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
剑神想了一圈婉拒的说辞,原本要说什么惶恐,什么不安。
但他扪心自问,他不存在惶恐和不安这种情绪。
所以他最后实际说出口的还是最直白的:
“不接受。”
掌门惊诧:“为何?你是有才之人,老朽遵循我的本心选了你,难道这出于本心的选择也是错的吗?”
剑神:“林某不过是一介散修,突然成为掌门,恐难服众。”
“这个你不必介怀,仙门中人不问来处,只认强者。”
“您有本心,我亦有本心。我身为散修,自然有身为散修要做的事。”剑神行了一礼,道,“实不相瞒,我志在红尘,不在仙门。多谢赏识,恕我辞拒。”
志在红尘……?掌门听了这话,唯有失笑。
原来如此,剑神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却只愿意做一个散修,想必是要寄情红尘山水,逍遥天地之间了。
凌虚子又问:“那依你所见,老朽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谁有担任掌门的才能?”
剑神:……
今天掌门问的问题格外刁钻。
按理来说,他应该夸夸师父和师叔。
可是他在师爷面前实在不能昧了良心。
他礼貌性地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说:
“都没有。”
掌门露出了他连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老朽原以为你和他们关系很好。”
剑神:“您只是问我二位仙君是否有担任掌门的才能,而不是问我和他们关系好不好。”
送走了剑神,掌门心里只剩苦涩。
剑修果然还是不懂人心。
他们毕竟是他的弟子,他还是有点期许的,剑神居然这么直截了当地否定,叫他如何自处。
掌门闲庭信步,背着手走了一会儿,心里一团乱麻,不如去看看道阳和玄正在干什么。于是他改换容貌,敛去气息,来到桃花山居院门口,只见道阳和玄正坐在石凳上的背影,好像在认真钻研什么。
不错不错,总算懂得刻苦努力了。
掌门欣慰地想。
这时道阳举起手来,手上拿着一坨草,开心地说:
“我编好啦!我比你快,是我赢了!”
门外的掌门脑袋上冒出了斗大的问号:……???
玄正:“你编的是什么,我为何看不出来?”
道阳把那坨草当宝贝似地捧着:
“是蜗牛呀。”
“我们比赛编蛐蛐,你为什么编蜗牛?这个也不像蜗牛。”
“哪里不像了。是身子都缩到壳里去的蜗牛。”
玄正:“那我也编好了,我好得比你还快。”
“你编的是什么?”
“我编的是筷子,你看这两根长长的草,像不像筷子。”
道阳:“啊,这也行。那我编的就是我编的是师尊的胡子,师尊的胡子就像野草,不用我编,老天爷就已经帮我编好了。”
凌虚子忍无可忍,他脱下两只鞋,朝着俩孽徒的后脑勺无比精准地投掷过去,怒喝:
“混账东西,都给我跪香去!”
=
甘草峰弟子院。
已有一个月过去了,陆成南还在唉声叹气。
他整个人扑在桌子上,闷闷地说:
“我好后悔那天没有到场,没看见你扇人巴掌。”
林煦正在打包行李,笑说:“你这话已经说了一百遍了。”
登剑阁要派他下山历练去了,还不知道领他同行的人会是谁。
“可是我也不后悔把红签借给了秦师兄。如果她不去,你就在劫难逃了。”
林煦道:“这话你也已经说了一百遍了。”
陆成南蹭地坐直了:“说真的,林雅照,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文雅人,结果你居然会扇人耳光!”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伸出手,在他脸上打一下,能有多难?只是他脸太丑,我后来洗了好久的手。”
“不是这个问题吧!!!”陆成南努力解释,“我是说,我以为你很有礼貌,不会轻易动手的。”
林煦:“我的礼貌时隐时现。只有有礼貌的人才能看见我的礼貌。”
陆成南:……
陆成南:“你的人生态度很有道理,我决定以后向你学习。”
他用双手撑起下巴,坐在石凳上,摇头晃脑,百般不自在:
“没亲眼看见你打人的奇景也就算了,剑神骂人我居然也没看见,我竟不知剑神这样风趣,编排那姓白的和姓凌的是一对儿!哈哈哈!”
“咦,原来是编排的吗?”林煦奇怪地说,“我以为剑神说的都是真的。”
真实之矿的药性还要再过一日才能散去,所以林煦这时说的肯定是真话。
陆成南一时之间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唯有干巴巴地说:
“……林雅照,你也很风趣。”
林煦不懂陆成南怎么突然开始夸他了,夸奖的点在哪。
“哦,谢谢你。”
陆成南:“我不是在夸你!”
