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类命名为“奇迹一号”的星球上充满了无法被寻常科学、地理所解读的异样, 就单单从小片地域上多元化的气候、地形划分来说,这片陆地上拥有的环境过于繁复冗杂了。
只是从松林一路向北,当尽头处天光骤然放亮的时候, 入眼不再是苍翠且富有生命力的绿色,而是满目茫茫的白。
似乎密林的尽头是一道被施加了魔法的屏障, 进一步是冰天雪地,退一步是苍翠幽深。
活地图碎片上升高的海拔和地形变化, 验证了阿舍尔的猜测, 并为他的赌徒心态争取了一丝机会。
在这片纯白色的大地上,一道绝非人类的脚印落在雪地间留下半路痕迹, 却很快又被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覆盖。
这片白皑皑的世界, 几乎再找不到第二个生命。
……
天寒地冻之下, 一处藏匿在冰雪下的冰洞中隐约可见脱离了纯白后的另一种颜色。
是落着一层薄雪的舌红, 宛若开在冰原上的玫瑰。
在离开了松林后,旦尔塔按照虫母的指示一路向北, 自跨越过魔法屏障一般的气候分界线, 便只身进入了这片浩瀚无际的冰原。
零下几十度的气温对比先前经历过的旷野、湿地太过极端,好在始初虫种天生强悍,覆盖着细密鳞甲的躯体足以抵挡酷暑和寒冷。
被藏匿在活巢中安静休息的虫母身上依旧散发着薄薄的香气, 这股香似乎可以渗透过旦尔塔的皮肉,涌动在活巢主人的身侧。
但好在阿舍尔的选择是对的。
冰天雪地, 极端气温, 零下的温度……
当这些影响因子同时撞在一起的时候,就形成了足够压制气味分子传递的天然低温空间。
甚至就算机械鸟会追到这里,冷空气也会对它们机敏的嗅觉和由零件支撑的翅膀造成一定影响。
选择去往北方, 是阿舍尔现在仅能看到的机会。
此刻,冰洞内——
原始形态下的始初虫种尽可能蜷缩着自己的胸腹一侧, 将活巢拢在更加隐秘、温暖的血肉深处。
小怪物的身体足以抵抗外界的天寒地冻,虽然活巢内部温热避风,但祂依旧担心外面的低温会对沉睡休眠中的虫母造成影响。
自青年以身为饵,为机械鸟铺设陷阱,并凭借自身不稳定的精神力与巨蛛交流达成协议后,便陷入了无法抑制的极端困倦。
那种困意深且浓厚,足以旦尔塔通过虫母微微四散的稚嫩精神力中感受到一切。
同时,在旦尔塔时时刻刻感知着活巢中青年状况的时候,阿舍尔则陷入到了另一种境地——
并非是小怪物认为的冷,而是热,极端到夸张、令人痛苦的热。
那股热从他的心脏流出,蔓延至四肢,汹涌至极,如果不是紧密贴合身体的活巢包裹着他,阿舍尔想自己大概会无法控制地在露出丑态的挣扎。
热、好热……
好难受……
虫母那本该跳跃在精神力中的潜意识似乎被一道轻薄却坚固的屏障阻挡了,以至于仅是一道活巢的血肉之隔,却让旦尔塔无法得知青年正遭受的苦楚。
在阿舍尔被滚烫炙烤得昏沉之际,他迷迷糊糊听到了模拟器的任务提示声——
【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300精神力点数】
【请问宿主是否要立即添加精神力点数?】
【是or否】
烧得迷迷糊糊的阿舍尔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平素简单的字眼此刻落在他耳朵里,犹如天书,无法做寻常的理解。
于是安静片刻的模拟器又响了——
【未得到应答,再次呼叫宿主。】
【未得到应答,再次呼叫宿主。】
……
阿舍尔:。
……这是人工智障吧。
本来就被烧到太阳穴发胀发烫的阿舍尔,被迫在几十声的“呼叫”里缓慢清醒,操控超负荷的大脑理解了模拟器的意思。
他深深呼出一口自觉滚烫的气息,蜷缩至活巢内的手脚愈发酸软无力,强制被拉起来的意识勉勉强强选择了面板中的“是”。
300点精神力,对于现阶段过度消耗的阿舍尔来说,就像是干旱沙漠里发现的绿洲。
在奖励点数添加的瞬间,充盈感瞬间席卷了阿舍尔干瘪的精神力触须,将原本枯涸的分支一点点填充至饱满丰腴。
