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67章 你走过的路(四)

我和三个怨种前夫 妤芋 5937 2024-07-31 09:36:49

什么叫决胜千里之外?

姚乐菜如今可算是懂了。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他也必须得按照柏莱期待的那样办事。

握着手里的信,回想柏莱这一路的布局,姚乐菜心里的怒火渐熄。取而代之的,倒是一种被他人算计成功后的无奈。到底是技不如人,姚乐菜认栽。

可那又怎么样?姚乐菜撕烂手里写着要做他叔父的纸,连连冷笑,既然柏莱敢利用到他头上,那说明他肯定也做好了承接他事后报复的准备。

身后柏莱的文副官被姚乐菜刚才发火的样子吓坏了,名叫朵朵的omega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问他,“姚乐菜先生,我们要去哪儿?”

姚乐菜把纸屑扔进垃圾桶,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又重新挂起笑,“找真正能救柏莱的大人物。”

朵朵傻傻地“啊?”了一声,显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虽然叫一个新人文副官来送这封信,也是柏莱的算计之一,但姚乐菜无意迁怒一个文弱的小孩。

他对朵朵笑了笑,耐心地回答她,“柏莱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去找他。”姚乐菜解释说,“要不然我一个社会改革部门的,怎么能帮上忙?我又不是做技术工作的。”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张稚嫩的脸庞上隐隐闪烁着不安,但她到底是信任姚乐菜的,没再继续发问。

载着姚乐菜和朵朵的私人飞船缓缓靠近一颗的小星球。

朵朵从眩窗看出去,这是一颗私人星球,星球呈现出毛茸茸的绿色,上面的植被覆盖率极高。

蓝色的能量保护罩将他们的飞船悬停在一个安全距离,很快,识别身份的蓝光从头到脚扫描过他们全身,确定无害后,一只蓝色的生物飞到到朵朵眼前。它应该是一只机械燕子的投影,全身散发着蓝色的光,只能窥见一个发光的轮廓。

燕子绕着朵朵飞了一圈,好奇她的身份。但很快,它又被不远处的姚乐菜吸引,“菜菜哥——菜菜哥——”燕子高兴地飞向姚乐菜,在他的耳边扑棱翅膀。

姚乐菜伸手,让燕子停留在自己的小臂,“你好,小燕,”姚乐菜询问道,“莫亚蒂叔叔方便吗?我有急事。”

燕子显然对姚乐菜颇有好感,听到说有急事,它立马打开了进入星球的通道,“急事?急事——”燕子飞来飞去,“我带菜菜哥去找他!”

蓝色的屏障缓缓为他们的飞船打开一个圆形的入口,朵朵只眼前一白,一阵强光吞噬了他们,接着,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就在她摸索着,想要往前走时,视野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随后,她惊讶地发现,短短几秒钟,她和姚乐菜已经从飞船位移到了一座树下的老木屋的跟前。

朵朵来回张望,四周青草绵绵,绿树成荫,木屋后面是一大块种满蔬菜的田地,几只鸡鸭被圈养在山坡下,叽喳作响。不远处河流潺潺,一派农家田园风光。

“嘎吱——”,木屋被推开了门。

朵朵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alpha迎着光,缓缓走了出来。

一只有着巨大机械翅膀的燕子滑翔而去,它亲昵地盘旋在alpha的头顶,快乐地呼喊他的名字,“莫亚蒂!莫亚蒂!”

朵朵看清来人的相貌。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alpha,具体什么年岁,朵朵也估计不出来,他似乎很老了,脸上的皱纹连带着皮肉下垂,肌肤也透出一种无力的苍白。但他似乎又不老,他的身形挺拔消瘦,骨相依旧撑着他的气质,绽放出在峥嵘岁月中依旧傲然的美丽。

感受到朵朵的打量,老人那双碧蓝的眼睛冷冷地盯向朵朵,盯得朵朵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没一会儿,老人又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

燕子得了允许,美美地落在莫亚蒂的肩膀上。它高高地仰起脑袋,露出自己雪白的胸脯。胸脯前挂着一枚被打磨得锃亮的银币,而银币上刻着‘葁燕’两个字。

朵朵猜测,这就是这只燕子的名字。

朵朵望向姚乐菜,记忆里,温文尔雅但总是充满距离感的beta,此刻眉眼舒展,笑意里带着朵朵从未见过的细腻的温情。

姚乐菜轻声问到,“莫亚蒂叔叔,最近还好吗?”

