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吵嚷之下自然又是一派激烈如电的打斗。
不过这次咱们倒是点到为止,倒是没成厮杀。
打完之后,我把剑直接插在芳草地上,一屁股坐在软和清香的草地上休息,而郭暖律则轻轻弹拨了几下曲水剑的剑锋,顺便抬头看我,那目光在暮光映照下,依然是连光也穿不透的冷峭淡漠,可没了之前那般浓厚的敌意和警惕。
“既然你就是他在找的那个人。事情忙完以后,你得去赤霞庄见他一面……”
我眉头微微一挑,忍不住道:“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郭暖律沉默片刻,道:“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醒的时候……不多了。”
我心头一沉,也不顾着坐了,站起来就是问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这忽然打呼噜睡着的毛病难道是受了内伤,还是带了怪病?”
郭暖律吸了一口悠远的气,目光一沉道:“老吴之所以是‘不老剑神’,并不只因为他是个天生的娃娃脸,还因他修的是一门‘还岁神功’。”
“这是一门有缺陷的神功。只练前三层倒不打紧,越往后练越容易反噬。老吴年轻时痴于武学,一口气练到了第七层……”
我恼得攥紧了拳头:“他这是年轻时被人算计了?给他功法的人难道没说明白么?”
郭暖律那冰雪覆盖的目光微微沉积了寒意:“他这些年一直在赤霞庄的禁地休养,睡的时候和醒的时候是一半一半的,可如今……醒的时候,已不如睡的时候多了。”
我从来没听过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字,且是字字中肯,不带任何讽刺与试探。
可心头却没有半点愉悦,只是满满的沉重和忧虑。
可我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吴醒真可是横贯江湖二十多年的剑神啊!
他年轻时就以一己之力,挑遍了雁山、孤山、屏山、太微山、投明山等五大剑派的剑豪剑师,且之后数年继续连战连胜,纵横睥睨四方,才得了这剑神的称号。
如他这样赫赫有名、在剑法一道之上登峰造极、被赋予最高称号的大人物,居然也有一日会被内功反噬,以至于难以醒来的怪病?
“我上次见他时,他还好好地和我说话啊……每次去梅园的时候他都在那儿醒着啊,只是说了一会儿话才会睡着。”
郭暖律瞪我一眼:“那是因为他难得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年轻人,就算想睡,也会把精神气儿攒足了再去梅园找你。每次和你说完话,他都得睡上一整天才能恢复。”
我沉默了。
难怪他每次见到我,都有一些说不出的兴致和欣赏。
难怪他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凝聚了最高的质量与力度。
也难怪他只是说了那些话,就已支撑不住而睡了过去。
我忍不住冲上前问他:“他这情况就没办法医治么?”
“内功的事儿只能由内功来解决,医术是无法根治的。”
郭暖律没有正面看我,只是侧过头看着那噼里啪啦爆燃着的火炉,仿佛那里面爆裂翻涌的,不止是旧剑的质量,还有一个人到了暮年时期挣扎存续的生机。
“我还是不喜欢你,可是他很喜欢你。”
“你什么时候……能够去见老吴一面?”
这两句话之间有多别扭转折呢?就像是把一个人的恼怒不解,和另一个人的真诚平和同时拼接在一起。
我只沉了片刻情绪,咬牙道:“我在这儿有一要紧事要解决,只要一解决,我马上就去看他。”
“是梁挽的身份背景么?”
郭暖律想了一想,恢复了以往的漠然冷嘲。
“你自己的背景也不干净,却嫌别人的背景不明不白?”
他不看我,我就转到他面前,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嫌他,是他的身世背景,可能和聂家有关。”
他目光猛地一抬,蓦然警惕地看我。
这警惕不仅仅是针对着梁挽的。
也是针对这个从聂家出走的我。
“我知道我们从前相处不算愉快,欺骗暗算偷袭也有过。”
我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刺头。
“但你至少得相信一下老吴的眼光,信我这一回没骗你。”
“有人信你,就得有人负责提防,他很喜欢你,我就负责不喜欢你,我当然也不会全然信你。”
说到这儿,郭暖律那凉淡如冰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搁在我的头顶——那玉簪上。
“但你最近确实变了些,竟然会去信任一些不知道该不该信的人……”
他静止许久,像已化作一副凝固的帧。
最后只道:“我会去问一问萧前辈的。”
我盯着他,心里涌出一种不知是什么情绪的热流,总感觉一块儿堵窒胸口的大石卡了那么久,此刻总算松转下来,我想再说点什么,却赫然发现——郭暖律说话时已默默挪动了脚步,试图站得离我远一些,然后更远一些。
我很奇怪道:“你站那么远和我说话干什么?”