【姓名:阿舍尔】
【身份:中级虫母(你就是横行在地表虫族里的万虫迷)】
【状态:亚健康/假性情热(成长期外加精神力损耗触发的新状态,会持续不停地散发体香,本阶段请小心你的每一个子嗣)】
【精神力:472/1000】
【血量:100】
【虫母天赋:巢;感知;安抚;交流(哪怕是不同的物种,你可以交流无障碍,只是请小心使用本天赋时的精神力消耗)】
【子嗣:23(正房の大度,但祂必须是你心里最特别的一个)】
【伴侣候选者:0(似乎有谁想要上位了,是谁呢?野心勃勃的潜伏者或许不止一个)】
【巢穴:特殊阶段,暂无】
阿舍尔看到模拟器括号备注里的俏皮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强忍着热度和眩晕,将注意力着重放在了“假性情热”四个字上。
……是类似动物一样的发情症状吗?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的那只中级虫族——
不论是狂躁的情绪,还是支撑在尾部饱胀的抱握器,甚至那过于狰狞、足以称之为凶器的器官,无一不令阿舍尔后背发毛。
哪怕它再具有高级到等同人类的智慧,可当发情期来临时,也依旧是无法自控的野兽,丑态毕露、癫狂至极,毫无理智可言。
阿舍尔无法接受自己陷入那般的境地……
就像他每一次在活巢内休养,哪怕洇湿了大半T恤,也依旧坚持着那点微薄的自尊,尽可能地不在旦尔塔面前露出自己的变化。
即使他隐约知道,自己的变化只会引得那只怪物更加兴奋……
【假性情热:虫母独有的特殊状态,类似动物发情期,表现为体香浓郁,体温升高,出水量剧增,意识昏沉,精神力不稳定,持续时间为1-3个月不等,持续时间与虫母缓解情热的方式有关。】
【延伸:假性情热是虫神赐予虫母特殊优待。】
【结论:堵不如疏,成功缓解之后或许会让你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每一代虫母特殊天赋也将由此拉开序幕。】
【小提示:虫母对子嗣的延续不仅仅在于野外驯服,更有取之自身、为己所用的特性,但请注意,此点与人类常规繁衍做区分,剩余需宿主自行探索。】
阿舍尔:??
子嗣延续?取之自身?与人类常规繁衍做区分?
这都什么跟什么?越看越像重口人外向黄油,难不成区别于人类的常规繁衍,他还能像科莫多巨蜥那样孤雌生殖啊?
就单单这几个词汇,几乎砸得阿舍尔有些不认字。
他知道自己变成了虫母,但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别,直到此刻看见模拟器给出的文字,就是再怎么理智的阿舍尔,都忍不住挤开黏腻的活巢,伸手去感知自己是否存在性别上的变化——
簌簌。
是风雪的声音,也是活巢主人在漫长的等候下,情不自禁想要偷偷地、亲眼看一下虫母的冲动。
于是画面有半分钟的定格。
才从滚烫中脱离的青年迷蒙着双眸,就连平日里倍显禁欲冷淡的白皮都晕红一片,点缀着淋漓水光。
他近乎赤身坐在活巢深处,漂亮修长的双腿呈“M”状微开,以至于旦尔塔极其优越的视力能看到更多细节。
关节处的粉色、红色。
被青年的腕骨蹭出微褶的腿根。
以及……以及什么……
始初虫种猩红色的竖瞳瞬间拉长变细,变得更具有攻击性和侵略性。
旦尔塔感觉到片刻的气血上涌,曾经祂的基因屈从于虫族的审美,如自己的同类一般可能被翅膀、触角吸引,但当祂遇见阿舍尔后,顽固的血脉基因也将为祂的虫母让行。
旦尔塔看清了。
他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完全又清晰地捕捉到妈妈拥有的那一小部分血肉。
好乖的样子。
也好漂亮。
冰洞里的低温和洞外的风雪令阿舍尔伴随着巨大的尴尬回神,他近乎蜷缩掐着自己的手指羞恼痉挛,这一刻却摸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该死的毫无默契!
