有别的损害?”
所以你刚刚是在笑吧!你就是在笑吧!
我怒瞪他一会儿,方才哼哼道:“这可是风催霞风神医开的方子,是世上最稳妥不过的药方了,除非……”
梁挽接下去:“除非有个比她技艺更高超的神医,能够替你诊断,也许能给出别的方案?”
我想了想,顺势道:“除了风神医之外,‘阅微药庐’似乎是还有一位罗神医的,对吧?”
梁挽目光一亮:“不如,我去替你寻她过来?”
怎么能让他一个受过伤的人出去呢?
我刚想说点什么,梁挽却先挽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决定和我坦诚身体情况,但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所以才很不安,觉得必须要把事情和我说清楚,是不是?”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却笑着伸出了手,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安慰我,没想到他居然是学着我之前的样子,用修长分明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脸蛋。
我瞪他,他不收敛,直到我恨恨地欲踩他一脚,他才坏笑一声儿,退开几步,站在光明与阴影交接之处,敞亮与晦暗都是那样分明。
“别担心了,我不会误会你的。我的伤也好了几分了,不至于连出门都不行,我去找罗神医,让人过来给你看看,说不定能带来什么天材灵药,把你这毒都给去了呢。”
我犹豫几分,他又坏笑着用手指揉了揉我的嘴唇:“难道你想以后亲个嘴,都要隔着绸缎纱布?咬一下都得瞻前顾后的,那多不痛快啊。”
我面无表情地恨恨咬了下去。
他却光速收回手指,却顺势自然地用手指弹了弹我的腰,弹得我浑身一怔,他却轻抚慢捻了几下,像转轴拨弦的琴师去拨弄独属于自己的琴弦一般,目光微微一深。
“这纤纤细腰确是一派玲珑凸浮,美不胜收……可毕竟还是健康硬朗的腰更好一些,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若能想办法加速解毒的过程,还是得加速的……”
我却狠拍了他的手,冷色不耐道:“什么艳词腻语都来了?你别装着装着又把纨绔子弟的气息漏出来,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
梁挽却瞪了震惊的眼,无辜地看了我:“啊?很艳腻么?”
“额……倒也没……
他却忽地绽出灿烂一笑,像骗着了我似的得逞地乐呵着。
“不管我以前是什么人……现在都是聂老板的人了,不是么?”
说完,他居然趁着失神瞬间,在我的右边脸颊亲了一下。
我却冷眼瞪他一记,顺势舞动手掌,作势要给他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待他有些惊到的瞬间,那威猛如电的巴掌又化作了一个轻轻的抚摸,使了劲儿地,扯了扯他的嘴。
看到他有点无奈了,我才坏笑一声儿,放下手,轻轻打了两个小巴掌,分别在他的胸膛之上的两个位置。
“啪”地两声。
梁挽一愣。
我却听得那声儿,像打在铜墙铁壁上一样叮当有声儿,好听得很呢,感觉很适合再疯狂地拍打很多下。
他却察觉了我的意图,立刻退开几步,苦笑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去准备准备,去把罗神医找出来……我听说前段时间神医才去解了深山四侠中的蛊毒,人应该就在附近的州县……我一定把罗神医请回来给你看看……”
等到了第二日,我悄悄送走了他,走之前彼此该抱的抱,该摸的摸,不该捏的也捏了,不应拨弄的也弹了好几下,直到把这装君子的大尾巴狼调戏得满脖羞红、满地找脸,他才依依不舍地骑着马,走了。
人走后,小错却悄没声儿地靠近了我。
“聂哥为何要支开他呢?”
我笑容一淡:“你怎么说我是支开他?”
小错的兴致似不错,笑得也有些开朗:“你向来只相信罗神医的医术,却不相信这位的人品。被罗神医诊断过的好几个人,都欠下了巨额的诊费和药费,最后只能拿人情和身手去还。若非如此,你早就去拜访这罗神医了,怎会轮得到如今让梁挽去请?“
“所以,你是故意支开他的。”
知我者莫过小错啊,不过再给挽挽一点时间他也快了。
我只道:“我确实是希望他暂时离开明山镇几天。”
“只是暂时?”小错眉间一耷,似有亿点点说不出的失望,“那聂哥这几天想做什么?”
我看向小错,目光充具决心:“我要去找几个人,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去把梁挽的身世背景给挖出来!”
挖的时候,他可不能在明山镇内,也不能在我附近,否则以他的狡猾劲儿,这事儿可就做不成了。
小错疑道:“他的身世,当真那么要紧?”
我攥了攥拳,仿佛在握住一团无形无相的未来。
“这是我目前唯一无法掌控的变数,也只有这一点,能让他……”
小错格外敏锐地嗅到了什么,上前半步:“能让他什么?”
