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宇宙域内唯一一种既要求做出自主性决定,又会想方设法逃避随之而来的结果与责任的物种。
故而,时间从不驳论,驳论的是人。
-1-
凌晨十分,顶着紫罗兰色短发的女孩正在电脑前忙碌,伴着暴力敲击键盘声的是被她丢在床上那部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
抱怨了数遍“居然忘开静音”和“哪个混蛋大半夜这么执着”的她,忍住想杀人的心情挪过去,不耐烦地接通显示“未知呼叫”来电。
“米里亚娜!”不等她说话,对面就传来了熟悉男声的英语咆哮,“有人盗刷了我的信用卡!”
“啊?”米里亚娜被吼懵了几秒才没好气的回骂,“这也要我管?臭海盗你不该自己去找银行吗?”
“那不是普通卡,”盎撒人委婉暗示,“明白吗?”
“明白!”米里亚娜简直太明白了,“哪张?消费地点?怎么刷的?没预留信息?要我帮你查也可以,不过我收费很高,你不准讨价还价。”
“米里亚娜你语速慢点,你这爱尔兰口音真重,好多单词我都听不懂。”
“我在这边读书,有口音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你把句子里的单词拆开来逐个发音。”
“我尽量。”
米里亚娜顺序重复了刚才的几个问题,对方很快给出答案。
“那是我用母亲的旧姓开的应急备用卡,可我母亲已经……就算她还活着,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去动那张卡的。我没有穷到需要动用那张卡的地步,没想到却收到了消费回执邮件。要多少调查费你尽管开价,别太离谱就行。我需要尽快查出来盗刷的人是谁,方便我安排人手去处理。”
“行。既然你都这么舍得下血本了,等我把毕业论文弄完发给导师就去帮你查。”
“毕业论文?已经到这个时期了吗?进度如何?还要多久?什么时候交?”
“前几天带笨蛋老头去旅游了,就拖延了一下。现在已经快写完了。等十分钟。明天就是死线。”
“明天?这不是压线操作吗?你是勇士。加油。不过别挂电话,我会安静的在线等。”
“那个,笨蛋海盗,我说……”
“什么?”
“你要不要换免费的网络电话,这样你不嫌贵吗?”
“对,差点忘了。”
“白痴海盗。”
“……”
对方挂断后再度打来,米里亚娜也迅速处理好了论文,效率极高地帮对方查到了结果。
“是个女人。伦敦口音很重。我帮你追溯了使用轨迹,第一笔在纽约,其他都在中西部的高速公路沿线,用的是ATM无卡操作。除了第一单,其余都是现金提款。最后几笔看得出来是故意为了不引起人注意而分次到不同的地方提现。总额接近十万。银行存了验证语音,完全符合你预留的录音内容。我现在复制了发给你听,你试着回忆是否有类似的人选。”
“米里亚娜,我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赞美你了。”盎撒人感激的同时已经收到了语音备份。
听声音的确是个女人,伦敦口音也非常标准,不是粗俗的北美野人能模仿得出来的。不过录音刚回放了个开头,盎撒人就再度发出了咆哮。
“那个可恶的小混蛋居然盗刷我的信用卡!”
“啊?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休那个小混蛋!”
“……”
“捏着嗓子冒充女人的手段还是如此的娴熟!可恶!”
米里亚娜短暂安静,很快爆出夸张的大笑。
“你还笑?我的十几万就这么没了!”