这对虫母和子嗣的组合明明前不久还处于躲藏机械鸟追踪的慌忙惊急,这一刻却又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意味。
“妈、妈妈……”
小怪物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甚至低头垂视自己胸腹间活巢的眼睛一眨不眨,聚焦在被青年手掌略遮挡的部位。
“别看……”
阿舍尔的嗓音还因为先前的体热而轻微沙哑,蜷缩的手指尽可能地遮挡,原本半开的双腿也挤着合拢,避开了怪物的视线。
“听,妈妈的。”
旦尔塔近乎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但时时刻刻高速运转的大脑已经彻底牢记、描摹出了那里的模样。
秀气得可爱,像是暖季开在旷野上的一种小野花,花瓣粉白,中央渐变成肉红,在很久以前因为区别于灰黄色的砂砾与硕石,被祂惦记在了记忆里。
祂似乎懂要怎么长,以及长什么样儿的了……
当然一切将以能够满足虫母的需求为第一准则。
暗自藏住心事的始初虫种勘破了青年的窘迫,虽然祂从不觉得赤身裸体有什么需要遮挡的,但体贴的子嗣还是配合青年,侧头移开视线。
……
芬得拉家族的分散计划略微匆忙,原有的物资也散落在不同的小分队里,但黏附着阿舍尔气息的T恤却一直被小怪物藏在血肉的另一处。
那是一处纯天然、以血肉筑成的背包。
本想换上衣服、脱离这片黏腻境地的青年脑袋昏沉,他才刚刚自翕动的活巢中探出半截手臂,就被冷得一个激灵。
太冷了。
零下几十度的酷寒,在脱离了自主发热的活巢范围后,将变成足以冻死虫母的低温酷刑。
也因为这样的极端温度,虫族数代以来,极北方位从不见虫母诞生,就连耐得住苦寒的虫种也寥寥无几。
可以说,冰原雪山虫迹罕见。
阿舍尔本想离开的念头微顿,下一秒还裸露在冷空气里的手腕就被旦尔塔的钳足轻轻拢住。
足以扯断机械鸟翅膀的钳足温柔小心,桎着青年的手腕轻轻送回到温热的活巢内部。
“妈妈,别出来,很冷。”
纵使始初虫种对温度的感知再不敏锐,也天生知道虫母适宜生存在什么温度之下。
每一代的虫母可能随机出现在任何地方,但这个“任何地方”却绝对不会包括零下几十度的极北之地。
虫母那样脆弱需要呵护的生命体,只会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冷气暂时抚慰了阿舍尔被发情引起的热潮,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冷空气,直到整个腔子都凉透,才勉强摆脱了前不久的难堪。
虫母的情热期……啧。
阿舍尔忍着燥意,屈腿在活巢中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维持理智,哑声问道:“我睡着之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睡眠就好像被打了昏迷药剂,阿舍尔对外界的感知被彻底截断,近乎陷入被屏蔽似的无尽黑暗。
“没有,妈妈。”
没有别的危险,只是被祂一路小心护着来到了这片冰原。
“那群鸟……”
“离开了。”
机械鸟来时有高级虫母的精神力做掩护,走的时候却未曾进行遮掩,大抵藏在暗处的敌人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看不上的地表虫族反侦察吧。
