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仰躺在柔软的地上,钩住谢藤的后颈,没有放任他怔愣多久,就将后者拉向自己。
“修,”他以介于温柔与暧昧之间的方式来回抚摸对方的脸,再度问道,“你想要我吗?”
谢藤俯视着闻哲,琥珀与黑檀两色彼此相视。
“对。就是这样。”闻哲说,“看着我。别移开视线。”
谢藤的确已经活得不在乎尊严了,但他依旧在反抗那些剥夺他尊严的人。如此他依旧保有尊严。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他无论如何都会抗拒的东西,那就是屈居于人下。
无论精神还是身体。
俯视的角度所赋予的居高临下之感,让谢藤如同得到了某种征服对方的快感。
他们对视的时间虽然短暂,却让那位困于沙漠的旅者重新看到了绿洲的水源。
他当即以最疯狂的方式,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去,一只手撕扯着对方下半身的织物,另一只手固定住对方的后颈,大力啃噬对方的嘴唇,仿佛想通过这种的方式夺回自己的尊严。
闻哲途中就掐住了谢藤脖子与下颚,用膝盖抵住了他的躯干,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对方的掠夺,粗暴地拉开彼此的距离,无论对方如何挣扎,都不让对方碰触自己。
指令第一层:简单命令。
“张开嘴。”
闻哲说。
“想要就说:想。”
他需要用更强一级的指令彻底覆盖原来那些。
“如果你不愿意说话,”闻哲说,“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
……
大多时候,他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
可能是散步,可能是奔跑。
但他记得自己总是光脚着脚,穿梭在展厅和看起来相差无几的走廊之间,从光洁的金属地面上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倒影。
他告诉自己要忘记一些过去。
他告诉自己不要反抗。
听从命令。
接纳一切。
有的时候,他会攻击周围的一切。无论活物还是死物。
“你果然是最优秀的素材。”
他听到那个残渣说。
他记得。
但是又不太记得。
因为他想要忘记……
他不想听见,不想看见,不想言语,不想感受……
——巴甫洛夫的实验突然被打断。
——那只狗发现主人手里只有摇铃而没有食物。
——狗饿了。
他渴求激烈却暴戾的吻,他希望对方抱紧自己,他想在对方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迹……他饿得发疯。
“想要就说:想。”闻哲说,“如果你不愿意说话,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想。”谢藤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滑出喉咙。
很好,闻哲想,对方执行了命令。
此时应当给予一定程度的奖励。
“想吻我吗?”闻哲更换了问题。
“是……想。”谢藤有些词不达意。
闻哲象征性地给了对方一个巴掌,途中变换为温柔且暧昧地抚摸,顺着脸颊经过下颚,停留在颈侧轻轻揉按。
“错了。”闻哲说,“我要听完整的回答。”
“我想吻你。”
“语态不对。”
“请你。”
“不完整。”
“请让我吻你。”
“为什么?”
“因为我想吻你。”
闻哲终于松开谢藤的下颚,钩住对方的后颈,粗暴地将对方按向自己。
同样粗暴的吻,放肆得仿佛一场永无止尽的胜负,也像是要吞噬彼此。
指令第二层:加深命令。
闻哲陡然推开谢藤,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任凭对方如何抗拒,都不让他靠近分毫。
“想要什么?”他再度提问,“刚才已经教过你了。现在完整的说出来。”
“我想要你。”谢藤说,“我想抱你。”
“脱掉你的衣服。”闻哲说。
对方依言照做后,他才允许对方同样对待自己,却在对方碰触自己前重新将他推开。
指令第三层:循环。
“你不想得到回馈吗?”闻哲问。
谢藤颔首。
“张开嘴,用语言说。”
“我想要你回吻我。”
“怎样的?”
“激烈的。”
“继续说。”
“深情的。”
“还有吗?”
