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在前,薛放第一反应是:“?你为什么把以前的睡衣翻出来穿了!”
缪寻站起身,抖抖那件布料稀少的丝绸睡衣,锈金色眸底掠过一抹暗色:“哼,你以为你藏在箱子里我就找不到了?”
薛放十分正直:“我只是收在那里。”
很快他就正直不起来了。
去掉阻断钉,仿佛解开魔法的封印。
青年脚步轻盈,赤足无声贴上纯白大理石地面。他微微倾身,发间长出两簇金黑色带点点的绒毛,贝壳形状的猫科耳朵柔韧娇弹,下陷的腰窝后,连着尾椎的地方舒懒伸展出又长又纤细的条纹尾巴。
尾尖尖见到了薛放,就马上条件反射地勾起弯弯。
若有似无的太妃糖香甜随着“猫”的靠近越来越浓郁诱人,像巧克力工坊咕嘟咕嘟的热锅,让不嗜甜的薛放都心血沸腾。
简直像古远神话里的猫妖变身场景。
“是这个味道吗……”小野猫含着酥哑的嗓音,俯身贴耳。
薛放……深吸一口气,然后——
轻轻弹一指头在他脑门上。
“啊!”缪寻捂住额头,生气地尾巴抻直,变成飞机耳,“你干什么!”
薛放一手牵着他走到椅子旁,一手捡起掉落的钉子,查看一下没有损坏,便松了口气,转头板起脸对缪寻说:“跟我过来擦伤口。”
不管有没有记忆,都是这么任性。
缪寻不高兴地挣开他,“这种小伤——啊。”
哨兵突然发出短促又戛然而止的呼声,表情变得很快不对劲。他开始控制不住地肌肉缩紧,被锁骨血洞牵连到的神经极其敏锐地撕扯起来,痛得想叫,却叫不出声音,只能大口大口痉挛着呼吸——
直到被向导迅速搂住,扶着他的后脑,低声安抚:“展开精神域……让我进去。”
男人也只是象征性告知。
实际上在说话时,一股深渺雄厚的精神力就冲进他的大脑,被毫无芥蒂地接收了。
温暖强势的力量熟悉地掠过整片精神领域,将痛楚与其他杂乱信息通通驱散,再编织成细腻的网络,牢牢坚守在屏障前。
对于薛放来说,这只是一个向导的日常功课。
但缪寻却抖着身子打起颤,“不要看……啊,不要看……!”
男人的气息重新进驻到他脑海,不容置疑地强势归位,架筑在过去与现在间的薄薄障碍之墙,被引动得震动破碎。
那些熟悉的不堪的,快乐的悲伤的,让人牙尖颤抖,舌根发酸的东西,一股脑锤打进他的身体。
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即便他自己摘下钉子,也没有这么剧烈的化学反应。
“薛放……薛放,”他凭借着本能无助呼唤,“我好疼……脑袋好疼……”
他的向导抱紧他,低声细语:“别去想,跟随我的引导,放空思想把其他信息隔离开,全部都交给我——”
下一秒,他被自己的哨兵扑倒了。
“我不想痛……”委屈的低喃,埋下去。
那是暴风骤雨式的极致索取与拼命挖掘,抱紧了喧嚣大海里唯一一块浮木,昂着脖子勉力呼吸才能避免精神浪潮将他呛死在怒海中。熟悉又陌生的强悍力量,汹涌叫嚣着倒灌进躯体,他是哨兵,是擅长虐杀的顶级杀手,浸泡在敌人半干的血液里成长的“猎豹”,还是……
虎鲸养的猫。
隔着一道记忆“栅栏”混过一年,再放出来时,他又饿又渴。他慌乱、紧张、难受又不安,只能死死抱住怀里的大海豚,狠咬下去,榨干他最后一滴血,想以吞噬的方式找回一点点动荡中安稳。
他得到了温柔而热烈的回应。
猫的虎鲸有着滚烫的腹腔,吃下肚子,足以温暖他寒冷的胃部。年岁悠久的鲸类尚且年富力强,主动放弃海洋霸主的荣耀,成为惊醒的猫囫囵填饱肚子的第一餐。
可怜的小猫。
将他当做浮木紧紧抓住,殊不知他才是那个浮窥觊觎的家伙。
浪潮顶翻了肆虐的猫,虎鲸露出利齿,在艰难的忍耐后终于得到机会大快朵颐,猫尾巴抽紧着拍打大理石地砖,越拍越快,尾尖炸毛一根一根,虎鲸的低号变成高声呼啸,泡沫破碎,鲸类轰然倒塌在现实的沙滩上。
他觉得结束了,可那只归来的猫却黏缠地说:“不够呢……”
猫将他的大海豚拖进了屋子,“嘻”,他关上门,反手上锁,轻盈缓慢地走向他遍布伤口的力竭猎物。
“你还能撑多久?”