旦尔塔:“……它们向上面飞了。”
有方向的趋向性,但整体还是向上升空的,碍于距离的拉远,旦尔塔只能在半空中渐渐断了对它们的感知。
向上吗……
或许伽玛会追踪到机械鸟的落脚处。
阿舍尔眉头微动,侧头透过冰洞,看向遥远的天空。
蓝天尽头是近乎于透明的白,看不到是否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空中之城,但曾经久居帝都星的阿舍尔却知道,浩瀚的宇宙中存在有一种具有浮空特性的珍稀陨石,足量的陨石被焊接起来,那强大的浮空能力完全能够撑起一个小型国家。
甚至在帝都星上方,就存在着这样一个只为富人开放的娱乐胜地,每年过百亿的资金滚滚流入,堆砌出一座黄金乐园。
在这样实际的案例下,阿舍尔不免顺势推测藏在暗处的敌人可能就在万米的高空之上,或许也拥有一座浮空陨石堆砌的城堡,正居高临下看着地表上发生的一切。
这样的想法不禁令他毛骨悚然。
星球地表的虫族全然是古老和原始,它们像是几个世纪之前从未见过科技的“老人”,甚至就连在星球上方有什么,地表的生命都可能毫无所知,而模拟器也不曾透露出零星。
不过,有一点阿舍尔很确定——控制机械鸟的高级虫母,拥有着超过地表虫族数百年,甚至更久远、高级的科技力量。
机械鸟身上活物与金属的改造零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这样天空与地面的对峙,他们看起来几乎毫无优势……
“妈妈,更香了。”
小怪物的声音打断了阿舍尔的沉思,他目光聚焦,便看到了山洞内冰壁上自己的倒影——
粉红到像是一只煮熟后还剥了皮的虾子,那双本该凌厉的铅灰色眼瞳湿漉漉一片,要不是阿舍尔确定冰面反光里的人就是自己,他都要以为这是被魅魔俯身了。
怎么会给人一种……这么软这么湿的感觉。
大脑的思考和分析活动,加剧了虫母身上体香的扩散,短暂的几个瞬间里阿舍尔险些被野兽般的欲望控制。
尤其活巢处于开启状态,那股绵密的甜香几乎是不要钱地往旦尔塔的鼻腔里撞,原本还能暗自忍受的子嗣,差点儿拉不住如野马般挣脱缰绳的强烈渴望。
蠕动的活巢在战栗,因为虫母馥郁的体香而临近崩溃。
香……太香了……
在阿舍尔意识到危机就出现在身侧的时候,已经迟了——
完全拥有活巢主动权的始初虫种在这一刻变成了被诱惑的阿撒兹勒[1],从天使到恶魔仅仅一线之差。
活巢为它的持有者献上了虫母,被引诱的怪物仓促之间拟态出最养眼的人形,却又因为激动而无法一直保持。
冰洞的角落里,旦尔塔脊背上溢出的血肉围出一道狭窄的天地,正好够青年仰身蜷缩在内。
覆盖于上方的始初虫种眼瞳猩红,介于原始形态和人形的中间,非人生命的撕裂感十足,正牢牢地将阿舍尔把控在身体之下。
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激颤的渴望在小怪物的血液中叫嚣着,完全趋近竖线的瞳孔兽性一片,盯着虫母垂涎欲滴。
甚至无需精神力感知,阿舍尔都能从旦尔塔颤抖的瞳孔、吞咽的喉咙里看出祂的“想要”。
只是这种“想要”并非是对血肉,而是对他。
——对他本身。
清晰的认知令阿舍尔羞耻到脚趾蜷缩,下一秒就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尾勾交错缠绕,连足趾合拢的权利都被剥夺。
像是一截缀在脚踝、足背上的锁链。
要怎么办呢?