莫亚蒂走下台阶,他穿着自己用木头削的拖鞋,鞋面敲击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我好得很。”莫亚蒂顶着亲昵地蹭他脸的葁燕说,“有什么事?直说。”

于是,姚乐菜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柏莱和谢沉之两人的狼狈为奸,但相互被刺的经过。

从青年时期开始,谢沉之就在研究能够无限制大幅度跳跃时间的机器。可只有他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因此,他试图拉柏莱入伙。

柏莱也确实和谢沉之一样,都有跳跃回过去的企图,但柏莱想跳跃的是【真实过去】时间线上的时间点。在明确了双方需求的一致性后,两人决定合作。

然而,这个合作里暗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目的。

谢沉之希望能够留在过去。他在柏莱的跳跃通道做了手脚,一旦他有被追查的风险,他就会率先暴露柏莱的位置,为他的大跨度时间跳跃作掩护。

最好柏莱能死在时空乱流里,如此便足以为谢沉之提供更丰富的能量。如果第一次降落的时间点不合适,他还能进行二次跳跃。

而柏莱的态度摇摆过,他有时想留在过去,有时又想返回到现在的。但既然他的副官找到姚乐菜,那说明他在进行时间跳跃前,也做下了决定——他选择了现在。

姚乐菜明白,柏莱最想要的莫过于他回到现在,而谢沉之留在过去。这样柏莱就能吞并一个古老世袭贵族的所有产业。

既然两个人都怀抱着杀死对方的愿望,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了。

朵朵在一旁听得入神。此时,她才彻底明白柏莱让她接近谢沉之的副官,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亚蒂只感到无聊。

这些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他完全没有兴致。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早就揣手走人。但也许是独自生活了多年,心性和耐性渐长,他居然平静地听完了眼前小辈的叨叨絮絮。

姚乐菜说完了,示意朵朵奉上谢沉之私人实验室的照片。莫亚蒂伸出食指,戳了几下葁燕覆着厚厚羽绒的下巴。他只瞟了眼那些巨细无遗的照片。

“小鬼的玩具罢了。”朵朵听见面前的老人评价道。

“对您来说,的确和玩具没有区别,”姚乐菜说,“但是对我们来说,这实在太为难人了。更何况柏莱只有5%不到的几率能回来。”

莫亚蒂满脸无所谓,“那就别回来了,”他说出和姚乐菜先前类似的话,“矫正液一倒入进去,他们就会像病毒一样被抹除。根本没有帮助的必要。”

姚乐菜还想再说些理由,“莫亚蒂叔叔……”

但莫亚蒂打断了他。莫亚蒂直截了当地问,“我为什么要帮他?”

姚乐菜顿了顿,姚乐菜知道如今孤僻独居的莫亚蒂叔叔还愿意搭理他,全然是看在他亲叔叔的面子上。在姜冻冬叔叔的两个孩子里,莫亚蒂叔叔选择了姚乐菜,因此,如果是姚乐菜遇险,他一定会施以援手。而柏莱——莫亚蒂叔叔没有帮柏莱的理由。

所以唯一能请动莫亚蒂的,也只有自己。姚乐菜无奈地想。思及此,姚乐菜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柏莱,还欠了坨大的。

“莫亚蒂叔叔,”姚乐菜无可奈何地说,“我请求您的帮助。”

莫亚蒂抬起眼,淡淡地瞥向姚乐菜,“这是你的请求?”他问道,“你要因为柏莱,消耗掉你的请求?”

姚乐菜苦笑着点头,“对,莫亚蒂叔叔,请您去帮一帮柏莱吧。”说完,姚乐菜又补充道,“还有谢沉之。请您帮帮他们,让他们顺利活着回到现在吧。”

柏莱妄想达成他活着回来,但谢沉之留在过去的局面——呵呵,姚乐菜当然不会让他如愿的。既然他们两个人都这么想让对方死,那不如就让他们俩都活着。

莫亚蒂没什么表情,他只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姚乐菜面前,“一次。”莫亚蒂反问眼前的小辈,“姚乐菜,如果我去救了那两个小鬼,你剩下一次向我请求的机会了。你确定要用?”

