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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传染-4(2更合1)

感官仇恨 水戈骨土亘 4409 2023-12-26 09:35:28

天蒙蒙亮时,忽然下起了雪。

未融化的白色在巨大的天窗下方留下了一条漂亮的银链,与雪后放晴的阳光一起洒落在闻哲脸上。

闻哲蓦地睁开眼,立刻意识到自己昨夜进入了深度睡眠。他急忙撑起上半身,随即与彻夜未眠却依旧神采奕奕的谢藤四目相接。后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等待夸奖。他却假装没有察觉,忙于活动了自己的四肢与脖颈。

“醒了?”谢藤不确定地问。根据前几晚的情况来看,闻哲醒来后都会有一段时间很奇怪,就像电脑死机后重启需要比平时更长的时间。

闻哲没有回答。参考前几晚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不妥,谢藤的确完美地履行了人形抱枕的职责,就好像他知道如何帮别人调整出既不会碰到后背,也能让全身放松的睡眠姿势。可参考医生与谢藤的对话,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更何况,闻哲从来不会在有陌生的人或环境中进入深度睡眠,以防任何针对自己的攻击出现时能及时反击。

甚至可以说,但凡有意识的动作企图碰触他,都足以惊醒他——就像在“鱼缸”时那样。

除非是完全无意识的,也就是纯粹出于本能的行为。可唯一能做到这种无意识行为的只有人在跌倒时反射性的自我保护行为……

“你真的睡醒了吗?还是根本没睡好?”谢藤的问题打断了闻哲的思考,问完后他就没有再出声,出奇安静且耐心的观察着闻哲,等确定他没有出现“起床气”,才继续问:“我昨晚的服务如何?敬业吗?舒服吗?安静吗?满意吗?”

闻哲盯着喋喋不休的谢藤,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无论对方说什么都选择充耳不闻。

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但谢藤无法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琢磨出什么,跟他说话又会被无视。徒劳无功许久后,他只好重新沉默下来。

算了,闻哲想,谢藤的情感生活太过贫乏,内心却异常复杂,不能放任他身上的谜团继续增加下去,否则危险的就是自己。

“空战是平局。”

就在谢藤以为对方会就这样沉默下去,闻哲却突然出声。

“5分钟。”他说。

“什么?”谢藤一脸莫名。

“给你奖励。”闻哲说,“扮情人。”

“……”

谢藤觉得自己可能因为缺乏睡眠而出现了不该有的幻觉。

“你的原则呢?!”谢藤震惊地弹坐起来。

闻哲充耳不闻:“开始。”

“等等!我还没有准备……”

谢藤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就对上了闻哲的眼睛,继而忘记了语言。

刹那间,发展就超出了谢藤所有的预料。

没有吻,没有语言,甚至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对方只是看着他。

虽然闻哲之前也看过他,在近处,在远处,或者其他距离,但只要对上视线,瞬间就能分辨出这之间的区别。

之前他看他的时候都有明确的目的。

是观察,是通过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愿,是左右思维、掌控本能的一种捷径。

而此时此刻,闻哲却只是单纯地看着谢藤。

这种安静且纯粹方式,甚至在他黑檀色的眼睛里都找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专注。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闻哲依旧维持如此,可仅仅是如此却能让谢藤移不开视线,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如同梦中的晨雾,如同白驹过隙的转瞬,一切柔且软的东西,缓慢地叩击着心扉。

然后,猝不及防出现了一个精巧而普通的小故事。

是关于兰花的。

它的外形像纯白丝缎染上一滴湖绿,更深一些的细腻纹路像涓流一样从花蕊中间翩然扩散到瓣尖,在隐藏了所有攻击性的同时带着一种绝妙的克制,又兼备了无限的诱惑力。让看见它的人不禁想靠近,去细嗅它的味道。

这种姿态优美的兰花,以稀少著称。

但它之所以稀少,不是因为它生于高寒悬崖,而是因为它完全出自于温室中,在日复一日的细心呵护中,由长时间的人工精心培植后,才通过巧合诞生于世。

——素冠荷鼎。

一种雅致到极具诱惑力的花。

在专注的注视和兰花的故事彻底抽空谢藤用来思考的理智后,闻哲赠出了一串漫长而特殊的吻。

只是吻。

没有唇舌交缠,没有贴在唇边的低喃,没有问他能不能吻他,更没有千篇一律的爱语,甚至没有激起情欲。

一种克制而含蓄的深情。无需言语。

当谢藤的注意力被闻哲的嘴唇吸引,他就会用指尖和鼻尖细碎的小动作夺走这些注意,而等他被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所左右,就连对方轻微变化的呼吸都成为系在他指尖、穿过他身躯,仿佛无所不在的细线。

这时候,闻哲轻轻抓住了谢藤的右手,微弯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腕内侧,留下一种舒适的微痒,如同羽毛划过皮肤,牵动着所有感官。

谢藤此时已经忘记了思考,闻哲终于再度凑向他。

“时间到了。”闻哲说,声音已经恢复寻常。

前后两种完全没有关联的行为,切割出天马行空般的幻觉,直到醒来,才知道是幻象。

谢藤怔忪,呆滞,回神,立刻闭上眼,抬起双臂,遮挡住自己脸,重重地仰躺下去。

他像被闻哲抓着滚落在荒漠上一样,头脑一片空白,只能大口呼吸,藉此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

许久,他才找回声音,放下胳膊,侧头看向闻哲,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指让你心动?”闻哲问。

谢藤不甘地点头,头发在柔软的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响声。

“我已经说过了,”闻哲伸出手,揉了揉谢藤的头发,“如果你想要感官以外的东西,就必须投入同样的东西。”

“东西?”谢藤问,“不是情感?”