一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且可能被精神力屏蔽的机械鸟,一面是烧灼在腹腔深处的热度和难耐。
再加上始初虫种看起来要控制不住的理智,在三重叠加的境地里,阿舍尔选就近原则——
暂时解决他身上的热潮,同时缓和旦尔塔的“饿”,最后阶段性压制假性情热的症状,以保证不影响后续行动和计划。
虫母心绪间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用尾勾摩擦着青年脚踝骨的怪物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不同。
“妈、妈妈……”
“舍舍……是、我的……”
祂喃喃着,高挺的鼻梁下压,嗅闻着青年脖颈血管间馥郁的甜香。
面对小怪物的“耳鬓厮磨”,另一个当事人哪怕潮红满面,也依旧能用最冷静的语气说出最让人疯狂的话——
阿舍尔:“快点,速战速决,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旦尔塔歪歪脑袋,不舍地用鼻尖在虫母锁骨上蹭了蹭,鼓动发疯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好香……但是要怎么解决……
性知识匮乏到极致的小怪物原本还炙热的眼睛里浮现茫然,在此刻的情景中未免显得有些离谱可笑。
就好像蓄势待发之际,才发现对方在这一方面一窍不通。
阿舍尔抿唇沉默片刻,不得不担负起生理老师的职责。
——他在亲手教导着自己的子嗣,要如何一步步替自己解决情热。
……
冰洞外的风雪愈发强烈,零下几十度的低温暴风雪变成了最常见的天气。
在皑皑白雪之间,坐落于山壁内侧的冰洞却冒着稀少的热量。
随着凛冽风声,似乎偶然间也会传来某些小型哺乳动物被猎食者按住的抽气声,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比起动物直白野性的发声,这道声音似乎更加隐秘小心,带有一种忍耐性的压抑,反而被赋予了人类独有的羞耻。
它散落在雪地间,变成了一片引人遐思的音符。
冰洞内,半拟态的怪物血肉溃散至四周,蜿蜒出一道舌红的玫瑰潭。
在酷寒之下,这片血肉还氤氲着朦胧热气,直到玫瑰潭的主人慢吞吞直起上半身,才露出偏头蜷缩在其怀抱里的青年。
原先最馥郁的香气被冷空稀释变淡,作为香气的制造者,阿舍尔鬓角汗湿,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疲累,就仿佛被神话里的妖魅抽走了精气。
他有些萎靡地撑开眼皮,就看到半跪在自己腿间的旦尔塔。
对方回味似的舔了舔唇。
零星的米白一闪而过,尚且弥散水光的薄唇被小怪物用分叉的长舌舔得干干净净。
阿舍尔迷蒙的目光有片刻的不自然,对方偶尔从口腔里一闪而过的舌,就好像是巴甫洛夫的摇铃,让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一些别的事情。
过于灵活的碰触,对于虫母天性敏感的体质来说,几乎变成一种另类的折磨。
偏生口腹之欲被满足的怪物还抬着张餍足的脸,对阿舍尔说出令人耳廓发烫的话——
“喜欢,舍舍的味道。”
旦尔塔没有人类那样的弯弯绕绕,但很多时候,祂的直白才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旦尔塔:“……想一直吃舍舍的……唔?”
“闭嘴。”
嘴被撑着手臂坐起来的阿舍尔捂住了,在虫母略含羞恼的瞪视下,小怪物默契地闭了嘴。
祂知道的,妈妈总是过于害羞了。
阿舍尔不知道小怪物心里在想什么,他勉强忍过仿佛有过了什么的异物感,才指挥着旦尔塔进行下一步。
“……走吧,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解决不过是现阶段的权宜之计,在阿舍尔能保证自己的理智抉择后,不会永远受制于身体上的影响。
才纾解过的冰洞浓香盈盈,缠绵后近乎冷酷的虫母不想赌那群机械鸟的嗅觉情况,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迅速休整后,改换下一个目的地。
在虫母凝神思考后路的时候,可能滴落到地上的甜液被小怪物周身的血肉一寸寸舔舐干净。
忙于“清理”的祂忽然垂眸,注意到了虫母腿间还坠着几滴晶莹,正想低头靠过去清理干净,就被阿舍尔抵住了额头。
旦尔塔:“……妈妈?”
