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新城◎
前往首都的旅途是漫长的,一路上的相处让希思和伊薇特熟络了不少，两人都曾在利维坦大学求学，共同话题也迅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听说过你提出的汽动力说,你说可以用汽的力量驱动机械,将汽的能量转化成物体运动的力量。”
两人闲聊之时,伊薇特提到这一话题，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这不是我的理论,只是我从书上看到的。一千年多年前就有数学家发明过气转球,用水气的力量使球体转动。”希思一遍撸着泽维尔的毛,一边说。
“好吧，但是你提出了‘汽机’的想法，我听说有很多学者已经开始尝试制造你所说的汽机……他们都对你很感兴趣,如果你们能合作,研发的进展或许能加快不少。”伊薇特委婉道。
“我认为不必着急。”希思垂眸道，“新事物的诞生自有其规律，按照现在的进展,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见汽机问世了。”
“这是你的预言？”伊薇特凝视着他,眼中带着钦佩和赞赏,“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见它的问世。你提到如果能利用这种力量,就能大大节省人力,还会催生许多新的器械，比如不需要马的马车、不需要水力和人力的纺织机械……”
希思轻轻举手，打断了她的叙述。“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伊薇特脸一红，“我只是对你的理论很感兴趣，我还给你写过信。”
希思眨了眨眼睛,他经常会收到很多信件,都是泽维尔帮他整理的。大部分他自己都未拆开看过。
“我在信里提了一些观点和看法,但你迟迟没有回信。”
“抱歉，可能是信件丢了。”
“我寄了不止一封。”
希思扫了眼泽维尔，咳嗽了一声，脸上有点挂不住。“抱歉，是我的问题。来信太多，我实在看不完。”
“别在意，我没有放在心上。”伊薇特大度地说。
“听说你研究的是神学，为什么会对汽机感兴趣？”希思问。
“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伊薇特抿了抿嘴唇，“你认为人也跟机械一样吗？比如灵魂的力量驱动了人体的行动，灵魂的力量转化为了物体运动的力量。”
“我没往这方面想过。”
“那你应该知道‘象征’的存在。”伊薇特继续说，“我觉得‘象征’可能是灵魂的汽机，是驱动核心。它影响灵魂，进一步影响身体，如果‘象征’也能补充燃料，能够产生更大的动力，我认为人类将会迎来巨大的进化。”
希思眼眸一深：“你属于超人学派？”
伊薇特霎时愣住，旋即笑了笑，“看来瞒不住你，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知道超人学派。”
“我在游历别国的时候遇见过超人学派的成员。”
“我们平时常用书信交流，很少见面。你提出的许多理论我都整理了起来，寄给了其他国家的成员。”伊薇特说。
超人学派是这片大陆上的一个组织，该组织提倡超人，超人不同于平庸的凡人，超人是优秀的，至高无上的，是生物进化的终点。超人学派对于成为超人有着深切的追求，并且认为通过开发人的灵魂和象征，可以使人一步步成为超人。
“你也有象征吗？”希思看着伊薇特问。
“当然。”伊薇特停顿了几秒，看向窗外，目光陷入回忆之色，“大概是七年前，我曾经去过塞罗都。我本来是想通过教会获得象征，但是失败了。后来我离开塞罗都，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自己的象征。”
“你当时准备成为修女？”
“差不多，不过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伊薇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希思，“有一种说法是觉醒就是挖掘。象征是觉醒，就是挖掘藏在我们灵魂深处的东西，并且将其抽离提取出来。我们的象征跟自身息息相关，我认为它很重要，但现在很多势力还是对此闭口不提，他们不想让它暴露在大众面前，一直遮遮掩掩。但我不这么想，迟早有一天，这种力量会属于所有人，而那时整个社会也将迎来巨大的飞跃。”
希思安静听着她的构想，抚摸泽维尔的手逐渐放慢下来。
“就像你提出的汽机，如果它的出现会给社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开辟一个新时代。那么象征的普及也是如此。人人都应该拥有并掌握这种力量，就像使用工具和机械一样。”
伊薇特说着，眼神中带着沉迷之色。她全然投入于构建自己的事业，对于希思的好感也是出于志同道合的喜悦。
等她讲完，希思称赞道：“这种想法非常了不起。”
“谢谢你的夸奖，如果你能给我提出更多建议就好了。”伊薇特轻笑着说，脸上洋溢着自信的色彩。
“你能将这种构想告诉我，是我的荣幸。”希思轻声道，“既然如此，你这次前往塞罗都的目的，也跟你的想法相关吗？”
伊薇特轻轻点头，“有一些关联，具体内容我暂时不方便告诉你。”
“那好吧，这样就够了。”
“你对于我的理论有什么看法吗？”伊薇特眉毛一挑，问。
希思用手指梳理泽维尔背上的软毛，“我想知道你如何验证它的可行性，你打算进行实验吗？”
“实验是必不可少的，关键是如何进行。”伊薇特沉吟说，“我调查过一些样本，但样本很少，没有说服力……”
“为什么？”
“每个人觉醒的时间不一样，象征和能力也不同。我不能简单总结出象征对他们的影响，或者象征给他们带来的变化。说到底还是没有形成系统的学说。我还没有系统的理论支撑，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你都是如何获得样本的？”
“我辗转各地，寻找他们。”
“这样效率太低了。”
“我也这么想。”伊薇特长叹道。
“为什么不跟教会合作？教会有觉醒普通人的能力。”
“我现在不想掺和进政治。”伊薇特皱眉道，“而且教会不会允许我这种做法。”
“新教或许可以。”希思的手指从后背揉到了泽维尔下巴底下，“你有获取新教和皇家学会支持的打算，对吗？”
伊薇特微微变了脸色，半晌才道，“是的。”心思被一语道破，她有种整个人被看穿的感觉。
“所以你这次进首都是为了讨得国王陛下欢心？”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伊薇特狠狠剜了他一眼，刚才的问题仿佛她是一个趋炎附势的谄媚小人。
“抱歉，是我说的有些直白了。”希思朝她表达歉意，“但是我赞同你这种做法。”
“真的？”
“你的构想若要实现，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在背后支持。结果当前的局势来看，投奔新教是再好不过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赞同让伊薇特的表情缓和了不少，“但是之后我又该怎么做？”她咬着嘴唇，困扰地喃喃道。