我忽然收了口,看向他。
小错知趣地退回了原地,就和从前千百次一样,他乖巧顺从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替聂哥守好酒肆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确实是去找了好几拨人。
注意是人,而不能是系统。
我总觉得系统给出的答案也是在暗暗引导着什么,所以就算去查梁挽的身世,我也绝对是靠自己的力量去查,而不能靠积分去兑换(积分本来也不够了)。
至于自己的力量就是——摇人嘛。
得摇人处且摇人,有朋友不摇我傻吗?
第一个摇来的情报大佬——寇子今。
寇子今虽然显得有点毛毛躁躁、傲傲憨憨的,其实心里清楚明透得很,看事情反而比很多聪明人都看得清楚,更何况——他其实是有钞能力的。
别看他缩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当小王八,实际上他是江南首富——寇雪臣的第三子,也是昔日最受娇宠的少爷,只是三年前他不知怎的犯了一个大错,彻底得罪了寇家的长辈,才被赶到这边陲之地来历练。
我知道他是有亿点点人脉的,只是心高气傲如他,轻易不动用自己的人脉,所以我第一个拜托了他——去查梁挽。
本来这厮听得我要查梁挽,心里百八十个不情愿,还吐槽我自己身世也不清楚,还去查别人的?
可是,后来我和他说了一件事,就短短几句话,就让寇子今勃然变色,觉得一定要开查了。
第二个摇来的情报巨佬——陈风恬。
陈风恬可是名动盛京、功绩声名在业内排名第四的大捕头,他虽然没有钞能力,但是官字两个口,他拥有的情报资源也不是寇子今这一张口能比的。
我上门拜访他,希望他查查梁挽的底细,一开始这人也不太明白,但我详细地解释了这必要性——暗示这是进行亲密关系之前必须要有的背调,他就乐呵乐呵地吃了好几盘瓜子,然后答应了。
第三个摇来的场外大佬——郭暖律。
这厮实在是神出鬼没、了无踪迹,最后逼得我实在没有办法,直接骑着马去找了“夜寒蝉”夫妇,居然就在他们的小木屋那边找到了这家伙。
找到他,我先问我的八面重剑去了哪儿。
他就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一处热腾腾的火炉。
我当场:“……”
接下来大战三百回合,我拿新剑直接对上他的曲水软剑,东一刺剑、西一撩剑、左一扫剑、右一削剑,横竖上下各色剑招都过了一遍儿,有“声东击西剑法”的阴险,有“积少成多剑法”的诡谲,有“借剑式”的出其不意,也有几招属于他自己的“曲水剑法”——我偷学的。
反正打完,出了气儿,我只面无表情地看了身上撕扯成一条条的新衣服,而他摸了摸自己被戳了数个洞的披风,冷色看我。
“我夺走的剑就是我的剑,既是我的剑,我融了它,铸造新的武器,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直接一剑鞘去戳他脑袋:“强词夺理的蠢货!想要剑就抢我的?你咋不去抢别人的!”
“我便是抢你的又如何?”
郭暖律只抬声厉眼道。
“那剑本就崩了几个口,根本不能再用,你还当个宝贝疙瘩似的收藏,怎不说自己是蠢货?”
我冷笑嘲讽道:“呵,那是谁给崩的口子啊?我用了三年都没崩一个口,到你手上就崩了,我看是你蠢到不配用它!”
郭暖律只蔑然叱道:“你用了三年还不是丢了剑?还要靠我捡回来。论蠢痴无救,你必能在蠢人考试之中问鼎状元……”
眼看我又要和他打起来,路婵只好站出来,无奈道:“聂兄弟,非我故意融了这剑,而是它的铁芯似乎有些特殊,和其它铁材融了以后,也许能锻造出硬度韧性更好的兵刃。”
我一愣,道:“真的?”
路婵点头,郭暖律淡淡道:“是,但那也是我的剑了。”
路婵离去后,我只冷眼看了看他:“好……这还差不多。”
知道他或许能得到一把比这雪铁新剑更好的剑,我心中才平衡了些许,不再耿耿于怀地想还他。
可是,还是有些疑问没办法释放。
“你曾经说过,过去几年我就光顾着与你为敌了,我可并未做过任何值得你帮我的事儿……为何还要把这好好的新剑送给我?”
郭暖律面无表情道:“我看中了你的八面重剑,想夺走,送你一把,算两不相欠。”
说完就转过头,只一心一意地盯着火炉。
我却用一种平静到不容拒绝的口气道:“郭暖律,我毕竟与你为敌数年,知道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你若是不说个清楚明白……我和你连敌人都做不成,更何况是……”
郭暖律皱了皱眉,猝然发出一丝哼声:“更何况是什么?”
我沉默片刻,恼得攥紧了剑柄:“你一定要我说出来?”
郭暖律眯了眯眼:“我只说要好好观察你一段时间,可没打算现在就结束这观察。你没和过去彻底脱离关系,就不必来和我说这些……”
我恼到瞬间出剑,剑鞘像一根横贯天地的短而细的枪一样,隔着热腾变形的空气,直直地指着他。
“姓郭的,你说清楚,我怎就没和过去脱离了!?”