对面刚骂了个开头,米里亚娜已经夹着手机蹿出了自己房间,一脚踹开对面老爸的房门,抓住睡梦中的医生用力摇晃,冲着他耳朵大吼。
『老爸,休还活着!』
『啊?』医生半梦半醒两眼发懵。
『休还活着!』米里亚娜重复的同时把手机通话模式切换成免提。
医生:『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
『他盗刷了那个盎撒海盗的信用卡。十几万刀。』米里亚娜道,『差点没把海盗气死。你听这海盗正在骂粗话呢!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丧失理智的破口大骂!哈哈哈……』
『……』
无论什么语言,脏话总是最容易学习和辨认。
医生懵了几秒,又听了几秒,而后就跟米里亚娜一样发出爆笑。
『反正本来就是休的钱,』他边笑边道,『让那个长脸海盗别那么吝啬。就让他花吧。』
“我老爸让你别那么吝啬,”米里亚娜立刻翻译,“反正本来就是休寄放在你那里的钱,让他花吧。”
“这是钱的问题吗?我是讨厌他活着也不联络我们!还有这种花钱的时候才想起我的坏习惯!”盎撒人再度咆哮,“你们这些混蛋气死我算了!等我抓到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那你慢慢气。抓到了别忘记通知我们。”米里亚娜说,“我先去告诉其他人这个好消息了。”
亚高文明域·编号16016度假型行星
闻哲在海里游了几圈刚上岸,就收到了长惟发来的精神网络加密通讯请求。
他难免一愣。
他刚结束了四个月的长期评估,详细的报告已经在昨天上交并通过审核,长惟那个懒人以往只有在工作出现紧急问题时才会主动联络自己。
可是紧急情况肯定不只推送给长惟,自己这边也会收到相应的提醒。所以是什么大事居然请得动长惟,让他突然主动联络自己了?
“报告需要修改?”闻哲问。
长惟:“不需要。”
闻哲:“评估对象出问题了?”
长惟:“也没有。”
闻哲:“……”
他刚要断开联络,就听到对方说。
“你,单身,不婚主义,没有孩子,也没有宠物。我看你一个人太寂寞了。这次任务还是超长期的,你肯定积累了不少压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真的很担心你。你不如考虑养条狗吧?”
闻哲:“……”
非常典型“老母亲”的口吻,的确是长惟的风格。
“谢谢关心。”闻哲无奈,“不过你居然建议我养狗?你不是猫派吗?”
长惟:“这里碰巧有只弃犬。高大,毛色不错,眼睛漂亮。琥珀带灰蓝。”
闻哲:“什么?”
“哈士奇。”
“拆家那种?”
“你有见过不拆家的哈士奇?”
“没有。”
“除了拆家问题都不大。”
“动物保护机构那么多,你随便联系……”
“这只不好安排。”
“理由?”
“他的精神阈值完全稳定不下来。有时候只有一个单位量级,有时候会突然暴增到数百个。连我都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长惟十分无奈,“阈值波动幅度无法控制在三个单位内的就是没有达到独立生活能力最低标准的不稳定精神体。按照相关规定他既不能连接精神网络,也不能在发达文明域独自生活。但他又已经通过情绪稳定测试与评估,还构建了属于自己的缔造域,当然也就不能继续留在我的缔造域里了,否则就会影响我缔造域的结构稳定性。至于前往其他文明域,对于这种实习期的人来说,规定必须要有一位监管人与之同行。你也经历过这个时期,肯定对这些规定不陌生。严格来说应该是狼与狗。一种怪诞的复合体,既坚不可摧,又脆弱无助。能稳定住他就如虎添翼,否则就是一条拆家的哈士奇。”
“……”
闻哲终于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而他岂止是不陌生,也正因为这样才更能明白长惟当初的“善意”简直违背了其懒惰的本性,自然觉得自己有欠对方一个人情,对待长惟的时候也会比对待其他人耐心许多——绝对不是因为对方“老母亲”的风格让人无法拒绝。
“你说的是人。”闻哲叹气,“不是狗,更不是哈士奇。”
“但他是个麻烦。”长惟说。
“不是麻烦,只是有点……”
“有点什么?”长惟问。
“……”闻哲一言难尽。
“你上次来看他是什么时候?”长惟又问。
“四个月前。”闻哲说。
“换算成标准相对单位小时又是多久?”
“2800多个小时。”
“你也知道已经2800多个小时了!”长惟忽然愤怒,“那小崽子闹得我快烦死了!”
“长期评估抽不开身。”闻哲提醒,“你总不能让我评估到一半突然回去看他吧?”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你突然转性专门接长期评估才是根源所在好吗?而且你回来之后也没有直接过来,反而跑去休假。”长惟十分头疼道,“你知道那个小崽子天天都在问你什么时候过来吗?不,不对,根本就不是天天,是时时刻刻每分每秒。我真的快要被他烦死了。而且不止是我,大家都快被他烦死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随时随地在想方设法搞事情的——屠休!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动我的基础构成体!原子顺序都被你搞乱了!滚去折腾你自己的构成体——你看!这小崽子,就是一分钟都安分不了!既然你最近刚好在休假,能不能过来看看他或者暂时领走管几天?我给你批720个小时的休假。”
“嗯?”闻哲惊讶,“我是不是听错了?”