“我想不通你怎么会把老吴当成他侄子的私生子。”他一脸冷漠兼嫌弃道,“怕和你站太近,会被传染蠢气。”
……你还记着我把吴醒真当成他侄子的私生子这一段啊!?你能不能别提了啊!?
和路婵夫妇道好之后,我就去和马厩里吃从草不停的小墨了个招呼,然后离开了木屋,走之前我倒是一直看着那家伙在火炉旁一身黑青劲装儿的背影,心里既嫌他不喜欢我,又嫌他看剑看得那样入神,竟然走了也不看我一眼。
不过,吐槽归吐槽,回程的后半段,我的心情还是难以抑制地欢快了几分。
毕竟我知道了那少年就是剑神!
剑神他老人家喜欢我!念着我!
也用一句话(X10),就让郭暖律这个宿敌,为了我去惊动一个退隐多年、已不问世事的老前辈。
可见彻底反弹实为经典物理原则,这同样也应用于人生的起起伏伏。
可到了酒肆附近,我却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进去。
因为不知为何,街面上多了一些新的摊贩,把旧的摊位给占了,顾客里也多了一些面相不太熟悉的,就连摊上商品的品种看着也比从前的花样多了一些,成色也过于新了。
而我在江湖人之外还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对于街道的流动最为敏感,尤其是自家店铺门口的流动,那是一丝一毫、一分一厘都得格外用心,断无半分可放过的。
而如今的流动可不止一丝一毫。
是附近的小半条街都泛着不对。
于是我就沉心静气,换了更显粗陋的衣衫,又拿黑粉抹了脸,把轮廓分明凸出的五官都抹得像上了浓浓的雾霾滤镜似的,随手贴了几层带着的假皮在脸颊上,我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然后再去接近了棠花酒肆。
我在酒肆侧门,插着兜低着头,借着透风透光的支摘窗,眼见池乔在里面照例擦拭四处,卫妩在前招呼一些客人,酒肆里却多了一些面相不太熟悉的新客人。
却有一个客人是我之前见过的。
且一眼就让我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那昔日与我和郭暖律大战过的兜帽男,此刻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好像蛰伏于山林之间的巨兽,安静沉定到似乎完全可以忽略,可只要你一忽略它,下一秒就注定落在他的掌心暴起之中。
而端来茶水的小错,只看了他的第一眼,就脸上一白。
像被雷劈电打过了一番经脉,身上直接竟颤抖了起来。
而我自从遇到他以来,就从未见过他有在人前如此惶然恐惧的一刻。
就好像是以为躲藏了一辈子,终于以为可以放下心头警惕的那一刻,被人拿一把致命的刀子搁在了脖子上的那种惶恐、惊惧,以及强烈到了极致的不安。
他认识这兜帽男!?
他是因为这个人而恐惧到了极点!?
而对方压根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呢。
我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观察片刻之后,发现小错似乎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把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压制了下去,这像是把一辈子的勇气都拿了出来,让他走到那兜帽男之前,轻轻问了一句。
“你来了啊。”
是很经典、也很谜语人的问候语。
那人的面目依旧深深地隐藏在了兜帽之下,可听得这话,却也点了点头,淡淡道:
“我是来了。”
经典的古龙风废话。
照这么水下去,他们是可以水过一整页都不带拖的。
可我想的却是——他们之间竟然是认识的,这兜帽男难道也是接星引月阁的杀手?
小错当年是排名第十,是为老十,他叛逃之后,那老十一就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了新的老十,如今这个人看着实力远在他之上,应该不会是原来的老十一,那他是从第一到第九的哪个杀手呢?
