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革巷大冒险◎
九月天气微寒,薄雾夹杂着阳光慢慢地流动着,修道院的古钟又鸣了一下,空气中便回荡起颤抖的音丝。
下课了,乔跟同学走下台阶,走到学校庭院里。
寒风让他不由得裹紧外套,手上抱着的沉甸甸的书让他的动作显得有几分僵硬。
“乔,把书放回宿舍吧,我们今天出去一趟。”一个高个子男孩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乔点了点头,脸色有点欣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出去。“我知道了,我回去放完书就来。”
他抱着书转身朝宿舍走去,钟声还在回荡,恍恍惚惚,持久不歇。片片落叶擦过他身侧,他不由得抬起头,看见了昏黄的夕阳悬挂在古老的钟楼顶上。
记忆涌现了出来,夕阳让他回想起了洛夫格罗夫学院。那是段极其难忘的经历,洛夫格罗夫学院就此消失,他或许是学院最后一批学生。
他也想起了巴里,还有希思和艾凡两兄弟。离开学院后,他跟巴里偶尔见过面,也经常互相写信,洛夫格罗夫学院宣布倒闭后,巴里就去了另一座城市的学校,而他则转学到了这座圣塞缪修道院学校上学。
但是他和希思再也没有了联系。他尝试过联系希思,却没有任何音信。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他周围也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不知道希思是否也跟他一样。
那些变化让他变得成熟,变得更坚强。那些他所经历过的都变成了他自身的一部分,当他在镜中审视自己的时候,他所审视的,也是过去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放完书,乔跑到学校门口,那里已经有一个男生在等他,还有三个他不认识的高年级学生。
“来了,这是乔·盖斯特。”之前请他的高个子男孩向其他人介绍乔,“他哥哥可是骑士团副团长。”
“你说的是西瑞尔·盖斯特?我听说他被人谋杀了,尸体和凶手都没找到。”一个学生开口说。
气氛一下子变得静默。乔低下头,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因为他说的没错,他的哥哥,他们家族的骄傲,西瑞尔·盖斯特,确实被人谋杀了。
他刚上战场回来,没过几天就失踪了,虽然还没发现他的尸体,但骑士团似乎有特殊的方法能知道圣骑士的生死。西瑞尔已经死去,没有荣誉地死去,带着屈辱死去,尸骨不知葬在何处。
因为西瑞尔的死讯,他的父亲遭受打击一病不起,原先严肃威严的男人如今躺在床上,虚弱衰老如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他害怕以前的父亲,但更害怕现在的父亲。每周他会回家看父亲一眼,然后就返回学校。
他已经不敢再呆在那个家里了。
“走了!别提这个话题。”高个子男生帮乔解围,一群人转身朝外走去。
“我们去吃饭,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回来的时候我要买几本书。”
“我得多买点纸和笔了,最近被罚抄了很多书。”
乔跟着他们走在一起,心里松了口气,但又隐隐有些沉重。他一直将那些事埋在心底,但当它们被掀开,惶恐和羞愧感还是会如潮水般朝他涌来。
如果他更优秀,能像西瑞尔一样优秀,父亲是不是就会多看他几眼,心情变得更好,身体也逐渐恢复健康。如果他也能成为一名骑士,西瑞尔会不会多跟他说几句话,他们就能变得跟其他兄弟一样亲密。如果他足够勇敢,他是不是就能独自寻找杀害西瑞尔的凶手,亲手为他报仇。
他时常这么幻想,但在现实里他却一无是处。
“喂,你们看那边!”学生里有人喊道,其他人纷纷抬起头,乔也跟着抬起头。
“这是皮革巷,我听说里面有很多酒馆。”
“我知道,这条巷子一到晚上,就有很多娼/妓和鸡/奸/犯出来。”
“你进去过?”
“当然没有!听说里面还有很多危险的异教徒居住。你看见巷口墙壁的血迹了吗?那就是执行死刑的地方。听说被抓住的异教徒就在巷口被绞死再分尸……”
年轻学生们好奇打量着这条巷子,他们想进去瞧瞧,但碍于身份又不能靠近,只能远远观望。他们身上还穿着学校的统一服装,要是被发现进入那种地方,实在是有损学校的声誉。
“走吧走吧!”有人催促说。
众人继续朝前走去。乔也准备收回目光。他对于皮革巷并没有多大好奇,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思绪一直在出游。
然而,当他侧过头时,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抹身影。他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怎么了?快走啊。”高个子男生催促他。
乔咽了口唾沫,道:“我看见有人进去了皮革巷。”
“那么多人进去,你说的是谁?”