“精神网……8小时。”
缪寻给终端设了闹钟:8小时14分后响铃。
………
事实上他俩谁也没听见那个闹钟。
反而是薛放突然惊醒,跳起来到处找阻断钉,从门厅一堆被猫爪子撕成破烂布条的衬衣里找到了,赶紧跑回去消消毒,爬回床要给缪寻安上。
“唔……干什么……好疼啊。”缪寻掀不开眼皮,软软拿手挡了下。
咔吱,钉子重新接在锁骨上。
薛放眼睁睁看着黑红色的结合徽记在2分钟内完全褪去,安心的同时,也有些失落。
“唉……”
缪寻听见那声叹息,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他模糊的影子,就拽下来,随便亲了一口,然后翻身继续睡。
薛放摸了摸自己被亲到的脸颊,躺下来,卧在缪寻背后小声喊:“缪寻,缪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俩闹到了天亮,这会醒来都快傍晚了。薛放实在怕摘钉子时间太长,会对缪寻造成影响。
缪寻在浅梦中呢喃着:“我好像……破皮了,唔……”
“啊?有么!”薛放赶紧要掀开被子检查。
谁料小野猫长腿一勾,直接连着被子把他按倒,懒懒睁开眼睛打个哈欠,手肘撑在薛放满是痕迹的胸口,托着腮端详一会。
“嗯,是我爱瞎操心的老婆放。”
薛放捏捏他的脸,指腹擦过他微微肿起的唇,“记起来就好。”
缪寻低头咬住他的指节,吮了吮,吮的时候慵懒波荡的深赤色猫眼还抬起来瞄他,看得薛放脸红心跳,内心腹诽:
这小野猫,勾人勾得没完没了!
“你再睡一会吧。”
薛放拿回手指,准备出去弄点饭。
刚一穿好拖鞋,衣角就被拽住了,“使用完了就想走吗?”
薛放:“我去做饭,要不然你肚子瘪瘪晚上又要叫饿啊饿啊。”
视线停留在男人后肩膀深深的牙印,再滑到睡衣也遮不住的各类指甲刮痕,缪寻舔了舔牙根,咂咂嘴,还有一股子浓浓的血味。
……他昨晚上没控制住,好像真的咬了薛放一大口,还吮了好一会向导的血。
长时间不和绑定向导接触的哨兵,突然一见面,就会引发极度渴望,失去理智以各种方式攫取向导素。
可是薛放这个家伙……
这家伙不仅没反抗!还按住他脑袋高兴万分地问:这样太慢了要不然我给你找个吸管去?
“你别去。”缪寻扭过头。
薛放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闹起别扭,“为什么?”
“我不想吃你做的饭。”
“那我订个酒店外卖,你来点菜。”
缪寻抬起头,慌忙说:“我……”
薛放抚上他的面颊:“怎么了啊?”
缪寻一骨碌躺下,滚进床单里把自己缠得严严实实,一大只小咪裹在里面,硬着嗓子闷声说:“我就是心疼你,不行吗?不想让你一瘸一拐去做饭,也不想你离我太远——”
“………不行!”
薛放掀了木乃伊猫猫的床单,上去狠狠rua了他一通。
虽然没有耳朵和尾巴,依旧被揉得闷闷不乐炸毛了。
缪寻光着脚跑下去找来医疗箱,扒了薛放后背衣服,给他上药。
胸口的咬伤重重叠叠,缪寻想起昨晚自己说的胡话,面不改色问:“我是不是放了辣椒的小酸奶?”
“不,你这个等级是魔鬼椒。”
“哼。你肯定更喜欢魔鬼椒,而不是普通青椒。”
薛放扭过头笑着问:“所以现在是普通青椒吗?”
缪寻把牙齿扣在那个牙印上,轻轻啃一下,“不是,我现在是甜椒。”
“好嘛,给我也啃一口,甜椒小朋友——”
…………
为了证明自己是如假包换的“甜椒”,缪寻通过三轮决胜,拿到了厨房准入权。
他不会做饭,按着搜来的菜谱鼓捣半天,也只端出两碗汤。
一碗是西红柿菠菜蛋花汤,给薛放。
一碗是西红柿蛋花没有菠菜汤,给自己。
薛放看他找了个小碟子,皱着眉头,拿了叉子,一点一点细致地从汤里挑出菠菜碎叶,宁可错杀蛋花,也不肯放过2毫米大的碎叶。
“你怎么不烧好了盛出来再给我放菠菜?”
缪寻随口答:“忘了。”
只想着薛放是吃菠菜的,于是就一股脑扔了进去。
薛放推开椅子,自然地从他面前把那碗汤拿走,重新做了一份。
他们俩之间,从来都是看不得对方受半点委屈,也从来都会主动迁就。
汤端回来,这下里面一点菠菜味也没有了。
缪寻转过椅子,小腿搭在他膝盖上,倨傲地昂起下颌:“喂我。”
薛放快乐地捏起勺子。
最后一点距离感,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