我苦思冥想,觉得CPU隐隐有过载之势的时候,招呼客人的卫妩似乎已经有些注意到了小错那边的异样,想过去看看,却见小错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冲他她了一笑。
“卫姐,我没事的,只是遇到了一位旧相识,我想暂时和他出去聊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卫妩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这一直沉默且不点单的可疑兜帽男,似乎有一千句一万句的拒绝可以撂下,可不知为何,兜兜转转,她还是选择了尊重和信任,让小错出去了。
但为了防止小错吃亏,她似乎回去以后和池乔说了什么。池乔也把那目光从他那块儿万年不变的脏抹布之上,挪到了小错和那兜帽男之间的暗流涌动。
而我在窗外,眼看着小错再看向那兜帽男,脸上的平静更像是一种压抑到了极致,以至于随时都要破裂的平静。
“旁边有点无人的小巷,我们出去说说吧。”
他居然真的放下茶水,也好像放下了什么顾忌和恐惧,只让自己这个“旧相识”跟着他穿过人群,离开了酒肆。
而我深怕错过了什么,又怕贸然进去打搅了什么,就干脆跳到了屋顶上,在屋上沿着屋脊和瓦片如猫儿一般行动挪走,到了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眼看着地上一切的动静。
小错已经领了那个兜帽男到了一处无人的小巷。而池乔已听从卫妩的吩咐,远远地守在小巷附近,不至于偷听到对话,也不至于错漏了什么动手的声响。
到了这一步,我以为小错是要和那人摊牌了。
结果他只冲那兜帽男露了一笑,状若无事道:
“七哥,许久不见啊。”
七哥?
七哥!?
这位居然是接星引月阁排名第七的老七!?那个男人!?
难怪难怪。
难怪郭暖律认为必须有一把硬朗到极致的剑锋才能破掉他的防。
难怪我和他两个剑术高超的残血加一块儿才能和这个满血的家伙打平。
他是老七。
他可是老七啊!
这位八风不动、杀齐四方高手的仁兄,表面上是在杀手
组织里排行老七,但那是因为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杀人准则,平生只杀十恶不赦之人,以及严重威胁到组织的人。因过于独立倔强且不听话,所以才受到组织高层的打压,多年来的排名都未曾变过,工资当然也未曾涨过。
然而事实就是大家都清楚。
排行读作老七,写作第一。
实至名归的接星引月阁第一杀手,也有可能是近年来武林中贯彻南北、纵横东西的第一杀手!
组织的头牌杀手居然来亲自找小错?
我忍不住紧绷到了极点,只是随时都准备出手。
然而小错看着那兜帽男,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道:“七哥难得来找我,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啊?”
那兜帽男自进入小巷,便未发一言,如今听了这话,也只是慢慢悠悠地把兜帽拉了下来,露了一张我难以想象的面容。
传说中那个拿一根筷子暴力插透了“孤掌击天下”韩服羽的双掌,拿一片儿落叶扫瞎了“豹尾神鞭”上官豹的眼睛,以及拿一个手掌捏碎了“千花万冥手”华浮冥的咽喉的男人……
居然长得……
有点甜美?
我有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像是小甜妹的男人。
有一种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北斗神拳画风,再不济也是剑风传奇画风,结果忽然一个急转弯被天雷劈到了美少女壮士片场的错愕感。
老七就顶着那张甜美宁静、却如木偶机械一般的面孔,以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神态看向小错。
连冷漠的情绪都没有,只是中性的审视。
“你这些年活得不错。”
他是这样淡淡道。
小错点了点头,笑道:“过得还算不错。”
眼见他是这样笑着说话,竟然好像和老七这等甜美杀神之间的关系还不错,我虽觉得违和,但也稍放松了一点。
那老七接下来就问:“过得够了么?”
我心底猛地一沉。
这句话问得寻寻常常、平平淡淡。
可其中隐藏的锋芒和血腥味却让人觉得无法小觑。
这是要让小错回去?
还是要让他做别的?
那小错只笑道:“够是够了,可总觉得有点舍不得。”
老七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他。
那表情犹如上了蜡片一样,有着说不出的如同凝胶一样凝固而僵止的甜美,乍然一看有种诡异的恐怖感,可又说不出这种诡异在何处。
而小错任由他打量了一会儿,忽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道:“我知道池乔已经跟了过来,你可以不去管他么?”