想到他要为柏莱来消耗自己为数不多的请求,姚乐菜心里的愤恨和报复欲又一次加深。

姚乐菜扯了扯嘴角,深深地叹出一口气说,“是的……叔叔。”

莫亚蒂露出哂笑,他操起手,环抱在自己的胸前,“你还真是有够滥好心的。”莫亚蒂带着讥讽说,“我都有点儿磕你俩了。”

姚乐菜的脸当即黑了下来,“……莫亚蒂叔叔,我和柏莱绝无可能。”

“哦,那就磕你们仨。”

“那更不可能了,叔叔。”

莫亚蒂浑不在意姚乐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逗了逗肩膀上努力听他们对话的葁燕。

葁燕摇头晃脑,黑豆豆似的小眼眨个不停。这只小鸟目前才迭代到二级,相当于人类的四岁,复杂的人话根本听不懂。

“这种东西可说不好。”莫亚蒂老神在在地说。

姚乐菜一点儿也不想再继续这种话题,他果断扭回偏移的话题,“叔叔您答应了吗?”

莫亚蒂奇怪地看了眼姚乐菜,“你都消耗掉你的请求了,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得到了这句肯定,姚乐菜的心里陡然一松。随后,莫亚蒂懒洋洋地告诉他,“行了,把坐标发给我。”

姚乐菜看向身后的朵朵。朵朵很懂眼色地一言不发,但始终在线的。她赶紧掏出终端,向姚乐菜发送了一串坐标定位。

拿到了位置,莫亚蒂挥挥手,给姚乐菜和朵朵下逐客令,“我收拾好东西就会过去。你们该干嘛干嘛。”

但姚乐菜有些为难,他巴巴地看着莫亚蒂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动作。

莫亚蒂拧了拧眉毛,不悦地看着两尊立在家门口不动的人,“你们还站在这儿干嘛?听不懂人话吗?我收拾好东西就会过去。”

姚乐菜小心地开口,“我只是有些担心叔叔您的身体不适合独自长途跋涉……”

莫亚蒂翻了个白眼,戳穿他话语深处的担忧,“你是担心我突然犯痴呆没赶上趟儿,送那两个小鬼双双去死吧?”

姚乐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确实有这种担心。毕竟莫亚蒂叔叔这几年犯痴呆的频率越来越高,前几次如果不是他来探望,他的这位叔叔能因为忘记回家的路,在树林里迷路把自己困死。

但话可不能这么讲,姚乐菜笑了笑,“怎么会呢,叔叔?”他语气温和地说,“去死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先轮到柏莱他们。再怎么说也得是叔叔你先才对。”

莫亚蒂侧目,他瞥向姚乐菜,似笑非笑道,“你还真会说话。”

瞧上去是被取悦了,莫亚蒂也不再排斥姚乐菜和朵朵等他。他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背着葁燕转身,走向小木屋。木头鞋子再次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姚乐菜目送莫亚蒂踏上用老榆木打造的台阶,莫亚蒂的步履稳健,精气神皆在,全然没有半点儿病态。

姚乐菜忽然有一个猜想,“莫亚蒂叔叔,”等莫亚蒂回头望向他时,姚乐菜接着问,“这些年您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其实是假的,对吗?”

莫亚蒂冷淡地回答,“不是假的。”

“啊?”姚乐菜惊讶地挑起眉。

紧接着,莫亚蒂无语地又翻了个白眼,他看姚乐菜的眼神,充满了看一条单细胞白痴的嘲讽和嫌弃,“不是假的就等于真的?你是什么二元生物吗?概念里就只有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模型?”