“2160个小时也行。”长惟再度让步。
“三个月那么久?”闻哲表示,“都不像你一贯的吝啬风格了。”
“这是让你去度蜜月。”
“那应该叫婚假。”
“你们还没结婚。”
“所以我不需要。”
“等你们结婚了,我再给你批婚假。”
“都说我不需要了。”
“连休假都无法收买你了?你真是个无情的人。”
“收买?你不止逻辑有问题,用词也很有问题。需要我提醒你收受贿赂属于违规行为?”
“但是小狗很可怜的,你可以先试养几天再说?”
“我再说一遍,他是人,不是狗。”
“那你养个人。”
“我既不想养狗,也不想养人。”
“可我已经把他送到你那边去了。”
“……”
闻哲一噎。
“你说什么?”他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应该快到了。记得签收。”
“拒绝签收。”
“不提供该项服务。”
“……”
闻哲觉得匪夷所思:“你不是既懒又怕麻烦吗?什么时候多出这种多管闲事的爱好?”
“什么爱好?”长惟反问。
“你什么时候改当月老了?”
“就知道你不嫌弃他,记得签收!”
“我……”
“屠休——好你个小崽子!居然偷偷复刻我的加密精神信号!?你是怎么通过精神防火墙的?又是用什么破解了我加密规则?别告诉我是算法?是你自己写的算法?你居然瞒着我学会写精神算法了?就算有破解加密用的精神算法,也不该用在你的老师身上!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对我这个老师一丁点儿尊重?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别跑——啊!告诉你很多次了,别把失败的缔造域半成品随地乱丢!五岁小孩都知道不乱丢玩具,你连五岁的小孩都不如吗!?别跑——”
闻哲:“……”
“长惟”的通讯就此中断,闻哲则两眼发懵地杵在了海滩上。
等他回神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浴室里,而他竟然记不得自己走回来的过程,只能面对刚才发生过的“现实”。
冲澡的途中,他突然笑了。
理由有很多。主要是因为某人出众的学习能力,也可能是对方让长惟觉得头疼不已的种种行径,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笑。
闻哲走出浴室时,再度接到了长惟的加密通讯。
“小闻哲,”长惟无可奈何的情绪顺着通讯传递给了闻哲,“你可千万别以我的狼狈为乐。你会遭到报应的。”
闻哲声音平静并且表露出了适当的关心:“你这么快就重置了加密?”
“这还算快吗?他能在几分钟内破解和复刻才不可思议好吗?”长惟忿然,“等等,那小崽子破解了加密的精神信号居然对你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吗?”
“有。”闻哲据实以告,“大概造成了几分钟的记忆传导故障,不过已经恢复了。”
“唉!”长惟关心完对方就开始嚎,“那小崽子不让人省心就算了,你这孩子也是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且性格还这么独,简直就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我担心你如果一不小心失去了理智,就会把自己逼疯。”
“……”
闻哲差点要怀疑这也是个“假长惟”的时候就又听到对方说。
“你另眼相待的这个小崽子的确足够聪明,他很快就能自立了。对你也足够执着,即便无法完全理解你,他依旧会执着的想了解你,他可以为你保留一条特殊的沟通路径,尤其你总是会被理智覆盖的情感。双向锚记就是最好的证据。”
“没想到他不止成功复刻了你的精神信号,也成功复刻了你的思维模式。我都快要分不清你们两个了。”闻哲认真表示。
“我也没想到。简直完全超出我的预料了。无论是耗时周期还是这种模仿能力。这里的所有人,只要跟他接触过,都已经被他模仿过了。”长惟头疼不已,“大家都快要被他逼疯了,所以我这次要站在他那边了。”
“嗯?”
“你不用跟他在一起,不用爱他,什么都不用,你只是需要一个对你执着的存在,免得你自己哪有一天彻底沦为一台只知道满足别人期望的机器,让你的人格不复存在。”
“重点是……?”