老七淡淡道:“可以。”
“这里的一切,可以不去告诉组织么?”
“可以。”
“不要牵连别人,不要与我的老板动手,可以吗?”
“可以。”
我又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老七这个甜美脸的杀神看着挺恐怖诡异的,居然意外地挺好说话,还连着答应了三回?
小错只充满感激地笑了一笑,好像所有的遗憾这一刻都已经被抚平,剩下就的只有满意和欣慰。
“谢谢你,七哥,我真的已经很满足,毕竟是你来见我,而不是别人……这其实比我想得还好……要好上很多了……”
嗯?怎么回事儿?
他忽叹了口气,袖口微微一动,一根削尖一头的筷子如同一只尖簇的游鱼一般从他的指尖滑了出来。
然后下一瞬间。
他直接闪电般地抬起筷子那如刀刃一般的尖端。
直接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啪”地一声疾响!
一块儿石头从我的手中如子弹一般急弹而出,瞬间击落了他手中的筷子!
然后又是“啪”地一声!
我恨铁不成钢地打了小错一个响亮的大逼斗!
打得他半边脸颊顿时红了起来,五个指印子明晃晃地亮了起来,他摇晃颤动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看着我,先是震惊,随后委屈和颤抖就晃了出来。
“聂哥?”
我却怒得一根根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你什么窝囊东西,连动手都不动一下就敢去自尽!你是疯了还是被他吓破了胆子!”
小错嘴唇颤动几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半圈。
“我……我不是疯了,七哥找到了叛离组织的我,他问我‘过够了没有’,这是给我脸面,让我选择和他动手还是自裁……我怎会听不懂?”
我怒瞪了那冷淡静止的老七一眼,转头看向小错。
“他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小错的眼皮猛地一颤,像旱地里即将干涸的鱼儿那样蹦着,可他的搐动仿佛是万不得已的绝望。
“我欠七哥一条命,过去若非他救了我一次,我早已死去,把命还他也没什么……”
我恨得又打了他一拳!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肩膀之上,直接打出了怒气和恨意,把他打退了好几步的距离!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混账!你欠他一条命就想把命还给他,那当初是我从血泊和死人堆里捡了你回来,你怎么不想想把命留着给我还呢!?”
小错倒退好几步才缓了步法,楞在原地,愕然地看着因为暴怒而胸膛剧烈起伏的我,一时之间嘴唇颤抖几分,却是一行酸涩的泪,先不争气地从他红赤的眼角流了下来,仿佛内心的疼痛已把他切割成了两半,钉在了两个人之间。
“聂哥……七哥能来到这儿,是因为得了我的消息,若不是他,就会是别人来,如果是别人来,我连选择死和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若是被抓回去,那就是生不如死,若是我逃走,那就是我身边的人生不如死……“
“我宁愿是他过来,我宁愿是死在他面前给个交代,至少他不会牵连无辜……”
我恨恨地剜他一眼,随即回头,目光冰冷地看向老七。
“你要他死?”
老七只冷淡地看着我们之间的激烈情绪交流,道:“我只是来看他,问上一个问题。”
我冷声道:“现在你问出来了么?”
他只淡淡道:“你把老十养得不错,他不舍得去死了。”
说完,我们都是齐齐一愣。
而老七只淡淡道:“既不舍得死,我也不必留下。”
他一转身我就懵了:“你……你就这么放过他?”
老七没有转身,只平平淡淡道:“他太弱了,杀之无用。”
这等理直气壮的词儿让我噎了一口,连小错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去问老七。
“你走之后,他们若问你陈影绰是否还活着,你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他撒个谎,就说……陈影绰已经死了?”
他只是轻轻道:“我从不撒谎。”
我只皱了皱眉:“可你若什么都说了,他们必定会派一窝蜂的杀手前来清剿……而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也会毁掉,明山镇的人也说不定会被牵连。”
对方只是沉默。
而且开始往前走去。
我只好咬了咬牙,止住了想要追赶老七的小错,在老七背后喊道。
“如果我不让你撒谎,只是让你保持沉默呢?”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迈着机械的步伐。
我最后道:“他欠你一条命,要怎样才能把这条命还给你?要如何才能让你保持沉默?”
他终于站定了脚步。
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想继续养他?”