显而易见的渴望,以及被阻挡了行为的疑惑。
放在一分钟前还因为情热而难耐的阿舍尔身上,他或许会默许来自子嗣的靠近;但现在,进入贤者模式的阿舍尔无欲无求,除了被嗦得略疼的皮肉,他只希望小怪物莫挨老子。
“不可以了。”
阿舍尔冷然拒绝,铅灰色的眼瞳里完全没有几分钟前柔软的缠绵。
他就像是个穿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渣男。
在虫母坚定的拒绝下,纵使小怪物再渴望那滴摇摇欲坠的晶莹,也不好在刚刚享受了奖励后再得寸进尺。
小心藏起心思的旦尔塔只好移开目光,以防自己不受控制地扑上去按着青年嘬。
在祂强忍之时,身体内的细胞正矜矜业业地为主人重构器官,只待合适的时间破土而出。
血肉铸就的挡风墙内,阿舍尔强迫自己忽略怪物的注视,草草拍了拍潮湿的腿根,见没有什么明显的水痕,才在旦尔塔的扶抱下再一次进入活巢。
释放过后的虫母会陷入生理性的疲累,而活巢的存在正好可以缓解他的身体和精神。
柔软温热的活巢缓缓闭合,满腹都是虫母香甜的始初虫种离开了浓香未散的冰洞,继续向另一个方向前进。
当小怪物向北方奔跑的时候,坠入活巢的阿舍尔却没有休息,而是强忍疲惫去探视自己的精神力。
被旦尔塔伺候过的身体有种轻微的疲惫和酸软,来源于另一个生命体的靠近确实比自渎的感觉更加强烈,但贤者状态后冷静速度极快的阿舍尔却能红着耳廓,开始一点点整理自己曾被冲击得乱七八糟的思路——
300个点数的叠加后,介于人类习性和虫母特质的屏障似乎被打开一道更大的豁口,令阿舍尔对精神力愈发有种熟悉。
他和自己的精神力就像是最陌生的灵魂伴侣,本该亲密至血肉相容、同为一体,却因成为虫母后难以短时间内扭转的人类习惯,而迟迟无法和精神力达到100%相融。
这本是交给时间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可现阶段阿舍尔所面临的“未知凝视”,却容不得他如此松弛。
危机在前,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控制自己的精神力,甚至是提升至虫母等级。
阿舍尔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
距离升级,还差528个精神力点数,但不是每一次的模拟器任务奖励,都能有这次这般大手笔。
高风险的任务意味着高回报,而高回报的背后则有关生死的危机和挑战……
等等——
阿舍尔猛然一惊,微蜷的小腿弹着踢到了活巢内的软肉一角。
“妈妈?”
旦尔塔的声音由外到内,直击阿舍尔的耳膜。
“没事,继续前进就行。”他轻声回答,抓住了大脑里一闪而过的亮点。
先前精神力点数的增加无非来源于驯服、安抚子嗣,和进化药剂带来大幅度等级跨越,以及一部分相关任务引起的连锁变化。
模拟器的任务看似客观,但却与宿主的主观反应、身体变化相互联系,任务完成会有属性点的提升,而属性点则来源于任务中途经历的波折。
阿舍尔在记忆里,对曾经经历过的任务进行倒推——
“躲避风暴”时,他曾击杀过一只低级虫族;“建造巢穴”则属于熟练虫母的本能行为;“领地周围留下痕迹”是他初次以虫母的身份命令子嗣……
再到这一次的“未知凝视”,先有他过度消耗精神力与巨蛛沟通、达成协议,后有机械鸟撞进陷阱,解决危机。
——他就像是一个被看不见的老师牵手引领的幼童,在既定的路上缓慢前进。
靠坐在活巢内的阿舍尔无声轻笑。
从迫降这颗星球开始,他把“模拟器”当做是另类的一种精神支撑,有依赖也有习惯,以至于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变成了模拟器给出一步他走一步的现状。
因为当事人迷茫于如何成为完美虫母,所以只被动地接受模拟器的推波助澜;而模拟器内任务的完成情况,则是为了加速他成为一个合格虫母的进程。
从某种角度来说,模拟器在尝试将阿舍尔的被动转化为主动——不是任务要求什么你就只做什么,而是可以选择去做更多的事情来触发任务。
只有那个时候,阿舍尔才能真正达到自己的精神意识呈现出虫母的痕迹和精髓。
几乎是在他想通的瞬间,模拟器出声了——
【滴,恭喜宿主解锁成就:醍醐灌顶】
【醍醐灌顶:模拟器永远是宿主的辅助者和引路灯,只有当宿主真正意识到自己需要去做什么、该怎么做时,才能跨越过这道门槛,或许你已经知道要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虫母了,请再接再厉!】
主动,才能创造机会。
……
寒风依旧凛冽,冰洞内不多时就被风裹挟来的雪粒堆起半截,白皑皑地像是披了层羽绒。
在虫母和子嗣曾经停留过的位置,落下几颗凝成冰粒的细小水珠。
很小,很清透,在极端的低温下泛着淡淡的冷香。
倾斜的日光自冰洞口投射进来几分,正好落在了有些不规则形状的冰珠上。
清冷冷的光干净剔透,照射出了冰珠内狭小却别有洞天的空间——
那是一段相较于各个生命特征发育迅速到诡异的变化,从半透明不见一物的不规则球形,到内部萌生出细微的“嫩芽”。
才随着雪山外日光缓慢地移动,那几颗冰珠内的“嫩芽”就发育成了伶仃的微小生命。
像是蜷缩着尾巴的稚嫩幼崽,脆弱无声,长有纤细柔软的触须,与那冰原上的洁白一般纯净。
这片几乎没有过虫族涉足、诞生的雪山腹地,终于在这一次的奇妙旅程里,迎接到了未来会一直统治高海拔冰原的主人。
甚至没人知道,这群在未来会被称为“雪原猎杀者”的生灵,也曾蜷缩在冰洞内,苦苦等候着它们的妈妈回头……
日光继续倾斜,落于雪地上的脚印痕迹已经完全被覆盖,当天际晕染出浅橘时,这片空间陷入了绝对的静谧。
忽然,一道凛冽的破空声忽然自高空传来。
砰!