“那小崽子明显就是知道这样闹腾,我就会让你来把他领走,才会故意四处捣乱。”长惟咆哮,“所以把他领走吧!赶紧的!”
“你不是很欣赏高智商的人吗?”闻哲没有接受,“你可以做他的监管人。”
“我这里还有只醋精猫,他们会打起来的!”
“那你当初那么积极主动的一定做我的监管人?”
“你是大猫猫,他是哈士奇。怎么能一样?”长惟理所当然道,“你知道我最喜欢猫了,狗就算了。尤其是哈士奇这种破坏力惊人的物种,简直太恐怖了。”
闻哲:“……”
“最关键的问题是,”长惟说,“这个小崽子日常的肢体接触实在是太多了,我讨厌这种身体比脑子快,动不动就粘过来拉着你的手撒娇的人。你等下次工作时再把他寄放过来也可以,平时就不要丢给我看管了,我一分钟没看住他就能给我惹事。”
“你是怕你的宝贝猫跟他打起来,而且还打不过他,反而被他打对吗?还是你的猫已经挨打了?”闻哲问,“毕竟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算法’,那可是你的宝贝猫压箱底的东西。”
“小闻哲,我们都这么熟了,为什么要揭我的老底?我不要面子的?我好歹既是你上司,也是你的监管人吧?没良心!”
“……”
“这样吧。反正他已经过去了。是我同意的。主要他真的实在是太烦人了,还跟我的猫猫打架,所以就交给你了!”
“嗯?”闻哲怀疑了自己的耳朵,“你说他已经来了?我以为你已经把他抓回去了?可他不是没学完缔造课程吗?”
“我可以远程教学。”
“……”
“而且你当初答应过我,只要他通过测试就认真考虑。他在四个月前就已经通过了,你应该也考虑得差不多了,”长惟答非所问,“监管人的文件我也一起发给你。记得签字。”
“我没答应……”
系统提示:对方已经断开精神网络连接,您的通讯请求已被对方限制,请使用其他方式尝试联络。
闻哲暗骂一句脏话,决定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补充维度·长惟缔造域
悬浮在半空中的“水银球”问:“你觉得闻哲会留下他么?”
“看小狗有多讨他喜欢吧。”长惟说。
“理由?”
“你那么关心他干吗?”长惟气道。
“单纯好奇。”
“之前他还跟你打架来着,你打不过他也就算了,怎么还不记仇的?”
“……”
……
亚高文明域·编号16016度假型行星
这其实是屠休第一次离开长惟的缔造域,却没能体验到自己想象中的“宇宙交通工具”,而是被长惟扔进了一个跟精神舱除了颜色不同,没有任何差别的球体里,直接就被“空投”到一栋陌生的、看起来像度假小屋的地方门前。
他边感叹“未来世界真奇妙”边准备敲门,没想到门却自己打开了,而闻哲却还背对着自己。
闻哲正在穿衣服,动作比平时显得有些犹疑,并不利落。
对方似乎本来不打算穿,大概正准备去游泳或者休息,衣服反而成了累赘。但这正好不妨碍自己欣赏对方平直的肩膀、挺直的脊背以及漂亮的肌肉线条。
在这个距离下看,对方左肩上那颗小痣不像是皮肤的瑕疵,而像一粒落在画上的尘埃。
以前看闻哲时,屠休会觉得对方坚不可摧,现在看就不那么确定了。尤其在知道那个“梦魇”就是自己与闻哲短暂的精神共感过后。
他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独享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然包括长惟。而这种经由他人共感过来的冗余,长惟也“看不到”。
时间真是一种有趣的巧合。他已经四个月没有见到对方了。虽然并非第一次经历这么长时间,这次却在感觉上并没有经过那么久,跟曾经度日如年的四个月有着质区别。
长惟说这是以自身相对时间计量时被缔造域所影响造成的错觉,屠休却不认同。因为他知道对方去做什么,离开前也解释过,于是他体验到了等待的乐趣。
只是当他听说对方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见自己,依旧忍不住搞了点“小动作”。
屠休杵在门外胡思乱想,跟之前冒充长惟时的“强买强卖”口吻不同,没有未经邀请就擅自闯入。
“进来吧。”闻哲终于放弃改变自己的“原定计划”,随便选了套契合温度的黑色无袖与短裤就走了出来。
