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富三代的纨绔,可能跟自毁现象有关?”
任务简报通过加密通讯传输给闻哲,让后者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是的。这就是我们手里关于他的全部资料。只要与他有关的人,或者通过那些人关联的事件间接与他产生关联的人,就会离奇的自杀或意外身亡。”
闻哲看着少得可怜的甚至铺不满一屏的资料,怀疑这就是个恶作剧。
“横跨娱乐、时尚、金融、科技、航运等等,几乎涵盖了所有行业,经常给慈善机构捐款,典型的金融巨鳄家族,根本查不到任何有问题的实体资产。他们只投资,从不并购。就连他名下的不动产也是个位数。租赁合约到是很多,但都是他的不动产助理出面代签的。”
“助理那边有线索吗?”闻哲问。
“中产家庭,常青藤毕业,他们曾经是校友,一个模板刻出来的精英。金融、生活、安全、聚会等十几个助理也全都排查过一遍,没有一个能找到污点。他的社交圈是铜墙铁壁,他本人则像是个幽灵。除了朋友的聚会、他自己办的聚会和学校,从来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他那个叫栗野的朋友也只会在聚会上跟他碰面,对他其他的聚会和其他圈子一无所知。”
“关于他的那些圈子也没有线索?”闻哲又问。
“没有。他自己经营的那些圈子都很难以捉摸,既没有名字,也不知道目的,是否有幕后交易更是不得而知。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都有哪些人参与,又有哪些人是他们之中的一份子,甚至就连他的名字,都有数十种叫法。而我们却连谋杀或阴谋的证据和证人都没有,反而有很多死者亲口拒绝救援和就医。
“更糟糕的是,除了他,我们没有其他任何能关联所有死者的线索。所以只能靠你想办法去接近他了。”
“为什么是我?”
“他看脸。”
“……”
闻哲心下暗骂了一句脏话,断开加密通讯,立刻着手接近谢藤,可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得要困难百倍。
谢藤周围有无数个看似松散的圈子。假如是圈内人,他们相互之间都知道谁在圈子里。但是圈外人却像碰到了一堵无形却柔软的墙壁,无论谁去撞都不会受伤,却永远都会被那些礼貌的言辞隔绝在外。另一种形式的不屑一顾罢了。
换了数十种方法都毫无成效的闻哲干脆决定赌一赌,直接从核心下手。
不留痕迹的巧遇是人最容易卸下防备的时候,同学关系是其次。闻哲因此把谢藤最不常经过的一条街道的广告牌更换成一系列充满暗示意味的冰激凌广告,随后挑选了与之相反的另一条街道最富盛名的冰激凌餐厅,改变了自己的衣着和发型,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冰激凌餐厅的常客,这才等到谢藤光临。
※
谢藤最先注意到闻哲的理由不是他礼貌的自我介绍方式或堪称完美的五官,而是那朵佩戴在对方西装左边上袋里的花。
兰花。
确切的说是咏怀素兰,别名素冠荷鼎。
外形像纯白丝缎染上一滴湖绿,更深一些的细腻纹路像涓流一样从花蕊中间翩然扩散到瓣尖,在隐藏了所有攻击性的同时带着一种绝妙的克制,又兼备了无限的诱惑力。让看见它的人不禁想靠近,去细嗅它的味道。
谢藤不是个喜欢佩花的人,却是个懂西装和花的人。至少知道它们的价格。
他审视着闻哲从头到尾加起来不到千刀的行头,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能佩戴一朵价值一艘轻型游艇的花做饰品。要知道栗野曾经向他抱怨过这种花,不是因为它昂贵,而是因为它过于稀有。谢藤为了能嘲弄栗野,曾经发动所有的人脉想弄到一朵,没想到不止花没找到,就连卖花的人都没找到。
初识完全如闻哲所料的发展,但之后却很不顺利。
闻哲只知道了某一个聚会点,意味着他进入了某一个圈子,却也只属于这个圈子。他如果想进入其他圈子,就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时间,甚至不乏一点运气。而明面上决定一个人是否能进入某个圈子的规则其实非常简单,只要聚会的主人愿意做他的介绍人,他也愿意接受那杯由聚会主人亲手倒给他的酒,那么他就能进入那个圈子,见到里面真正的生态情况,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闭口不言和心照不宣。
譬如,闻哲前两次聚会上那些衣冠禽兽们的丑态毕露。当然,他不能对他们冷嘲热讽,更不能与他们冲突。与之相反的是,他们也不会对闻哲使用任何违法或强硬手段来逼他就范,甚至会满足他所提出的“力所能及的小要求”,并且不求回报。但欠下的人情往往比直接索取肉体作为回报这种钱色交易更加可怕,需要更多的利益与付出才能还清。
