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凡醒来◎
自乔伊和莫林吵架后又过了两天。
深夜,希思仍旧静静躺在卧室床上。
一只野猫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钻了出来，这是一只影子变成的猫，全身漆黑,完美地融入了黑夜。
它在黑夜里显得如此不起眼,以至于警觉的幽灵们都未察觉到它的存在。
它跳到了床头,盯着床上熟睡的人仔细瞧了一会儿。很漫长的一会儿。
等它看完，它伸长脖子凑近熟睡之人,碰到他的嘴唇,变成一团漆黑一下子钻进他的嘴巴。
影子猫消失得无影无踪,希思的嘴里留下了一枚小巧的银色铃铛。
几秒过后，希思眼皮颤动起来。
第二天清晨，伊丽娅进入厨房准备早餐。
她打开橱柜看了看,之前外出采购剩下的食材不多了,看起来明天又要出去一趟了。
她把剩下的蔬菜水果都拿了出来，这时候，她注意到一颗苹果上有一团黑色的斑点。
“这个怎么坏了？”伊丽娅心里纳闷,她又检查了剩下的几个苹果,发现其他苹果都没有这种黑斑。
心中疑惑,她将苹果切开,发现里面竟然也变成了墨一样的黑色。
这就像个毒苹果。伊丽娅皱起眉,心里恼怒，决定明天一定要去跟这家水果摊贩好好理论。
就在她生气之时，菲尔却突然冲进了厨房。“伊丽娅——”
“怎么了？”她放下刀问。
“希思醒了！”菲尔嚷嚷道。
“什么！”伊丽娅立刻冲上了二楼卧室。
卧室，希思坐在床上，莫林和利奥正站在他身边。
“伊丽娅。”希思朝她笑了笑。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伊丽娅激动地捂住了嘴巴。
“我昏迷了多久？”希思问。
“快一周了。”利奥回答。
“怪不得我这么饿。”
“等我！我现在去准备吃的！”伊丽娅说。“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伊丽娅很快就端了一碗粥过来,希思喝完,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艾凡呢？”他问。
“他在隔壁房间,还没苏醒。”利奥告诉他，同时也给希思讲了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看来我用不上维丽娜给的圣龛了。”听完利奥的话，希思垂下眼睑，“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没事，你能回来就好。”利奥说。
希思抬起眼睛，看着站在床边一言不发的莫林。
“我先出去了。”利奥看了看二人，转身走出房间。
“莫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希思真诚向他道谢。
“不用这样。”莫林坐到床边背对他。“我很抱歉，多兰先生。”
“你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我很害怕多兰先生不回来了。”莫林转头凝视他，眼睛里充满恳求。“因为有你在，我们才在这里。我曾经发誓过要守护事务所。”
希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事务所不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莫林握住他的手，“我很害怕，多兰先生。”
“你害怕什么？”希思一愣。
“你会毁掉它。”莫林说，“你会毁掉我的栖身之地。如果我什么也不做，任由你毁掉，我就无处可去了。”
希思瞳孔微睁，他缩回手，重新审视起莫林。
那双充满恳求的眼睛下含有存心反抗的成分，还有其他一些复杂的东西。
“你真的很努力，莫林。”希思突然笑着说。
最开始遇见莫林的时候，他迷茫无助，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类还是木偶，还是两者皆否的怪物。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任何人都可以看到，那双浅黄色的眼睛后面有灵魂存在。莫林不是怪物，不是木偶，他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我变得很自私。”莫林低下头。
“灵魂里不止有美好的东西，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有更多阴暗的角落。”
“多兰先生也有吗？”
“当然，我也是人。”
“多兰先生想要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你看起来什么都不想要。”
“我想要安稳平静的生活。”
“如果无法实现呢？”
“那我会感觉很困扰。”
“你很矛盾，多兰先生。”
希思沉默了一瞬。
“我想要可以守护的存在，一个值得我守护的可以回去的”莫林继续说，“我想要一个归宿，我觉得你也想要。我很幸运，因为多兰先生为我实现了这个愿望。我感到很抱歉，因为我无法为你做到这一点。但我是个无耻的家伙，因为我是在你的帮助下搭建它的，你一走，它就会塌掉。我不得不依赖你，所以我自私地不想你离开。”
希思静静凝视他，“是的，你说得没错。”
“你不在，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跟利奥、乔伊吵架。我感到不安，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还害怕你，害怕你离开，害怕你改变。”
“实际上你是在害怕自己的心。”希思指了指他的心脏。
莫林由懵懂逐渐走向成熟，他内心的情感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矛盾而复杂。
