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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消弭-2(IV)

感官仇恨 水戈骨土亘 3341 2023-12-26 09:35:28

“我开始表现得无比虔诚,用帮他还清欠债做为信仰的诚意,再三恳求他让我皈依。”

这显然极大地满足了牧师的虚荣心,也满足了他的物质欲。

“他假作矜持,几天后就同意了我的提议。”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就变得非常容易了。

“我名正言顺的陆续捐赠给他一些看起来市值很高的金融资产。”

这些牧师早就“脱实向虚”多年,金融领域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陌生。

“再让其他人从其他途径捐赠给他更多的金融资产,并留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自己去观察资产中的潜力。”

潜力当然可以“打造”,甚至就连市场预期都可以“管理”。

“他很快就发现哪些资产在逐渐走低,哪些则有大涨的潜力,自然不会留着赔本的东西。”

根本不用他们亲自出手,牧师自己就把其他方向的钱全都集中了起来,投入最有潜力的那些金融资产里。”

资产一旦集中,就意味着风险也集中了,自然就容易下手了。

“反正无论正负都是以我的资金在做中轴支点。”

当杠杆被翘得足够高,只要抽走支点,就能让一切倾塌。

“可怜的神棍就此背上了八位数的负债。”

可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完全无法谴责谁。

“他开始思考着如何勒索信徒中最有钱的我,对我重复之前对付我外婆的手段,不断向我阐述我的罪孽多么深重,让我用帮他还债的方式进行忏悔与赎罪。”

可在无神论者面前,这套说辞显得是如此可笑。

“我假装不经意在他面前来不及关掉一个视频,让他看到了他和信徒夫妇的孩子——一名小男孩单独相处的视频,在他以为我会以此做要挟的时候,我却对他说这肯定是误会,还表示对他的信任,夸赞他虔诚、善良,始终在尽心竭力的帮助所有罪人,任何人都不应该怀疑他高尚的品格。”

毕竟任何人都没必要怀疑根本没有的东西。

“他亲眼看着我删除了视频,清空了硬盘,还不相信。我干脆把设备给他检查,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谢藤其实早已经把所有视频与牧师的信徒们进行了分享。

“他终于再度相信了我的信仰虔诚度,我则继续诚心地祈祷他能帮我赎罪。”

只是这次他提出了一个附加的小条件。

“为了表达自己的忏悔之心,我会按照次数来进行捐赠,只不过必须由我来指定赎罪的方式。”

他替牧师选择了一个更加简单,也更为痛苦的方法。

“‘中世纪的修士们不是都喜欢自我鞭挞来忏悔罪孽么’——我这样问他,我请求他让我购买赎罪卷,让他替我赎罪。”

谢藤古怪地笑了一下。

“他开始并不愿意在自己的身上重复中世纪的赎罪过程,直到我开出一个适合的价码。为了满足他那些可怜的控制欲,我还亲口告诉他:‘我好痛苦,我感觉自己身上的罪孽变得更重了,我需要你的救赎,神啊,宽恕我吧’之类的无聊说辞,同时引爆之前埋下的雷。”

前来追债的人、不经意展露的小把柄、有限的小额捐赠、其他信徒的背离以及其他,足够让牧师逐渐失去除谢藤以外的其他支持。

“可就算他把自己鞭挞得血肉模糊,也没有失去贪婪的本性。”

一切如谢藤所料。

“既然他不想失去所拥有的一切,只能选择依附我。”

但时间不久,作为玩弄信仰的人,牧师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等到他企图摆脱我的控制,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伦理擅长从不起眼的小事里不着痕迹的着手,谢藤的手段自然也不亚于他。

“我开始制造一些不起眼的巧合,让一些曾经与他共处一室的那些小男孩陆续与他巧遇。”

他们认出他,他们尖叫,他们报警。

“而后就是追债的人与他巧遇。”

他们殴打他,恐吓他。

“还有更多的憎恨他的人,我都给他们足够的机会,不断与神棍巧遇……这样,他唯一的栖身之所就是我的庇护。”

被控制者在那个刹那变成了绝对掌控者。

这就是谢藤。

精神控制在他这种把自身弱点视作理所当然的人面前根本无从下手,而他却能反向利用别人的恐惧来实施逆向控制。

简单得就像一次平凡无奇的商业谈判,永远冷静地从利益角度出发,让人在权衡之后根本无法抗拒内心的贪婪。

权衡始终是他的最大优势,但是在与闻哲有关的部分他就无法保证这种权衡了,因而才会判断失误……

“……结果,他的神到了最后时刻,都只是在考验他,而不愿意宽恕不够虔诚的他。”

谢藤的“死亡”夺走了牧师“最后的庇佑”。

“他其实在我‘死后’立刻接近了那个女人,企图让她成为新的捐助人。但她所拥有的只是巨额负债罢了。”

一个贪婪者的死亡传染了另一个贪婪者。

“他们俩没能再成功控制任何人做他们的替罪羊。”

只能选择死亡。

“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死亡已经是我给他最大的宽容与施舍。”

谢藤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

从他开始阐述,到结束的此刻,已经过了漫长的数天。

一个接一个的意外,让原本一切趋好的结局,陡然变得血腥而绝望,让闻哲听得浑身发冷。

一部分是因为之前四个月耸人听闻的“事件”,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谢藤本身。

谢藤阐述到途中,闻哲对待他的方式就已经跟开始时不同。他从不断逼迫对方说出一切,演变成了不停地打断他的讲述,强迫他把一切拆分成数段开来讲述,藉此压制途中有可能出现的失控。