“我所渴求的,不忍拒绝的,无与伦比的吻。”
“很好。”
随着谢藤的语气逐渐恢复到接近于平时的状态,闻哲又允许对方重新靠近自己了。
胯骨相贴的吻很快就不再局限于吻,而是透过皮肤与胸腔来传递情动的呼吸。
他们相互撩拨,从无法呼吸,到呼吸失衡,先后跌倒在柔软的地面。
双份的重量让那片“雪地”凹陷下去,他用力勒紧对方的腰身,本能地继续凑上去,沿着对方的唇角舔舐过下颚线,不断渴求更多。
但他们却没能继续下去。
闻哲没有管环住自己腰身的胳膊,只是掐住谢藤的下颚,横过胳膊抵在对方咽喉上。
最后一层:覆盖原本的所有命令,再解除新建立的命令,让对方拿回原本的控制权。
“到此为止。”闻哲拒绝。
“我想继续。”谢藤也拒绝。
“为什么?”闻哲把问题丢给对方。
“因为我想抱你……”
谢藤没能说完就被闻哲打断。
“与其让你抱我,”闻哲扣住对方的后颈,重新把他拉向自己,贴在他的耳边低语,“不如我来抱你……”
谢藤再度愣住,如同被定格在那里,然后他松开了对方,陡然蜷缩成团,抱住自己的脑袋。
他高声狂笑,接着是尖叫,持续不断的尖叫。
“修!看着我,听我说。”
闻哲扣住谢藤的手腕,把他的胳膊反剪到身后,顺势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阻止他继续撕扯自己的头发。
谢藤在对方怀里剧烈挣扎着,直到视野里映入了闻哲肩膀上的那颗小痣,当即一口咬下。
血珠顺着齿痕跟闻哲的“嘶”声一起溢出。他不得不再度把谢藤重新按向地面,阻止他有可能出现的暴戾行径。可后者却伸出了腿,缠住了他的膝盖,没有让他成功。
他们先后跌倒,由谢藤开始了毫无章法的拳脚反击,闻哲被动防御数息过后终于找到破绽,再度固定住对方的双腕高举过头顶,并把对方禁锢在地上动惮不得。
谢藤尝试挣扎,彻底失败后重新发出比刚才更加疯狂的大笑。
“修,”闻哲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方毫无反应。
失误了,闻哲想,虽然他已经预料到谢藤会在“解除”的瞬间崩溃,但他没想到对方会崩溃得如此严重。
看来对方的理智可能本来就没多少残存,因而精神世界才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连最简单的“解除过程”都承受不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失去自主能力……
……
他记得指令出现前以及结束后的事,却记不住中间的过程。
可只要得到指令,他就会执行。
无论是作为暴戾的禽兽,还是可悲的宠物。他都会执行。
毕竟那些不听话的蠢货们会被关进一个狭窄的、连转身都做不到的小箱子里,反复几次过后还是不知道如何讨好的大蠢货们则会被自身的执拗害死。
他看见过尸体,有些甚至是站着活活饿死的。
生存的本能让他轻而易举地跃过了所有道德与情感的挣扎,根据每一次训练的经验,把快乐和痛苦计算出来,确保下一次能追求更多的快乐,避免任何痛苦。
如同一台拥有特殊算法的巨型处理器。
时间久了,他习惯把自己的一切言行都这样运行。如同被药物控制。
其实并没有。
因为孩子天生就懂得如何在比自己强大的存在面前苟且偷生。
屈从是准备阶段,听从命令是第二阶段,第三阶段则会把一切常人无法理解的言行视作常态,再也无法改变这种深植于心底的状态。
他压制自己,不断的压制自己。
他接纳自己,他不断的接纳自己。
最终即便摆脱原本的环境,也必须继续拼命去压制一切,甚至不惜去仇恨自己……
接纳。排斥。自相矛盾。
抵抗。败北。徒劳无功。
……
对方庞大的负面反馈让闻哲没有办法用普通的方法沟通,只好暗叹着不动声色地拨弄了自己手腕上的蓝宝石吊坠。
他无声地命令:“强制精神重建。“
被命令的对象不止反对执行命令,还企图说服闻哲,后者立刻毫不委婉道:“吵死了。把警告提示关掉。我说强制重建,别让我重复第三遍。什么叫他精神状态太差承受不了?能承受我还需要帮他重建吗?”
闻哲在心下骂了一句脏话,改变了命令:“关闭警告,把所有精神负担转移给我。我没他那么脆弱。现在。关闭重建辅助引导。确认关闭。”
“我他妈用得着你来教?静默模式。开始重建!”
他终于骂脏话了,反对意见彻底消失。
“修,你远比你自己想得要强大得多。”
闻哲凑近谢藤,逼他跟自己对视。
“修,别看那边,看着我!”
“不准你转开脸,看着我!”
“修,看着我。记住我。相信我。别管其他。包括你大脑的命令。拒绝它,拒绝声音,拒绝任何东西。除了我。
“你只要看着我,你只需要听我说——
“你坚不可摧。你不可战胜。
“没有什么能掌控你,也没有什么能临驾于你本身的意志之上。
“没有人能掌控你,也没有人配掌控你,谁都无法掌控你。
“没有谁能控制你,除了我。
“没有谁能比你更强大,除了我。
“你听见了吗?
“记住了吗?
“除了我。
“没有谁配与你相提并论,更不配凌驾于你之上。
“除了我。
“记住没有?用你的话重复给我听。一个字都不准漏。”
谢藤恍惚地看着闻哲,仿佛无法理解对方所说的话,但他其实已经理解了,因为他已经停止了挣扎。
“然后,我就允许你吻我,允许你抱我,允许你对我为所欲为。”闻哲说。
沉默。
“说话,修!”
“我坚不可摧,我不可战胜,没有什么能掌控我,也没有什么能临驾于我的意志之上,他们根本不配掌控我,也无法掌控我——除了你。”
“好孩子。”
闻哲放松力道,任由对方交换了彼此的位置,毫无保留地敞开怀抱。
“我现在就给你奖励。来——”
谢藤依言俯身咬住了闻哲的嘴唇,二人一起陷进雪白的柔软地面,在拉锯中掀起海浪般的起伏。
四周陡然陷入黑暗,直到月色从天窗洒下,勾勒出让人心悸的光泽与线条。
……
“蘑菇塔”地下监控室里的人无比煎熬地等待了整整一小时。
时间刚到就急忙重开监控,随即又被医生飞快地伸手关掉。
而且还是直接拉掉电闸的那种关法。
一片漆黑中,多双眼睛连想瞪人都不知道应该往哪看。
“有必要吗?”安保助理问。
“你又不是未成年!”意裔说。
“这里也没有未成年好吗?”安保助理说。
“他大概以为自己女儿正在旁边偷看吧?”HR助理打圆场,“大概当爸爸的都是这样吧?还好我是单亲妈妈……”
“……”
医生咆哮:“你们全都滚去换个正常点儿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