“你也会害怕吗？”
“会的。”希思轻声说。
“我知道了。”
“你不能一直依赖我，我也不能永远让你依赖。你得认真思考一下未来的路了，莫林。”
莫林离开房间后，希思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银色的铃铛。小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很悦耳。希思盯着铃铛，眼底蒙上一层似有似无的寂寥。
将铃铛收好，他走下床，走进艾凡住的房间。
艾凡被绳子绑在床上，希思在他床边守了一会儿，便看见他眼皮剧烈颤动，最后猛地睁开。
他睁大眼睛呆滞地凝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希思……”他侧头沙哑喊道。
“你醒了。”希思眼睛紧紧凝视着艾凡。就在艾凡睁眼的那一刹那，他那张的脸也瞬间由罗恩变幻回原本的面貌。
艾凡脸色憔悴苍白，身形瘦削了很多。
“好饿。”他说。
希思让利奥拿来食物，伸手将绳子解开，随后静静坐在床边，看他狼吞虎咽地进食。
艾凡不停吃了很多食物，他的气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相比之下，希思看起来倒更像是那个昏迷许久、死里逃生的倒霉蛋。
希思从怀里取出一个布满裂缝的黄铜怀表递给他。
艾凡垂眼扫了一眼，接了过来。
“为什么给我这个？”他手里把玩着怀表，微微抬起头，眼神灰暗。咔嚓咔嚓！碎裂的响声从他手掌里传来，手掌猛地松开，无数碎片被他扔在地上。
希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是谁？”他质问道。
“你觉得呢？”艾凡反问他。
“你应该没丧失记忆吧。你现在究竟是艾凡·耶尔兰德，还是邪神特巴伦斯的化身？”
艾凡嗤笑起来：“我现在什么也不是。”
“你为什么要把邪神面具藏在身上？”希思皱起眉说。
“不这样我这次也不会活下来。”
“祂只是觊觎你的身体。”
听见这话，艾凡倏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充血的眼睛看着希思，忽然一个翻身，直接将希思推倒在地。
希思躲闪不及，伸手准备反抗，一把银质餐刀就横在了他脖颈之上。刀擦着他的喉咙往里刺，殷红的鲜血从白皙的肌肤上淌了下来。
“你这是想恩将仇报？”希思冷静道，他被艾凡骑在腰上，双手也被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按住。
他本来身手就不如艾凡，再加上艾凡通过进食恢复了大量体力，就更不可能击败他了。
“我没让你救我。”艾凡笑了起来，笑容凄怆，“你错了，祂想要的可不是我的身体，祂想要的是你的。”他用刀划破衣服，一寸寸深入衣领，用刀尖对准希思的心脏。
他弯下腰，目光直逼希思的眼睛，犹如寒夜的星辰。他喃喃低语道：
“你会复活，希思·多兰，你这个无耻的骗子……最开始在厄舍府的时候，你就是死而复生吧？呵，我早就知道你不值得信任，当初我们就不应该把你救回来……罗恩这个蠢货……我必须要杀了你……”
希思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艾凡的眼神充满疯狂，嘴巴断断续续地絮语，看起来仿佛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你杀不了我。”希思面不改色与他对视。
这句话让艾凡混乱的絮语停了下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把刀刺进你的心脏，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咽气。等你活过来我就再插进去，反反复复，无休无止，我会一直插一直插，直到你彻底死亡，再也醒不过来……”
他咧开嘴笑出声，疯魔般的表情浮现在脸上。说着，他便举起手，刀尖离开心脏，就要朝下刺去。
希思手指一勾，一根傀儡丝缠绕住刀刃，从他手里猛然被挑飞。唰！刀被无形的丝线甩到天花板上。
艾凡抬起头看了一眼，“我知道这东西。你没资格说我，你这个虚伪的杂种！”他冷笑说。
“你该冷静一下了。”希思又召唤出无数傀儡丝捆绑住艾凡的手脚。
艾凡脸色骤变，饱含怨恨地瞪着希思。他双手猛地一扯，缠绕在身上的傀儡丝竟然全数被扯断。
希思心里大惊，接着就双眼一黑，脖子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掐住。
“住、手！”窒息感不停上涌，他挣扎着企图掰开艾凡的手腕。
“不、不行……不要……”
“杀了你……杀了你……还给我……”
“为什么要骗我……我恨你……我要你的身体……为什么你不会死……”
互相抵触的各种表情如万花筒变幻般掠过艾凡的脸。他自言自语着，愤怒和贪婪、绝望和喜悦、痛苦和嫉妒……无数表情交织在脸上，让希思恍惚间想起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油漆绘制而成的小丑面具。
氧气逐渐被剥夺，希思闭上眼睛，准备用金丝将艾凡直接捆住，然而，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猛地被推开。
“多兰先生，我听说你出差……”席恩站在门口，洋溢着笑容的表情瞬间呆住。“回来了……”
他眼睛瞪得滚圆，震惊地看着房间内的场景，一时摸不着头脑。
站在他身后的莱斯特迅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推开席恩，将艾凡从希思身上掀翻在地。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