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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4章 吻

心痒 白色的柴犬 2804 2024-08-06 08:31:31

休息日上午九点钟,宁嘉青端着那盆起死回生的铃兰花站在闻珏住所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然而开门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穿着护工的白色制服,她犹豫着问:“请问是找闻先生的吗?”

宁嘉青朝里面看了一眼,“不在?”

“闻先生今日有事,一早有车来接去福利院了......”

黑色奔驰停在福利院门前,宁嘉青下车,摘下墨镜看着眼前建筑的牌子——地球之家。

旁边停着两辆黄色面包车,挂着某地方电视台的和自媒体频道的牌子,八成是宁甯提前请来拍摄素材的。

向门卫表明来意和身份后,几分钟后有个院里的女老师过来,说亲自带他过去。

路上女老师向他介绍着这所福利院的历史,收养的儿童不限于残疾、遗弃,智力障碍等,也不限国籍,约有六分之一是外籍儿童。

面对有资产的企业家或者富豪,本院的老师都会拿出最好的态度,用最真挚诚恳的语言介绍这些孩子。哪怕激起半点同情心,就可能为他们焕新一间教室。

聊到闻珏时,老师情不自禁地热情了些,对他夸赞有加。说福利院建成之初,陷进舆论自证,媒体说他们是营利机构,挪用私吞捐款等等。当时院长几度住院,福利院困难得差点维系不下去。

后来闻珏以个人名义公开捐了一笔款,有了社会热度后慢慢建成现在的规模。这几年自从闻珏出车祸后,就很少来过了。所以今天他能来,不仅是老师们,孩子们也很高兴。

正巧走到宣传墙,老师伸手指给宁嘉青看,“这是六七年前闻先生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这里有十三个孩子,住在这两间样板房里......”

照片里的闻珏,坐在矮小的塑料凳上,正在给一旁瘦弱小孩喂饭。背景灰蒙蒙的一片,而穿着简朴的他却鲜活。

不知为何,看着照片里的闻珏,宁嘉青心里升起一股不适感。

像卷起的纸角,总也抚不平。

见到闻珏时,他正在音乐教室为合唱的孩子们弹琴伴奏。

他坐在黑色的钢琴前低头演奏,唇边带着温暖的笑,抬头看向旁边肤色各异的孩童,收回视线时与玻璃窗后的宁嘉青对视。

正在宁嘉青想该作何反应时,闻珏却很自然地转过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直到一曲完毕,孩子们自己鼓掌给自己鼓励。在未消散的掌声里,女老师带着宁嘉青进来。闻珏才转过轮椅,笑着对他说:“宁甯让你来的?”

宁嘉青瞥了一眼教室后方的摄像机,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神色自若地“嗯”了一声,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做戏要做足。”

对于陌生人的到来,加上宁嘉青并不“面善”,孩子们都比较胆怯。有个皮肤很白的唐氏小姑娘,含着手指畏缩地躲在闻珏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

闻珏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别怕。”

他对宁嘉青说,“在封闭的环境中体型高大的男性陌生人会让他们觉得恐惧,你推我出去转转吧。”

宁嘉青看向一旁打量着他的孩子,其中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露在外面的手臂布满烟疤。

生活楼后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木头廊顶缠满粉紫相间的野生牵牛花,茂盛的叶片遮住毒辣的太阳。

旁边的操场上有孩子在活动,最简单的传球运动,几次都无法从头传到尾。不是被扔掉,就是被某个小孩突然抱走,老师只得追上把球拿回来重新游戏。

闻珏微微眯着眼看向远处,“你知道去年这里有多少个孩子被领养吗?”

他看向旁边的宁嘉青,“是零。”

宁嘉青看向那些孩子,说是小孩,其实有些人已是成年模样,只是将自己困在了童年。

“因为残疾?”

“不止。心理疾病,智力障碍,自闭症等等......这里的孩子来自不同国家,有被遗弃的,父母偷渡的,丢在医院没人管的,因家庭暴力被社会收容,校园暴力产生心理问题的......总之他们不适合融入另外一个家庭,于是在这里组建了新家。”

捡回球的老师被绊倒摔在草坪里,啃了一嘴草,逗得他们哈哈大笑,甚至有人笑得躺在地上打滚。

欢快的气氛,可宁嘉青却感觉不到半分愉悦。他看向闻珏,“总会有善良的人来包容他们,让出一块能让他们生活的空间。”

顿了顿,继续说:“比如你。”

闻珏笑了,笑容里带了点难以相信的意思,“善良?我吗?”