“我无聊,痴呆着玩儿的,不行吗?”莫亚蒂说。

说完,他“啪——”地关上木门,带肩上的鸟一起进屋去了。

姚乐菜站在原地,一脸茫然。他仔细思考着莫亚蒂叔叔口中‘痴呆着玩儿的’是什么意思,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背后的朵朵看出了他的困惑,她想了想,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姚乐菜先生,”姚乐菜带着微笑看着她时,她鼓起勇气,小声说,“可能这位老先生‘痴呆着玩儿’的意思,就像男同但微双一样。”

姚乐菜一琢磨,还真是一个逻辑。

“你还真是通人性啊,朵朵。”姚乐菜赞叹道。

被心上人夸了,朵朵小脸红通通的,止不住地嘿嘿嘿笑。

回到屋子,厨房里煮的梨子水已经在冒出白腾腾的蒸汽,满屋子都飘逸着梨子果肉软烂后的清香。

莫亚蒂沸腾的水里加了几勺春天酿的梨子酱,搅拌几下后,关掉灶火,盛上两碗冷却。

葁燕俯冲下来,绕着白色的陶瓷碗扑翅膀,“梨子!梨子!”它高兴地用喙啄着碗边,发出一连串的叮咚声。

莫亚蒂弹了下它的小脑袋,警告道,“冷了才能喝。”

葁燕听话地咕唧了一声,随后不再啄碗。它收起羽翼,跟只小企鹅似的,绕着碗走,黑豆小眼紧紧盯着碗,就等梨子水变凉。

莫亚蒂见它老实,也不再多管。

他揣着手,走到另外一堵墙前。灰水泥糊的墙面上,钉着一节断木,木头中央,立着则放着姜冻冬的照片,姜冻冬六十八岁退休时拍的官方照片。

这是莫亚蒂趁葬礼的来客都走了后,从姜冻冬的墓碑扣下来的。是他专门带回来的特产。

照片的左边是一个装着姜冻冬父母的小盒子,右边则是一口白色的瓷坛。裴可之的瓷坛。

莫亚蒂原先不想带裴可之来自己家的,但回到姜冻冬的小院收拾东西时,莫亚蒂看着壁龛里的骨灰盒和碟子里的饼干,他静坐在裴可之面前,坐了半晌,他拿起一块供奉给裴可之的饼干吃了起来。

莫亚蒂记得这碟饼干出锅的时间是在下午,那时姜冻冬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他烤出来只是为了闻闻味儿。饼干烤得边缘焦黑,又脆又香,莫亚蒂吃了很多。

而如今,嘴里的饼干已经潮了,姜冻冬也已经走了,所有暗潮汹涌的恩怨都和软掉的饼干一样,沾上了股回味。

莫亚蒂还是打包走了裴可之,不情不愿地要他也住进了自己家。

莫亚蒂久久凝视着姜冻冬的照片,他没好气地对姜冻冬说,“喂,姜冻冬,我要去救你的养子了,”他吐槽道,“你那俩孩子还真是不消停,你怎么忍受得了的?”

照片里的姜冻冬对着镜头傻笑,圆圆的脸上眼睛眯成两条缝。他笑眯眯的样子仿佛是在对莫亚蒂说,‘我连你都忍受得了,两个孩子算什么?’莫亚蒂嘟囔着抱怨,“你死了,居然都还能给我找事儿做?干嘛?你想让我替你当你两个孩子的保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姜冻冬明媚的笑脸。

莫亚蒂脸上鲜活的表情渐渐淡了下去。

他的的目光滑到裴可之的骨灰盒上,他想,真是可笑。

真是可笑,裴可之一直以为他会陪姜冻冬走到最后,可是最先死去的却是他这个黑心医生。而莫亚蒂,明明他是所有人里最想死的人,明明他死了这么多次,可偏就是他还活着,偏就是他活到了最后——所有人都死去的最后。

这是什么可怕的诅咒?

莫亚蒂寻常地活着,活到如今的百岁。他的寿命过于漫长,每次他数着自己还能活的年岁,就感到一阵绝望。

为什么姜冻冬能早早地死掉,而他却要活到这么——这么遥远的以后?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到了姜冻冬头上?太不公平了。

一定是姜冻冬诅咒了他。莫亚蒂想,要不然,他早就死了。

有的猫死了一百万次才真正地学会了死亡。而当他真正地学会了死亡后,他决定好好地活下去。

姜冻冬死后的第三年,莫亚蒂对他的嫉妒,酿造成深深的恨意。他真的开始恨他。他以为恨他,也许就能让自己从生活里解脱出来,也许就能让他继续理所应当地自杀。

不幸得失,越是恨,莫亚蒂对姜冻冬的记忆就越是清晰,他患有超忆症的脑袋是一个巨大的宇宙硬盘,连有一次姜冻冬笑着低下头时,他无意间瞥见的他左耳朵后面那颗细小的椭圆形的痣,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一段时间,每一天,莫亚蒂的脑子都在不停歇地播放有关姜冻冬的所有记忆。他被迫一遍遍地重复他和姜冻冬相遇的点点滴滴,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和姜冻冬的相遇、相识、相互帮助、争吵然后和好、漫长的磨合以及死亡。