“有没有想我?”屠休终于出声,口吻十分不正经,盯着对方右上臂一道刚愈合不久的贯穿伤,思考那是什么锐器造成的,却没有走进去。
“冰锥。”闻哲注意到对方的视线。
“疼吗?”屠休问。
“我避开了要害,也没伤到骨头。回来后就应急处理过了。过几天就能痊愈。”
闻哲说明情况的语气依旧是屠休所熟悉的平静方式,却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别杵在门口。”他提醒道,“进来。顺手关上门。别让我说第三遍。”
屠休终于依言照做。
“这里的设施是复古类的。你应该基本都会用。”闻哲向对方依次示范了屋内各房间的功能和陈设,“我有一周假期,所以你这段时间就跟我住在一起。”
他略顿后补充:“以后也是按照这种模式来。”
“什么模式?”屠休把视线挪向对方的脸,似乎有点懵。
“只要我在休假,你就过来跟我住在一起。”闻哲解释,“我有工作的时候,就把你送回长惟那边。”
听起来就像送三岁小孩去幼儿园。屠休想。
“不过,”闻哲警告,“这次你要安分一些,别再故意给长惟捣乱。”
这是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屠休想。表情也是。这种疏离的态度让他不敢造次,却也心生不满。
毕竟对方太过擅长利用一切巧合当做理由来保持彼此的距离。如果按部就班,就会坐以待毙。
“你在生气。”屠休说出观察到出的结论。
闻哲没有否认。
“为什么?”屠休表示了不满,“该生气的难道不是四个月没见到你,还差点被你放鸽子的我么?”
“你很能说。”闻哲突然道。
“很能说?”屠休一头雾水。
“你不是很能说吗?”闻哲反问,“却没有胆子当着我的面说?一定要假装成其他人?那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我恰好用空。”
屠休立刻明白对方在指什么,当即蔫儿了。
“委屈什么?”闻哲盯着对方的表情,毫不留情道,“不是你要我给你时间的吗?我给你时间,你又要怪我不常去见你?”
“四个月也太久了!”屠休控诉,“之前答应我的事又都不算数了吗?你这个骗子!”
“我去之前已经当面跟你解释过原因了,”闻哲觉得不可思议,“就是因为这次的时间太长了,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这种长期的精神负压,只能我去……”
“烦死了!”屠休没有听完就直接打断,“谁要听你讲这些无聊的大道理?之前答应通过测试后的奖励你还欠着呢!”
他说话同时突然大步向前,伸长胳膊将闻哲一把拽了过去。
不是简单的拥抱,也不是吻,而是途中陡然弓腰俯首,报复似的吻了对方脖子上的蓝宝石挂坠。
闻哲一个激灵,来不及给对方一拳,对方就已经转到他胳膊的疤上吻了一下,随后又在左边肩膀咬了一口。
依旧是肩膀上小痣的位置。并不重,隔着衣服自然带不来任何痛感,却觉得痒。
屠休随后又把下巴搁在了同一个位置,大部分的体重也随之压在了闻哲的身上,害得他差点没站稳。
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对方呈现出了好几种言行变化,让闻哲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只能按住对方的脸,想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推开。
屠休在被推开前就用双臂缠住了对方,不止粘得更紧了,还在对方身上嗅来嗅去,并迅速得出几条结论:“没有别人的味道。只残留着一点海水的味道。你刚游过泳。这里是不是有海?”
“……”
闻哲心下不禁惊叹于对方急速进步的分析能力,但是那个“别人的味道”是什么鬼?让他听了简直想骂脏话,可他现在忙于把“犬型八爪鱼”从自己身上剥下去,没空骂人。
屠休一度被剥下去,却很快重新粘上去,不满地抛出了一连串谴责:“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还能更讨厌一点吗?”
“嗯?”闻哲一愣,简直不知道面前这是哪来的恶人先告状?