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大家伙砸在了厚实的雪堆里,单色的天地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铺天盖地而下的是白雪流沙[2]。
平日里静谧的雪山实际上是一头浅眠的恐怖巨兽。
来源地心引力的重力时时刻刻将白雪下拉,而积雪的内聚力又试图将其留在原地[2],在两种力量的争锋达到极点时,这道骤然砸下的巨物则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还是很大颗的那种。
灾难性的雪崩瞬时爆发,被砸到深坑里的始作俑者还没等爬出来,就被迎头的雪白又给砸了回去。
始作俑者:……也没虫告诉我地表这么危机四伏啊?
汹涌的白色层层叠叠,原先还留有虫母浅淡痕迹的冰洞顷刻间被淹没,几个零落在角落里的冰珠也被这股冲击力冲得四周分散。
这场雪崩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等一切混乱安静后,这片空间又变成了静谧无害的纯白。
天际橘红褪去,星子逐颗闪烁。
沙土似的积雪里突然伸出一截尾勾,随后窸窸窣窣爬出来一道白乎乎的影子。
“咳咳咳……这是什么东西啊……”
自诞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天空之城、降落在地表的塞克拉几乎不会在积雪上走路,他四肢着地、尾勾后翘,片刻后,又因为这比浮空陨石软和太多的地面而毫无安全感,干脆恢复原形,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鬼蝉。
来自纯白色天空之城的塞克拉,也如养育他的环境一般,身披雪色。
因高等级虫族的身份,他对温度适应迅速,只片刻,便扇动翅膀,挨着雪地低空飞行。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了,没有云端之上随处可见的机械巨人,没有幽灵一般活跃在城内的库亚,也没有让他持续恐惧数年的母亲……
塞克拉耸动脑袋,迷茫之际灵敏的嗅觉唤起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似乎是某种稚嫩的小生命,正一刻不停叫着妈妈。
这种鬼地方还能有活物?
塞克拉拍动翅膀,冲着那道声息靠近,将硕大的脑袋埋在积雪里,不一会儿就刨出个大坑。
重压的雪堆里,躺着几颗在夜色下都反射着微光的小冰珠,若是看仔细了,还能发现蜷缩在内部的弱小生命。
“虫族幼卵?”塞克拉恍然大悟,“原来地表虫族喜欢在雪地里孵卵……打扰了。”
毫无常识的年轻虫族有些歉疚地冲几枚幼卵点点脑袋,然后一屁股将雪坑又给埋平了。
几枚幼卵:……
为深表歉意,塞克拉还用翅膀拍了拍不够结实的雪堆,直到将整片积雪拍得格外紧绷,扣都很难扣下来,他才功成身退,慢悠悠地晃向了雪原深处,试图寻找地表上的同类。
本来还有望等待孵化后,从松动的积雪里爬出来的幼卵几乎快被压扁了,陌生雄性虫族毫无边界感的行为,为它们的寻母之路雪上加霜。
幼卵:这个仇,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