他好像又回到了被超忆症困顿的少年时代。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被拉进记忆的沼泽,无法脱身。

直到某个夏天的傍晚,莫亚蒂像只孤魂野鬼地飘回姜冻冬的小院。他准备在这儿睡一晚上。只有在这儿,他癫乱的精神才会稍稍安静。

莫亚蒂蜷缩起身体,睡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半边床榻上。他的呼吸缓慢地平稳下来,就在他放空大脑,即将陷入酣睡时,一声啼叫又扰了他的梦乡。

莫亚蒂黑着脸,循声穿过院子,来到后面的仓库。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儿作威作福。

灯啪地打开,摆满货架的屋子顷刻间亮堂起来,莫亚蒂也终于看清打断他睡眠的始作俑者——叽喳的啼叫来自一个放在桌子上的孵化器,这么多年,也许是姜冻冬忘了,孵化器从没有关过,里面始终维持着动物发育的温度。

莫亚蒂打开孵化器的盖子,一只天生就没了翅膀的燕子出现在他眼前。这只燕子才破壳不久,只有半个巴掌不到的大小,它闭着眼睛,浑身湿露,张着嘴不停叫着。

莫亚蒂眉眼里的阴郁忽地滞住了。他拨弄一旁被破开的鸟蛋壳,来回地观察,壳上星星点点的花纹,他记得很清楚,是他送给姜冻冬的六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二十五年前他四处游荡,在一棵树下捡的一枚鸟蛋,此刻却孕育出了新的生命。

莫亚蒂呆呆地望着孵化器里拼命叫唤的小鸟。老实说,这只燕子挺丑的,羽毛稀疏,天生残疾,身子细小,脑袋却大得吓人。如果他就这么旁观,今晚之后,这只鸟肯定会死。

但在黎明来临前,莫亚蒂还是轻轻地取出了这只叫声渐渐微弱的小鸟。

他决定养活这只小鸟,决定给它取名为葁燕。

葁燕的到来,没给莫亚蒂的生活增添什么欢乐,倒是多了些鸡飞狗跳。葁燕不仅没有翅膀,连眼睛也看不到东西,等它再长大些,莫亚蒂发现,它的心脏也有问题。

可葁燕什么都不知道。它不知道自己没有翅膀,也不知道自己眼瞎,更不知道心脏的问题,它靠嗅觉辨认方向,靠叫声的回音确定位置,它顺从本能,尝试过扑腾着飞。

但它的一次次勇敢,换来的是从书桌上掉下来,险些把自己摔死。

为此,莫亚蒂不吃不喝,整整一周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研究怎么给葁燕打造出能融合进它的生命,和它一起发育,一起成长的生物机械。这个机械要修复葁燕所有的残缺,还要赋予它人类的智慧和语言。

忙碌的生活倒是让超忆症暂时停歇,而莫亚蒂浑然不觉。

在陪葁燕测试第三套融合机械的时候,莫亚蒂站在草坡上,他伸直手臂,看着小臂上的葁燕小心地张开翅膀,而后俯冲向前,翱翔向一望无际的蓝天,莫亚蒂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从那以后,葁燕有了新的眼睛、新的心脏和翅膀,它学会了飞翔、学会了说话和辨别哪个树上的梨子最甜。它有了新的生活,莫亚蒂也是。

碗里的梨子汤放凉到温热了,葁燕叽叽叫着,飞到莫亚蒂的头顶,蹲在上面,一定要莫亚蒂也来喝。

一人一鸟心满意足地喝完了各自的甜汤,莫亚蒂擦擦嘴,对肚子圆滚滚的小鸟说,“走吧,我们去救一下你异父异母的兄弟。”

葁燕歪了歪脑袋,不解道,“菜菜哥?菜菜哥?”

“不是你的菜菜哥,是另外一个。”莫亚蒂说。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