“就像你说的那样。”谢藤说。

“什么?”闻哲问。

“就算我的情感是扭曲的,也是基于对正常理解后所产生的扭曲,而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

他刚说到途中,就被闻哲揽入怀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谢藤之所以被糅合得如此矛盾,肯定离不开父母两边原生家庭的作用。

既然外祖父母这边是“虔诚”,那么祖父母肯定是典型的“无信仰”,是更倾向于东方传统形式,让他们拥有相比信仰一个虚构的神,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能胜过一切的坚韧品质。

与之相应的是,谢藤肯定也更容易自我禁锢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然。

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必须在这里提前杜绝……

谢藤僵了一会儿才抬手回拥闻哲。

他长而缓地呼吸,深嗅对方身上浅淡的酒精味。

可能是湿纸巾上的残留,他想,同时不自觉用鼻尖轻蹭对方的皮肤。

就算他的爱是扭曲,他也看得到自己的家人和身边的人之间爱的形式,早已知晓正常的爱应该是什么模样。

从他无法苟同伦理和那些老头开始,他注定不会与他们成为同路人,也知道但凡谁企图掌控他,就一定要起来反抗。

哪怕是死,也要选择反抗。

因为,即便他是一块没有感觉的“好素材”,他的父母也从一开始就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断,选择为他戴上了最沉重镣铐。

他没有拒绝这种善意的束缚,不断学习着如何克制自身糟糕的负面,即便因此必须永远受困于枷锁之下,也要把自己控制在“正常人”的范畴内,用最讨喜的方式去面对自己身旁的人和事。

谢藤说的是实话,闻哲想,却也不是全部。并不是因为对方已经不再能完全相信自己,而是跟之前讲述“被绑架”的过程一样。

谢藤已经习惯只阐述不会影响到他“最终计划”的部分。只要他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肯定不会交出所有的底牌。

最明显的佐证就是:关于祖父母失踪的详情,谢藤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哪怕是单纯的绑架,都不应该用失踪来定义。

既然用失踪来定义,那么他们的失踪肯定跟意裔和医生的前妻一样是人为的报复,是处决式的仇杀,更是对谢藤的一种变相警告。

与之相应的佐证是:谢藤没有提到他父亲的坠楼是否有给这两位老人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你不说点什么吗?”谢藤突兀地问题打断了闻哲的思绪。

闻哲拉开彼此的距离,与其对视,问:“你想听什么?”

“正义凛然的谴责,”谢藤回视对方,说,“诸如:‘你没有资格审判他们’,‘那只是意外,是巧合’,’你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

闻哲摇头,用指关节刮了一下对方的脸,表示:“你的臆想能力的确很出众。”

谢藤怔忪,回神后抓住闻哲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你真讨厌。”他贴着对方的耳郭抗议。

闻哲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侧过头去吻他。

一番撩拨过后,他突然把谢藤推开,禁止他再靠近自己。

“管好你的手。”闻哲说,“别乱摸。”

“……”

谢藤目瞪口呆,只能仰躺在旁边大口呼吸,不目光移地盯着对方,藏不住眼底的难耐与意动,委屈地控诉:“你真过分。”

“嗯?”闻哲拍了拍谢藤的脸,俯视着对方,“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你真好。”谢藤抓住闻哲的手,摊开他的手掌,亲吻他手心,用舌尖描绘他的手掌,轻轻啃咬他的指节。

讨喜又粘人,闻哲想着便伸出了手,揉了揉谢藤的脑袋,把他拉起来接吻,顺便拯救自己的手。

谢藤搂住闻哲,俯首顺势在对方身上造次。

“嘶!”闻哲掐住谢藤的下颚,无法理解他为何依旧执着于自己肩膀上的小痣。

“我是该钦佩你精力旺盛,还是该鄙夷你不知节制?”他抓住谢藤放肆的爪子,巧力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这是拒绝的意思,谢藤了然,退而求其次:“那接吻呢?”

闻哲既没有接纳也没有拒绝,只是盯着对方。

“接吻也不行?”谢藤一脸委屈。

“你的工作呢?”闻哲不解,“你今天才工作了半小时,之前最少也是两小时。”

“已经做完了,”谢藤说,“我效率提高了。”

闻哲一脸不信。

“真的。”谢藤更委屈了,“怎么接吻都不行?你这个小气的……?”

他没能抱怨完就被闻哲打断。

“过来。”他说。

谢藤立刻凑近对方,衔住对方的下唇来回磨,直到对方回应。

“吻够了就睡一会儿,”闻哲在接吻地间隙叮嘱,“你需要睡眠。”

谢藤含糊地应:“好……”

不可思议。他想。

在他大部分的理智沉溺的同时,还残留着一丝清醒在思考,在感叹。

对方甚至没有给他带上颈环,也没有用链条牵住他的脖子,只要说“过来”,无论前一刻他在思考什么,都会立刻忘掉。

他我行我素,对方就会迁就他。虽然不是随时。

他想饱餐一顿,对方却让他浅尝即止。显得越发诱人。

这种非刻意的对待方式,准确地掌控了他所有的理智,让他不断美化对方。

没有什么比大脑的幻想更完美,也更能让人沉迷其中的了。

所以就算排除睡眠和头疼,他也需要他。

如果这就是扭曲、毁灭、依附和寄生,那么这也没什么不好。

闻哲出现在“地下室”第八天,谢藤还在赖着他,不停地缠他的时候,谢藤那块腕表却发出了奇怪的响声,接着是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扬声器传出的话语。

“休,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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