郭暖律忽转过头,目光冷澈如雪、积刀埋剑那样满是锋锐地看向我。
我以为他又要说一些不讲道理的横话,可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一句,没有任何脏言厉语,却让我一下子没法反驳。
“聂楚容是被你救了后,当上了聂家主事……是不是?”
我沉默片刻,道:“是……”
“他当上主事后做了什么,你看得清清楚楚,是不是?”
“是……”
“你仍旧在想他,是不是?”
“想他?”我怒笑道,“我是恨他!他骗我、利用我、折磨了我在乎的人,我想到他就恨不得他立刻去死!”
郭暖律沉默片刻,直指人心地问我:“那当初出走之前,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沉默和省略号仿佛暂时吞了我的一切声音。
良久,不知哪里寻来的力气,我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
“难道你就能杀死一个……你从小时候就在一起,且曾经亲昵密切到以为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人么?”
郭暖律目光一沉,仿佛想到了什么遥远的往事。
半晌,他轻轻开口。
“我杀过。”
我有些震惊地看向他,他却忽的笑了一笑,那笑容仿佛拥有一些淡薄渺远的微妙情绪,想用言语捕捉也捉不住,只是这轻轻一笑,好似包含了太多。
“还好,没有杀成功……”
我瞪着他:“你自己也做不到,却要我做到么……”
他却反瞪我,以一种冷淡却不冷漠的情绪看我。
“我杀过那人,活下来是幸运,我一向都幸运,而你不。”
“什么意思?”
“你运气太差,你做不到的话……也活不下来。”
我嘲笑道:“算了吧你,你这天煞孤星的命格算什么好?”
想了想,我发现自己完全忘了找他的目的,都被带歪了。
于是就把梁挽的事儿说了一说,郭暖律却格外冷淡道:“你自己作怪害人,还拉我下水?”
“不是作怪害人。”我恼他恼得狠,“是梁挽的轻功过于高明绝顶,让我想到了二十年前活跃于江湖的一位前辈。”
二十年前江湖上,轻功最诡谲最莫测的——当属“小慢神”萧慢,而萧慢则是郭暖律师父——“剑神”吴醒真的好朋友,那郭暖律肯定知道萧慢住在哪儿啊。若能通过他找到萧慢,打听打听梁挽的功夫背景,那不就成了么?
结果郭暖律睨了我一眼,拒绝道:“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仍在观察期的小恶贼,去打扰萧前辈?”
我努力克制翻白眼的欲望,冷笑道:“你能问出这话,可见也不是聪明的。”
他只哼了一声。
我只放下一直指着的剑鞘,目光微微下垂。
“那就回答我最初的问题吧,你为什么要把等了三年的剑给我?”
他沉默不语。
我继续分析:“自从上次相遇打斗后,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猜不出为什么,你也别来老一套的说辞,我不信你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人。”
“是不是……你从我的剑招之上看出了什么?”
郭暖律随意瞥了我一眼,冷淡嘲讽。
“蠢状元还不算太蠢,算蠢探花好了。”
在我发作之前,这人只喃喃道:“你的剑法和之前看似相似,但也有很多的不同……好像,有一点他的影子?”
我疑道:“谁?”
郭暖律忽看向我,瞳孔骤然爆缩几分。
“你这三年之间,是不是私底下见过他?”
我一愣:“他是谁?”
“别装蒜。”
郭暖律似乎有些微妙的生气。
“你见过他,受过他的指点,对不对?”
我沉默片刻,谬然一笑:“你居然觉得我见过你的师父——剑神吴醒真?”
我笑着笑着,郭暖律却一直很生气、也很莫名其妙地瞪我,瞪得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就笑不出来了。
我面色古怪地看向他:“我这三年来曾数度千里奔波刺杀恶人,其中一次,确实见过一个很奇怪的剑客,我们互相切磋指点过对方几次……但那不可能是吴醒真。”
“为什么不可能?”
我只道:“那少年看着只有十六岁,我把他当弟弟看。”
这回却轮到他面色古怪地看了看我。
“那少年是不是你在赤霞庄附近遇到的?”
我想了想,道:“对啊,我翻墙进去碰到他的。”
“是不是喜欢带一杆竹片剑?”
我有点预感不详:“对啊。”
“是不是经常忽然睡着,醒来不到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
我觉得有点惊悚了:“对啊……”
郭暖律沉默片刻,咬牙切齿。
“是他!”
“你以为‘不老剑神’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他天生娃娃脸,修的又是那种功夫,模样是十六岁,可他都已经四十六了!”
我浑身一震好似雷劈电打,他也不知哪儿来的怒气,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是你!”
“老吴这一年老念叨着找一个闯进庄子里的小刺客,他说这小刺客在剑法上天赋绝顶、与他是一见如故,他这把年纪了还想收新徒弟,我不让,他就改个名义,想收一个义子,结果这刺客是你!”
“果然是你这个惯会骗人的小恶贼!”
唉?
哎!
我把剑神当弟弟!?
结果他想当我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