小错急得想说什么,我却一把摁住了他的肩头,冲着老七冷笑道:“我把他养得不错,对不对?那为何不继续呢?”
老七骤听此言,唇角微微一裂,竟像用一把刀子在两边划拉了一下,他露了一种牵线木偶般诡异而无杂质的笑容。
“好,那就先杀人吧。”
说完,他忽然反冲过来。
一只钢筋铁骨般锻造的手,已如急电一般横劈我的咽喉!
下一刻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
因为就在他那一只手五根手指要捏碎我咽喉的一瞬间,一道汇聚所有亮芒的剑尖,及时出现了在我的咽喉之上,如截掉死神的绣花针一般抵住了他的指尖!
我和他交手一瞬,瞬间收回、各退五步,顿时心神大动,觉得手中这把雪山精英所铸的寒剑,正在发出雪谷龙吟一般的清啸怒颤。
而他的指尖竟然也在微微颤抖。
却不是恐惧,而是杀人的兴奋!
这时池乔察觉不对,顿时从守候的地点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持剑乱刺,来进行一场正义的二打一。
瞬息之间,我们不约而同地同时撇下小错和池乔,跃上了重重瓦片覆盖的屋顶,在无人打扰的高空瞬间对彼此连出了十几招!
招招致命!
且招招面向要害!
可我却清晰地感觉到他并未使出全力,于是转身一瞬下了地,到了街面之上,也看着那一道阴魂不散的影子贴了上来。
老七就在我身后。
冷眼赤目,面如冰蜡。
含着血的手指微微动着,像在谱写一道杀人的美曲。
而我皱了皱眉:“要继续么?”
老七淡淡道:“先杀人吧。”
此“杀人”非彼“杀人”,这“杀人”声儿一落,原本平平静静的街面忽变了风云格局。
街上那些面相陌生、却互相正常交流的摊贩、顾客,忽一个个变了脸色,从摊贩和商品下骤然取出一把把明晃晃的尖刀,且忽然急刺过来!
可老七却比他们先出手!
他不打招呼忽的就向后一拍,及时拍翻了一个陌生的摊贩冲他背后刺出的一刀,掌还不停,且继续前行也拍到了那人的脖颈,那脖子就发出一声儿清脆决然的响儿,然后利落地断了!
我也回身刺出一剑,荡开了一个向我背后劈来的一刀,反手刺了一个偷袭人的胸口,剑尖没入他胸膛,我顶着剑和尸体往前猛冲一阵,拿尸体挡下了几个偷袭者砍来的尖刀,然后我迅速拔了一剑出来,眼看着飞血随剑尖而四处溅射,我在血未完全落地之前,点了三个人的咽喉!
而池乔赶过来,看着这一地的景象也有点惊了。
“他们不是在互杀么?怎忽然和街上的人杀在了一块儿?”
小错立刻点醒他:“这不是明山镇的人,也不是接星引月阁的人,这些人只怕是‘秋生露’的余党,他们分明是来杀聂哥和老七的……”
等他们话语声儿说完,地上已流窜了一地的血和一地的尸,配合了许多无辜群众被惊吓到的尖叫,可是当他们看到了熟悉的我,又稍稍放松了精神,叫归叫,跑归跑,可没跑窜到酿成什么踩踏事故。
而我看向那一地被老七捏碎了咽喉的尸体,心有余悸,却也格外欣赏地抬头看去。
看见老七,正慢慢地抖了抖手上的血,像一头寒风里的孤狼抖擞掉毛上的血污。
他看向我,原本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依旧是淡然的。
但他说的话却是。
“你很好,但死了会更好。”
我冷笑道:“你也不错,但不说话就更不错。”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小错会心甘情愿在他面前自尽。
可我仍旧不允许这镇子上有比我更牛更傲的人存在。
“你的旧伤还没好全……”
老七只淡淡道。
“三日后,城郊隐川河畔见,记得处理好你的后事吧……”
小错焦急道:“七哥你答应过我不能牵连他的……这件事和聂哥没有关系的!”
我只无视了他,冲着老七发出一丝猖狂挑衅的笑:“好,三日后我会让你看看——陈影绰这小混账到底该叫谁为哥!”
小错先是一愣,随后气得连连跺脚,话都说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