“原来不是吗?”
“你是不是剑神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若是不信他,我认他当师父做什么?”
“你这是愚信!”陆成南重新趴下来,看着林煦忙进忙出收拾东西的模样,突然起了坏兮兮的念头,总归林雅照现在不能说谎,还马上要下山了,他何不趁此机会,八卦一下?
“我说真的。”陆成南满肚子坏水地笑,“林雅照,你未来想要个什么样的夫人?”
“没想过。”
林煦不能说谎。所以他说没想过,那就是真的没想过。
陆成南想听的可不是这种答案:
“那你现在想!快想,不然我不让你走。”
林煦质朴地问:“你不让我走,我就能不走吗?”
“这是重点吗?!总之你给我快想!让我感受一下八卦的乐趣!”
林煦:“你知道你下个月的今天会想吃什么吗?”
陆成南催促道:“这我哪知道!你别转移话题。”
“你都不知道你未来下个月的今天想吃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我未来想要什么样的夫人。”
陆成南:“……”
陆成南:“林煦,你有种。”
林煦:“谢谢。”
“不是在夸你!”陆成南眼见试探无果,索性施展起了耍赖攻势,“反正你说,至少要说一条要求,我好帮你物色物色不是?”
林煦被他缠得不过,只好想了一会儿:
“首先……必须是个剑修,要喜欢剑、精通剑。”
“然后呢?”
“然后、没了。”林煦收好最后一样东西,“说好的,就一条。”
陆成南崩溃了:这和平时的林雅照到底有什么区别,那不还是只喜欢剑吗!
陆成南还不死心,追问说:“那和你共度余生的人,要什么家世?什么背景?长什么相貌?什么身条儿?”
林煦:“家世背景不重要。长得就……”
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银发的身影,正要不受控制地说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脸红了一片。
陆成南见他有了这等反应,哪里肯放过他,上去就掰他的手,林煦挣扎着咬嘴唇,死也不说。
那些字句就在他的胸腔里突刺,像是马上就要从他喉咙里跳出来,他忍着不让它们出来,结果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最终折中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词:
“好看。”
陆成南:……
陆成南恨不得掐他的脸:“你在逗我吧?是个人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你能说点有用的吗?”
不不不,这怎么能是没用的消息。剑神明明戴着面具,谁也不知道他好不好看,但是林煦坚定地认为他好看。这叫什么,这叫对师尊无上的尊敬!即便剑神摘下面具很丑,在林煦眼里也是最俊的!
陆成南觉得林煦好无聊。
他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朋友!
左挖右挖都挖不出什么八卦,剑修的一生还真是清汤寡水。
正在这时,顾师弟喜气洋洋地敲响他们的院门:
“秦师兄结丹了!”
这个消息一来,院里的两人都很惊喜:“真的?”
“真的呀,那还能有假!”顾紫香好像比她自己结丹还要高兴十倍,“秦师兄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成了!”
甘草峰的弟子们听说这件事,纷纷赶去道贺。秦月宁站在自己院门口,一直在感谢诸位同门,说着说着,她抹起了泪花。
太不容易了。
但她同时也很欣慰。回首望过去,原来不是她不行,而是被小人所害,才迟迟结不了金丹。她想她的苦是不是都白吃了,明明旁人可以不用经受她这样的苦。不过她终究是幸运的,她挺过来了,以后的修行路还很长。
结丹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做到。云销雨霁,逢见天日,她的喜悦全部化为泪水和感激,她被师弟们热情的鲜花簇拥着,大家都争着上前要和她说话。
“师兄,你以后是不是就要去内门了,不再和我们相见了?”
秦月宁不知道。她还没有拜过正师。
可是终有一日她会走。
她不舍得甘草峰,但是她会走。
陆成南和林煦挤不进去,只有在人群的外围,朝着秦月宁挥了挥手。
“你要下山,秦师兄也要走。怎么眨眼之间,就剩我一个人了?”在这片热闹的欢喜之中,陆成南忽然有些落寞,“我从不相信什么别离是为了更好地重逢1,重不重逢的还不一定呢,别离就只是别离而已吧。”
林煦安慰他说:“别离是为了让我们各自走各自该走的路。相逢只是偶然,各走各的才是常态。”
……
…………
陆成南用无语的眼神看了他半晌。
“你这是安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