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不去碰那些交易,这样至少大家会因为他是谢藤邀请来的,默认他是规则之内的人,而不是谢藤出钱请来的那些花瓶或者误入歧途的小羊羔。
可闻哲的目的不是进入圈子,而是谢藤本人。一次聚会和一杯香槟并不能让他真正接近或了解谢藤,自然也就无法达成他的目的。
※
谢藤对闻哲的背景调查结果从学历到家庭都完美得不可思议,让他无法从“这件未来的玩具”身上找到任何一点可以大做文章的瑕疵。于是只能放弃惯用手段,继续邀请对方来参加第二次聚会,没想到时间不凑巧,上周妻子刚死于自杀的栗野,这周又宣布再婚。他当然只能前往栗野的婚礼,随后就给闻哲发出了第三次邀请。
闻哲正中下怀,欣然同意。
出发前他费尽心思从一个曾在谢藤手下任过职的保镖那里打听到一点消息。
“午夜过后?时间不对。你来晚了。”谢藤的前任保镖说,“他从来不会在聚会的后半夜出现。他有固定节目。”
“固定节目”的说法让闻哲不明所以,无法分辨对方暗示的“来晚了”是到场晚,还是离场晚,可他想尽办法也无法再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只好在第三次聚会时提早几个小时到场,看着为聚会做准备的数十名工作人员来回出入那间占据了整整三层楼的豪华公寓,迅速把它布置成一应俱全的聚会现场。
只可惜他观察了许久,同样一无收获。但他没忘记吸取之前的另一个教训,严格遵守了时间,没等到午夜就去找谢藤道别。
说时间刚刚好,不如说刚好得有些过头了。闻哲轻易就找到了谢藤,对方礼貌的邀请自己下次再来,然后礼貌的向他告别,还不等他转身自己却先转过身,用一种顺理成章的态度从坐在他身边的男女里挑出一个害羞的红发女孩,就这么搂着她的腰,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了聚会的公寓。
第四次聚会是一个热情的浅金色头发的男孩;第五次是个温柔的栗色短发女孩;第六次又变成了男孩,第七次像第五次……除了性别有规律的变化着,其他绝无重复可能。
闻哲立刻意识到谢藤的资料之所以少之又少,完全是因为对方一开始就遏制了这种可能。谢藤会把各种各样的人视作他的“玩具”,在那些聚会上不停挑选心仪的“新玩具”。但只要玩过一次,他就会毫不留念的扔掉。
绝无特例。
※
第八次聚会的机会隔了将近一个月才来,距离他们初次见面已经过去三个月。
闻哲照例准时到场,不过这次他离场时拉出了自己衬衫下摆,解开最上面的三颗扣子,重新整理了头发,然后精准地卡在谢藤挑选出这一夜幸运的“公主”或“王子”并挽着他们离场前去与对方告别。
谢藤把视线落在闻哲脸上,然后朝他伸出手。闻哲恰到好处的佯装不解地盯着对方看,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可等他想把手收回来,却突然被对方死死扣住,反手一把拽进怀里。
闻哲没有反抗,尽可能假装吃惊,但他依旧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因为这个拥抱并没有超出礼仪的范围,谢藤的动作也并不暧昧,甚至像任何喜欢西式礼仪的西方朋友那样大力地拍打着他的背。
“我还没有好好招待过你,”谢藤说,“希望你不要觉得怠慢,下次别这么早走,玩得尽兴一些。”
“当然。”闻哲依旧礼貌的回答。
可是就像刚才的“握手”一样,在谢藤松开双臂,闻哲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他却莫名其妙的中了招,差点摔倒在地。趁着他眼前天旋地转,两腿发软的时候,谢藤钩住了他的腰,把他带进自己怀里,凑在他耳边说。
“或许你还没有注意到,你表现得太过聪明,也太过完美了。我很容易就猜到你的目的是我。无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要看你之后的表现了。”
闻哲失去意识前终于明白前面几次聚会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铺垫,就像他精心策划了一次充满心理暗示的“初次见面”,谢藤也对他耐心十足的谋划了一次“愿者上钩”。
他被谢藤半拖半抱的带离那个聚会,去往了另一间公寓。所有的私人物品被收走,包括衣裤。或者说,尤其是衣裤。
因为,它们都是由谢藤耐心的、亲手用刀一条条割下来的。
“好了。现在让我来想一想……”
谢藤用刀轻拍不省人事的闻哲的脸。
力道刚好,没有留下痕迹。然后顺着对方鼻尖经过嘴唇,离开下颚,把刀尖停在心口的位置。
“接下来应该跟你玩点儿什么好呢?我要选个以前没玩过的,更有创意的玩法……”
……
三小时后——
谢藤和闻哲的立场已经彻底颠倒过来。
闻哲问:“现在你还觉得自己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