“看你怎么定义情感了。”闻哲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实体即主体。”

“什么?”谢藤一愣,“哲学理论?”

“不。是现实。”闻哲说,“你是一个把一切都当作游戏的人,你能获得的也是同样的东西。因为你的认知就是游戏,你因此被局限在了游戏里。就算你强行改变自己的认知,你也不可能改变现实。”

这些含糊又自相矛盾的话,让谢藤懵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来。

“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他不自觉道,“他说,‘钱能改变一切,除了你的内在。如果你不能正视自己,钱也不能帮你’。”

闻哲终于听到谢藤主动提及“这些”,虽然是一个粗俗却直白的版本,但的确类似。

他顺势追问:“是谁?”

谢藤骤然惊醒,惊讶地看着闻哲,好像迟了数十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说了什么。

“嗯……?”

闻哲不想给谢藤“清醒”的机会,可他的追问却被打断了。

“早上好。两位先生。希望你们没有在玩什么奇怪的限制级游戏。毕竟天已经亮了。”

内线的扩音器传出了生活助理的声音,打破了闻哲好不容易构建出的“幻象”。

“考虑到今天的行程非常紧凑,我已经为你们开启了通道的门扉。”

生活助理用堪称冷漠的英语陈述着谢藤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请二位在1分钟内睁开你们美丽的双眼,3分钟内离开卧室,5分钟内抵达洗手间,10分钟内把你们自己收拾妥当。早餐已经没时间享用了,请你们从昨晚准备好的东西里面挑选几样填饱肚子。希望在20分钟后,我能看到已经准备妥当的你们——友情提醒,从我开始说话到现在,已经过去1分30秒了。”

闻哲:“……”

他严重怀疑这位根本不是生活助理,而是5岁孩子的严苛父母。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闻哲看向还没有彻底回神的谢藤。

生活助理没给谢藤回答的机会:“已经过去2分钟了。还剩1分钟。”

闻哲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沿着柔软的地板,朝着那扇奇怪通道门的所在位置挪动。可惜刚走出去没两米,就被谢藤拽回去,死紧地抱住胳膊,缠着他问:“你还没有对服务了一整晚的人形抱枕给予评价?”

“什么?”闻哲敏锐地察觉到谢藤话语里的古怪之处,就像刚才自己制造的“幻象”根本没发生过,在谢藤清醒的瞬间,一切又重回更早的话题上。

现实容不得闻哲细想,助理就发出了最后通牒:“3分钟到了。”

随着助理的尾音从扩音器里消失,闻哲听到了奇怪的“咔嚓”与随之而来的“咻咻”声,接着又感觉到了明显的震颤。

开始他还以为是谢藤抱着自己的胳膊左右摇晃的原因,后来才发现震颤是从脚下柔软的地面传来的。

“地震?”闻哲问。

不等谢藤回答,震颤已经严重道让闻哲无法站稳。他摇晃着跪倒在地上的同时,立刻被无形的力量甩了出去。

他与谢藤不分先后的撞在了墙壁上,幸亏墙壁足够柔软,谢藤也及时把他护进怀里,这才避免他的背部再度承受冲击。

过了将近10秒,闻哲才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情况。

“蘑菇塔”的顶层正在高速旋转,而把他和谢藤甩到墙壁上的力量则是离心力。

相比所谓的“主卧”竟然是一台滚筒洗衣机给闻哲带来地震撼的程度,不如说这东西竟然真的跟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一样可以被人为控制启动更让他惊讶。而且控制权居然不在谢藤本人手里,而在对方的生活助理的手上,并且速度比旋转木马快了数十倍。

它瞬间就夺走了闻哲大小脑的全部支配权,让他只能两眼发懵地被离心力按在墙壁上。

他们最终像摇奖滚筒里印有数字的玻璃珠一样,被迫离开了“伞盖”,脑袋发晕地顺着通道和奇怪的“螺旋滑梯”滚落。

“你这个破卧室又是为了玩什么?”闻哲踉跄着爬起来。勉强制止自己脑袋里的眩晕,掐住谢藤的脖子用力摇晃。

“一点小创意。”谢藤不止厚脸皮地任由闻哲掐,还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向了对方。

“别告诉我这一层也会旋转?”闻哲很快找到关键。

“不会。”谢藤说。

闻哲刚松开手,就听到谢藤说:

“但会上下高速移动。”

“……”

闻哲从透明通道的另一端离开“宠物游戏室”后,就看到了意料外的轮廓。

谢藤半藏在空旷硕长走廊尽头的拐角里,卸去了装模作样的张扬,像嵌在墙壁上的阴影。

短暂地沉默,然后是闻哲的疑惑:“你没事吧?”