“去办学校吧。”希思想了想，突然说。
伊薇特诧异地瞥向他。
“办一所特殊的学校，将所有样本聚集起来。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帮助你。就如同利维坦大学，经过岁月的积累和沉淀，孕育出璀璨的群星。办一所学校，学生和老师都会帮助你，只要你真正想做到，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怀里的白猫打了哈欠，希思微微一笑，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
伊薇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因为他刚才的一番话而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长途跋涉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塞罗都。
进入城内，两人站在崭新的街道上，望着重新规划的城区、商铺和街巷，心中油然浮起怅惘和激动之情。
“七年了……”伊薇特禁不住喃喃说，她的目光扫过新建的建筑，又扫向四周行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
新生的城市吸引了无数人前往，有人来自乡村和偏远地区，有些人甚至来自海外和异国他乡。形形色色的人汇聚于此地，帮助城市再度焕发夺目的生机。
“感觉人比七年前更多了。”伊薇特侧身避开行人，退至一边。
她刚才站在路中央发呆，已经引起了身后行人的不满。
“你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她侧头问希思。
“五年前。”希思凝视着城中景色，低声说。
“就在火灾前？”
“是的。”
“那你肯定没有目睹那场震天撼地的大火。”
希思站在路边，浅浅笑着，眼中闪烁着光点。
心中虽有淡淡的怅惘，但他为这座城市的新生而高兴，也为即将见到故人而感到激动。
跟伊薇特在城中参观了一会儿，两人便分道扬镳。
伊薇特要搬去她哥哥的住所，而希思则准备先住在泽维尔在城中的住宅里。
泽维尔的宅子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他的仆人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一切。
搬好行李，进入二楼的卧室，希思将泽维尔放在地上，便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泽维尔变回人形，走到他身边。
希思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回来了。”
“开心吗？”泽维尔伸手握住他的手。
希思勾起嘴角笑了笑，不语。
再次回到这里，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有兴奋、怅然、激动，也有愤怒、害怕、迷茫。但只要泽维尔在他身边，这些情绪便都不值一提了。他现在有勇气直面这个世界，自然也能坦然接受此景此情。
“你要去找他们吗？”泽维尔抱着他问。
“过几天再去，我还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我知道。”泽维尔吻了吻他的唇角。“要我告诉你吗？”
他注视泽维尔的眼睛，嘴角倏地漾起笑意。
泽维尔捧着他的脸颊，这张脸上的笑衬得他隐隐生辉，泽维尔眯起眼睛，伸手把他拉出窗边。
两人一起倒在床上，泽维尔望着身下的人，他脸上仍带着笑，笑吟吟地仰头反望。
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心旌摇荡，情/欲流动。
“谢谢，泽维尔。”希思搂住泽维尔的脖子，把他的脸带到自己眼前。
他眼中真诚而炙热的情愫让泽维尔呼吸紧张。
泽维尔悄悄别过眼，希思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种害羞意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泽维尔一直在暗中关注莫林他们的动向，不仅仅只是打听他们的下落，他怀疑这些年泽维尔也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们。
但是泽维尔却什么都没告诉他。他凝视着泽维尔，有一种无比温柔的情愫渗透到身体的各个角落，抚平他杂乱的心绪，让他的心灵恢复了安宁和静定。
三天后。
希思怀中抱着白猫，站在路边，望着对面的房子。
这栋房子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记忆，花圃里的铁线莲长势喜人，看得出主人一直在精心打理。
他久久凝望着房子门口，直到一个中年男人神色匆匆地走进他的视野，走到门口敲响了门。
嘎吱，门被悄然打开，中年男人走了进去。过了片刻，他看见窗户旁出现一道人影，从屋内伸手将窗帘拉上。
“不进去吗？”泽维尔问。
他们已经在路边徘徊了很长时间。
犹豫了一会儿，看见那扇被遮住的窗户，他最终还是压低帽子快步离开了。
穿过路口走到河边，他松了口气，逐渐停了下来。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
“你在害怕？”泽维尔舔了舔他的手掌。
“我不想干扰他们现在的生活。”他放眼河面，顿了顿，方说。
庭院和花圃里的花是伊丽娅在打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开门的是菲尔，但常人看不见他，只会以为门是自动开启。
出现在窗边的是莫林，他已经彻底长大了，容貌俊朗，穿着干净整洁，举手投足间俨然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
他们还在经营侦探事务所，现在莫林是侦探事务所的主人，看得出他将事务所经营得井井有条。
他被处刑之后，莫林曾更换身份离开塞罗都游历，改头换面之后却又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并且拿出积攒的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事务所。
“你们迟早会见面的。”泽维尔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那就让我再准备一下吧。”他轻轻叹息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