乔嘴唇噏动,无声:“希思·拉德克利夫。”
“谁?”
乔蓦地住嘴,垂眼不语。
这不可能,肯定是他眼花了。那人绝对不是希思,他看起来很大,岁数压根不一样。但乔觉得他跟希思非常相似,以至于他刚才差点就要喊出声。
“快跟上,乔,不然我们就不等你了!”高个子男孩喊道。
乔心神飘忽,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他刚才肯定是看错了,那怎么可能是希思呢……
“你终于跟上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去皮革巷找人。”
“没,我就是看见一个人跟以前的朋友很像。”
“不是他吗?”
“不是,他们年龄不一样。”
“那应该是他亲戚吧。”
学生们渐渐走远,皮革巷入口掩盖在熙熙攘攘的过往人群中。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知道现在这条巷子已经深深吸引住了他。
吃过晚饭后,天色微暗,他们买了自己所需的物品,准备返回学校。
“乔,你明天要回家?”高个子男生问他。明天是学校休假日,乔按照惯例都会回家看望父亲。
“是的。”乔点点头,心思却全在皮革巷上。在经过皮革巷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终于鼓足勇气进去一趟。
“你要进去?”高个子男孩非常诧异。
“是的,你先回学校吧。”
“那我跟你一起吧。”高个子男孩说,“正好我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
乔犹豫了一下,只好点头答应。两人结伴也让他心里更踏实。
现在快要天黑,两人穿的黑色衣服隐藏于夜色中,让他们变得不那么起眼。皮革巷内很狭窄,充斥着各种气味,酒味、草药味、腐臭味、香料味……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混杂成一种令人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他们经过酒馆门口,一个醉醺醺的酒鬼因为付不起钱被扒光了扔出来,差点砸到了两人。看见白花花的肉/体匍匐在泥土上咒骂呻/吟,两人心里都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继续往前走,路边便多了很多娼/妓,衣着暴露,就要倚靠到两人身上。他们吓得撒腿就跑,乐得妓/女们发出一阵哧哧的笑声。
“你找的人在哪里?”
高个子男孩弯腰大喘气。现在两人一路跑进了巷子深处,四周黑黢黢的,看起来有点阴森恐怖。
“我也不知道。”乔说,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高个子男孩看了看四周,声音有些紧张。
乔现在也有点后悔莽撞地闯进这里。两人转身就朝回走,但刚走没几步,前面蹿出两个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回头一看,身后也同样围了两个男人。
“哟,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两只落单的小羔羊!”男人嘴里发出粗鲁低沉的声音,呼出去的热气带着酒味,喷洒到乔脸上。
乔吓得后退了两步,结果被男人一把抓住胳膊。
“细皮嫩肉的小少爷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发春了想找几个妓/女泻火?”男人一只手抓住乔不放,另一手则比划了一个猥亵的动作。
男人们顿时哈哈大笑。两人吓得瑟瑟发抖。
高个子男孩大喊:“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是圣塞缪修道院的学生,如果你们敢伤害我们,你们绝对会被关进监狱!”
他话音刚落,脸颊就狠狠挨了一拳。
“小兔崽子嘴还挺会说!”男人把他拎了起来,掐住他的脸,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行了,把衣服都扒了,身上的钱都翻出来。”抓住乔的男人说。
他们一群人本来在酒馆里喝酒,偶然看见这两个小少爷路过。本来他们就是在这一片靠抢劫为生,现在有送上门的大鱼,怎么能不抓住机会。
等抢劫完,再把人关起来,给他们家里人寄去勒索信。这样应该能好好敲诈一笔。等拿到钱,就找机会坐船离开,逃得远远的,在另一个城市开启新生活。
怀揣着发大财的幻想,四个劫匪很快就扒光了两个男孩的衣服,把他们全部的钱都搜了出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这点儿钱也只够他们喝几次酒。好不容易逮到肥羊,不好好宰上一笔就浪费了。
“把人带上,先离开这里。”为首的劫匪说。
其他三个劫匪拎起两人就朝外走,然而他们刚走出一段路,为首的劫匪突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他人呢?”其余三个劫匪纷纷瞪大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