“至少按照现代社会道德标准来看。”

“也许正好相反。真善者坦坦荡荡,伪善者四处声张。说不定是我以前做了什么亏心事,做贼心虚而已。”

宁嘉青没了话。

闻珏盯他两秒,收回视线,轻松道:“开玩笑的。”

“嗒嗒”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一个深色皮肤,个头不高的男孩跑过来,湿黏打缕的头发粘在额头。

他停到闻珏面前,黧黑的眼睛瞅着闻珏,抿着唇将手里的巧克力冰棒递给他。

后面跟过来的老师喊了声他的名字,只见男孩皱起眉,不太友善地瞅了宁嘉青一眼。低头将冰棒掰断一分为二,都给了闻珏。

闻珏用印地语说了声谢谢,男孩腼腆地抿着唇,又瞪了眼宁嘉青转身跑开了。

“他只是不太会与人沟通。”

“托你的福,这是我活的这些年遭受敌意最多的一次。”

闻珏失笑,将冰棒递给他,“补偿。”

宁嘉青接过咬了口,冰块混着糖浆蔓延口腔,甜得他皱起眉。

“他叫莎萨,生母是印度人。”

其实宁嘉青认出他是宣传墙照片里闻珏喂饭的那个小孩,六七年过去,至少有十二三岁了,个子没长太高,身材还是瘦瘦小小的一个。

女老师向他介绍了莎萨的身世,生母被丈夫送到代孕中心。生下他之后雇主联系不上,便扔在了恒河边,被当地政府救助。身体健全没有残疾的小孩是最好被领养的,但他性格孤僻,咬伤原养父母的亲生女儿被送了回去。后来几经辗转,一直生活在这里。

莎萨不会英语,也不与人交流,总是打伤别的孩子。就在这里也考虑拒绝收容时,闻珏来了。他用印地语和他交流,逐渐地莎萨开始改变。

老师说他总是盼着闻先生来,平时不遵守纪律只要提到闻先生,便会乖乖听话了。

“几年前我问过他有没有梦想,他说有。问他是什么,他说是死亡。”

宁嘉青一时无言,手里的棒冰传来冷意。

“莎萨希望早日死去,身体焚烧在恒河边,灵魂到达他们的圣地冈仁波齐。”闻珏神色淡然,轻声说:“自己能选择死亡的方式,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看着闻珏近在咫尺的侧脸,宁嘉青突然觉得遥远陌生。似乎肉体空壳下的内心,无人知晓,也无人接触。

傍晚时分闻珏要离开了,福利院的孩子们依依不舍,甚至嚎啕大哭,年迈的院长红着眼拉着他的手。当然少不了两个摄像机怼在前面,记录感人的时刻。

宁嘉青见不得煽情的场面,站在墙边的树底下,从烟盒敲了支烟叼在嘴里,看了眼福利院的牌子,没点火,把打火机揣了回去。

他看到人群外那个叫莎萨的印度男孩始终没凑过来,抿着唇远远站着。

闻珏也像是早就知道他在那,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莎萨很快跑过去,蹲到闻珏面前。闻珏说了句印地语,这个印度男孩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残缺的牙齿。

好巧不巧萨沙也看到了宁嘉青,他突然抱住闻珏,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又瞪了一眼自己,起身跑远了。

宁嘉青眯起眼,烟几乎要咬断。

闻珏本来要搭媒体的车回去,宁嘉青却自作主张地把他抱上车,折叠好轮椅关上门,“还是那句话,做戏要做足。”

回去的路上,宁嘉青随意地问他刚才在门口时,同莎萨说的印语是什么意思。

后视镜里的闻珏闭着眼,轻声说:“这是我和莎萨的约定,不能说。”

心头像有什么东西细如棉线,被轻轻牵动,又升起无以名状、混沌不清的烦闷。

此刻宁嘉青明白过来到先前看那张照片时不适感来自何处——他在闻珏身边的孩子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闻珏似乎真的累了,到疗养村时已经睡着了,连拿了他兜里的钥匙把他抱到床上都没醒来。

宁嘉青给他脱下鞋子,盖好薄被。没走,坐在床边看他。

闻珏睡相很好,呼吸声很轻,如此近能看清眼尾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笔记本上那行字,不由自主地轻念出声:“六月廿三,嘉青母亲忌辰......那盆铃兰花不仅活过来,还开了花,要给我什么奖励?”

宁嘉青垂眼,手撑在枕边。停顿片刻,俯下肩膀。

两人的呼吸逐渐交叠,几乎要碰到对方那两片薄薄的唇时,闻珏却睁开了眼,眼底清明没有丝毫困意。

面对如此情景,他没有半点惊色,不怒反笑,尾音轻挑,“你也想学莎萨吗?”

呼出的温热气体消弭在宁嘉青唇边,有些痒,然而心里更痒。

同样没有被发现的窘迫,他平静地“嗯”了一声,手捏住闻珏的下颌,对方拒绝的动作无法忽视,但他依旧强势地继续吻了下去。

唇齿相接的那一刹那,宁嘉青想起他第一次吸烟,含住浸着闻珏唾液的湿润的香烟滤嘴时的感觉。

同样的生理感官很美妙。

同样的心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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