“你明知道我不想听这些话,还故意说这些?”屠休理直气壮道,“如果你刚才说想我,或者你回来之后就立刻来找我,而不是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才不会……”
如果与对方就这些无聊的问题争执或解释,恐怕并无任何实际作用。闻哲果断选择的放弃,将矛头瞄准了“另一边”,只道:“你别动不动就往我身上挂。很热。”
屠休越发不满了:“这里气温又不高!”
“你体温高……”
“你的体温明明比我还高!”
“……”
闻哲再度率先终止了这种不停打断彼此的幼稚争执模式。
“我很累……”
“我才不信!”屠休再度打断对方,“我看你脸色很好……唔唔唔!”
“精神上。”闻哲干脆一手扣住对方的后颈,另一只手直接捂住了对方的嘴,“我现在不想做太复杂的思考和判断,麻烦的事情等我休息好再说。如果你一定要挑战我所剩不多的耐心,就别怪我动粗了。”
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突然变得体贴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理由,总之屠休很快就用“唔”的单音表示了妥协。
他成功为自己的嘴巴争取了自由后,立刻乖乖站直,改为拉住对方的手腕,小声抱怨道:“我发现你的本性真是相当的恶劣,而且还很缺乏最基本的耐心,简直比我还要我行我素。明明随便哄我两句就可以了。之前你都会哄的……”
“不想哄。”闻哲打断对方,抽回手腕,转头走向卧室。
屠休毫不犹豫地跟上,再度抓住对方的手腕,却没有阻止对方走向摆在窗边的柔软大床,闻哲也没有再抽回自己的手腕。
他们先后在床边坐下,闻哲看着粘在自己手腕上的爪子,相比暧昧更接近于报复似的揉捏着自己腕骨上的皮肤,没一会儿就弄红了一块。简直就像野兽圈领地一样执着,就为留下淤青作为印记。而他只是看着,没有动手阻止。
闻哲在叹气过后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再顺势按住对方的脑袋,逼对方与自己四目相接。
“你的爪子如果挠破了我手腕的皮,我就揍你。”闻哲在屠休开口前抢白。
屠休当即“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却在停止恶劣小动作的同时执起对方的手,在红了的位置吻了一下,当然也可能是舔和咬。
“你一分钟不搞这些撩拨人的小手段就浑身难受是吗?”闻哲松开对方的脑袋,空出手来给对方造次的手背来了一巴掌,而后掐住对方的颚尖,“现在给你的三个选择,一、自己找点事情做,但是必须保证不会去惹麻烦,可以离开这间小屋去海边,同时也必须确保我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三条一起;”
“……”
“二、我把你捆成粽子,再塞住你的嘴,把你丢到隔音最好的房间里,关上门……”
“你怎么那么讨厌!”屠休忍无可忍地打断,“这两个选项都很过分。我才不选!”
“还有第三个,”闻哲当然预料到对方不会选前两个,“当个安静的人形抱枕。”
“选三!”屠休既毫不犹豫又无可奈何,“你本来就只准我选三!”
“第一个也是不错的选择。”闻哲好笑地看着对方。
“这种‘惹麻烦’的定义太过宽泛了,”屠休才不相信这种鬼话,“极大概率会被你打断腿。”尤其是中间那条。
“那好,既然你选三,”闻哲随即凑近,在对方唇角印下一个奖励性质的吻,却避开了对方的回吻,而后主动靠向对方肩膀,并补充道:“重点是——”
“安静——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当你的抱枕了。”屠休舔了舔唇角,将其当做一个有回馈的吻,同时故意拖长了尾音,娴熟地搂住对方,躺下的同时帮自己和对方调整了姿势。
“等我休息好,我先带你四处走走,”闻哲也配合着调整,很快在对方颈侧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理所当然般将手掌覆在对方跳动的颈动脉所在,随即闭了上双眼,“或者说是,看看未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屠休在对方呼吸变缓前忽然出声。
“什么问题?”闻哲挤出仅剩的耐心。
“冰锥的伤,疼吗?”
“还好。”
“你还击了吗?”
“当然。”
“我也有个条件。”
“嗯?”
“等你休息好了,就要跟我去个地方。”
“不……”
“不准拒绝!”
“随便你。”
标准相对单位666个小时后——
作者有话说:
大猫猫的体贴都是假的jpg
休休子做梦气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