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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5章 昙花一现

心痒 白色的柴犬 1935 2024-08-06 08:31:31

这个吻持续了大约两秒钟,便被闻珏按着肩膀推开,颈间的银链坠坠荡荡。

不得不说,闻珏的教养真好。遭遇被昔日的小舅子以下犯上的荒唐事,还能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地起身。

他晃了晃方才被压倒的手腕,“我装睡,是为了早点让你离开。”而不是趁机做出这种事。

宁嘉青立在床前,低眼看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

“别装傻。”

闻珏轻声笑了下,短促的笑声颇为无奈。

他抬眼,视线从宁嘉青的脸上停顿两秒,下移落在他颈间的项链上。

宁嘉青瞬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项链他带了十多年,后来有一天,他将那枚楔形木片与见不得光的心意一齐藏在了里面。既然闻珏已经知道,他那样敏感细致的人,怎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思。

他点点头,环视一圈卧室的装潢,“所以你突然搬走,是因为我。”

闻珏没回答,只是说:“或许我应该更早离开。”

闻言,宁嘉青哂笑。

他问闻珏:“那你呢,是怎么看我的?”

气氛安静片刻,只听闻珏说:“吊桥效应。”

“一个人提心吊胆过桥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时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误地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生理反应归结于对方。”

后半句话,宁嘉青替他说出口:“从而滋生出错误的情愫。”

闻珏别开眼,看着窗台边上那盆垂着花苞的昙花,缓缓道:“坦白讲你的情况对于我来说不是个例,也发生过不止一次,对于未能预料到的事情走向,我感到抱歉......记不记得几年前有个叫阿树的男生,无视保安的阻拦闯入集团晚宴。”

宁嘉青当然记得。

那场晚宴是宁江亲手操持的,为了庆祝闻氏与宁远的深度合作,宴会规模空前盛况。

那天他下课后,和池州一同去的酒店大厅。为了避免拥挤走的是特殊宾客通道,谁知正巧撞上一个年轻瘦高的男生,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在闻珏面前哭得涕泪纵横。

后来宁嘉青得知这个男生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父母意外双亡,从国中起就被闻珏资助。

被同性表白的已婚男人,恰巧还是厌恶之人,此情此景,池州笑得前仰后翻。

然而当时宁嘉青笑不出来,现在也笑不出来。

因为此刻他听见闻珏说:“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有了一份称心的工作,也有了相爱的女友,他给我写信说现在很幸福......所以人生不止眼前的三步路,要看最终的落脚点在何处。”

宁嘉青没心思听他那些冗长的说教,单被“孩子”两个字钉在原地。

“闻珏。”这是宁嘉青第一次正式叫闻珏的名字,声音很轻,咬字却重。

“这些年你口中所谓的这些‘孩子’,你有没有对他们产生多余的情感。”他顿了顿,又说:“哪怕一点?”

那双标致的瑞凤眼平静地看向他,“从未。”

如生锈般的指关节慢慢攥紧,宁嘉青又问他:“如果是以后?”

话落,气氛陡然安静,静得只听见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

“看,花开了。”闻珏突然说。

随着他的视线,宁嘉青朝窗户方向看去。

只见棕色花盆里那株茎叶高挑的昙花,垂着的白色花苞已经开了大半,此刻花冠还在缓慢绽放,露出淡黄的花蕊。

花还未开完全,香味飘满整个房间。

闻珏看着这昙花,对他说:“人们常在昙花盛开之时许愿,祈求得以成真。”

窗外夜色如墨衬得闻珏肤色过于苍白,嘴唇也白。他唇角带着笑,眼神却淡漠疏离,告诉宁嘉青 :“这对于短暂绽放的昙花,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听到闻珏的答案,攥着的手终于在欲张欲合中慢慢松开了。

宁嘉青眼底发红地看了一眼闻珏,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闻珏叫住他。

“十一年前,NASA发行的阿波罗11号模型,所用原料为价格昂贵的榉木。但那几年因气候欠佳、树木生长周期不足,成品积木发售两年之内出现开裂情况,制造商公开道歉,并以原价三倍美金召回产品。”

他停顿须臾,轻声说:“回忆并不真实,会美化好的记忆。让人身陷囹圄,困在过去。路边抱着酒瓶的醉汉,醉得不是酒精,是无所不能的兴奋状态,实际上酒瓶里根本没有酒。就像藏在木星照片后的那枚积木,剥掉加了滤镜的回忆,本质上只是一文不值的残次品。”

“嘉青,朝前看。”

晚间骤雨,前方高架桥交警摆下“交通事故,禁止通行”的标牌。

黑色的奔驰越野转弯,停在了绿草修葺整齐的路边。

前行路段堵车堵了将近三公里,不知何时才能同行,而反方向的道路顺畅无比,一辆辆车闪着灯光窜过。

新加坡一连闷热十余天,终于降了雨。其实宁嘉青早有预感,每逢雨天来临时,右手便会又疼又痒,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车辆寸步难行,他解开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眼前不断浮现半小时前在闻珏住所的场景,耳边一遍一遍重复着他说过的话。无休无止,右手愈发疼痛难忍。

宁嘉青睁开眼,前方正巧有车驶来,车大灯照亮白蒙蒙一片。实在太亮,照得放在车前面的铃兰花像是一盏盏亮起的小灯。

视线落在花上,宁嘉青扯了下唇角,自嘲一笑。

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阿树也好,那个萨沙也罢,又或者别的张三李四阿猫阿狗......在闻珏眼里,自己和他们并无二致。

一个个都是杜鹃鸟巢寄生机制下的遗弃物,能被顺手哺育便是莫大的恩赐,怎能奢求太多。

宁嘉青伸手摘下颈间的银链,打开相片盒,从隔层取出那枚楔形木片。

榉木的纹理优雅上乘,色调柔和均匀,暗色中右下角的防伪标志闪着独特的银光。

他翻过,完美木片的反面,却有一条裂纹从左上角蜿蜒右下,被泛黄的胶水牢牢粘合。

西南郊区的永安墓园,每晚十点钟关园。

值班的保安已经睡了一觉,醒来时准备下班,却发现刚有人离开,在斜斜的密雨中,关着的铁门敞开一隅。

他嘟囔着:“这么晚了,还下着雨,怎么还有人过来......”

保安伸了个懒腰,拿起手电筒最后一遍巡视。下过雨后草地松软泥泞,留下新鲜的脚印。

手电筒沿着脚印照过去,停在角上一块狭窄的墓碑上。

那块墓碑没有贴遗者相片,只刻了名字。碑前放着一盆花,灯笼似的小花骨朵摇晃在风雨中,花瓣不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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