“恭喜闻先生荣获本期游戏宠物组的冠军。”几乎就在闻哲出声的同时,谢藤配合着话语制造出了奚落掌声,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这是你的奖品。”他隔着老远冲闻哲摇晃着一个崭新的手环,却没有靠近的打算。

闻哲不明所以地短暂驻足,假装惊讶于奖品,余光则扫过周围突然静止不动的监控,感觉不是摄像头故障。

“你也赢了?”闻哲边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颈环边看向周围。询问意味明显。

“没有。”谢藤一语双关,“这是另一场游戏的入场券。”

闻哲了然:手环上没有生物锁,监控也没有坏,只是暂时不动了。至于谢藤那边的“游戏”,估计根本就没开始。

既然监控暂时没有作用,他们也就没必要演奇怪的戏码了。

“这好像跟你之前宣称的‘分开获胜’有所出入?”闻哲朝谢藤走去。

“情况有变。”谢藤说。

“要组队?”闻哲问。

“聪明。”

“玩法是什么?”

“不知道。”

“……”

“关键要看幸运女神是否眷顾我们了。”

“具体是?”

“抽签。”谢藤说,“会限制在主人间轮流进行,每个手环有一次机会,分别用来决定:游戏地点、类型、阵营和额外福利。”

闻哲很快抓住重点:“必须确保后两项对我们有利?”

“我欣赏你高效的理解能力。”谢藤声音带笑。

闻哲终于走到硕长走廊的尽头,站定在谢藤面前。逆光把后者轮廓剪出一种怪诞且陌生的压抑感。他来不及看清谢藤的脸,就被对方揽进怀里。

谢藤全不在意闻哲满身狼狈的血和汗,用力搂紧了他。

很像给他戴上颈环后的模样。闻哲想。区别是没有完全失去神智,只是有种空洞之感。

这个拥抱非常短暂。闻哲来不及发问,谢藤就放开了他。

谢藤重新拉开彼此距离,再度冲闻哲摇晃了手环。

闻哲安静地把胳膊递向谢藤,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信任——察觉到谢藤为自己留下的“游戏优势”开始,他已经赢得了他的信任。

谢藤在给闻哲佩戴手环时露出了自己的手腕,闻哲的视线定在对方手腕的瘀痕上。

是手铐留下的痕迹,闻哲迅速判断:很新,肯定是刚弄伤的。以谢藤之前的含糊其辞和他观察到的状况来看,主人间不存在利益并冲突,既没有自相残杀的必要,更不可能受伤。除非是跟岛主人发生了冲突。可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见到岛主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参加游戏。

谢藤注意到闻哲的视线,不禁露出笑容,却牵动了嘴唇上的伤口。

有血滴顺着裂开的伤口流出,沿着下颚滚落,吞噬了谢藤的笑容。他想舔舐自己嘴唇上的伤口,却因此牵动了其他伤处,只能表情古怪地僵住。

“嘴唇怎么破了?”闻哲把谢藤从背光的角落里拽了出来,帮对方拭去血迹的同时顺势钳住了对方的下巴,花了几秒时间仔细端详对方的脸,随后把手指在谢藤的前额与脸颊间来回。谢藤的身体依旧跟大脑绝缘,诚实的展露出疼痛应有的反应。

“这里和这里怎么也肿了?”闻哲问。

谢藤来不及回答,墙壁上的监控已经重新转向二人。闻哲立刻靠近谢藤,后者默契配合。

“有一条狗咬我。”谢藤边说边搂住闻哲的腰,带着他往通道的另一端走。

“吃闷亏了?”闻哲一时无法判断谢藤说的是人还是狗,或者是像狗的人。毕竟在这座岛上,人和动物的界限非常模糊。

“没有,”谢藤回答,“我用脑袋狠狠撞断了那条狗的鼻梁。”

闻哲:“……”

“结果被那个野蛮的女人撞见,当即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拳。”谢藤的语气就像经历了校园暴力后迫不及待向家长告状的小学生,“她还威胁我,如果再惹事,就把我的直肠从屁股里扯出来,再塞进我的嘴里。”

不愧是女佣兵头子,闻哲忍不住在心底称赞了她在语言方面的造诣。

“疫苗。”闻哲选择了一个名词。

“什么?”谢藤不明所以。

“别忘记注射狂犬病疫苗。”闻哲侧过头去亲吻了谢藤嘴唇上的伤口。

“怕狂犬病你还吻我?”谢藤不满。

“没事。”闻哲说,“我免疫力很好。”

毕竟,无论什么人面对一个委屈的“小学生”时,都会选择安慰对方。

“好了,”闻哲的嘴唇从谢藤的脸颊滑到耳边,低声问,“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一条狗过不去?”

“……因为只要打了狗,”谢藤怔了数息才找回声音,“就能引出他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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