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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6章 阿暹

心痒 白色的柴犬 3954 2024-08-06 08:31:31

门铃响起时,闻珏正在将阳光下的茉莉花移到阴凉处。

他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粘的泥土,推着轮椅过去开了门。

见到来者时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还没等他说话,陆炡替他开口:“稀客。”

“......”

陆炡透过门缝朝里看看,“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

“如果我说不呢?”

“有正经事找你。”

陆炡口中的正经事,多半是不正经。当听到他说是“关于你小舅子的”,闻珏看他片刻,开了门,“请进。”

“新人”到家免不了对他的住处打量一番,陆炡个头将近一米九,太平洋宽肩,站在屋子中央视觉上天花板都矮了几公分。

他不但没评头论足,反而对着开放厨房吧台上的各色浆果咧嘴笑了下,“有点像你在美国上学时住的公寓。”

顺手拿起一个紫红的蔓越莓放进嘴里,酸得他皱紧眉,“和门外灌木丛里长得那些果子一样酸。”

咖啡已经泡好,陆炡顺势坐在椅子上,又往褐色的液体里加了两块方糖,搅了搅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语气不满,“是今天新磨的吗?味道不尽人意。”

话音刚落,闻珏端起他的咖啡杯要往水槽里倒,被他伸手拦住。

陆炡推了下眼镜,恢复正经语气:“宁远集团打算拿到中南半岛南端海峡的通航代理权,具体已经通过内部文件。”闻珏微怔。

“我记得这个案子,当初你在任时就在着手吧?”

他应声,“仅过了半年就放弃了,推进难度太大。”

泰缅接壤的中南半岛狭长地带,往北是盛产罂粟的金三角地区,往南则是克拉地峡运河。

其中重要海峡港口,被当地势力掌控。如果能够拿到通行代理权,运输货物量可扩大至六倍,航程至少缩短一千三百公里,所产生的经济效益蔚为可观,同时也为相关政府的管控带来便利。

利商利民利政,是一个企业百年兴旺的不变之本。宁远集团百周年庆在即,如果真能按预期拿到代理权。对于宁家来说,预期博得无法撼动的地位,连政界都得看其眼色。

“据说这次案子重启,是你小舅子亲自提出来的,承诺给他三个月时间。”

咖啡的热气氤氲而上,透明镜片上结了层雾。陆炡摘下金边眼镜,用棉布擦拭着,似笑非笑地说:“三个月后,大会闭幕。党派换举,成员重组。你老婆将当选符合呼声的首位女性大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长姐事业如今日中天,而宁嘉青的出身一直被宁家其他人诟病,所以急哄哄重启本案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他重新戴好眼镜,窄长的手推了下镜架,镜片后的眼睛眼尾狭长,“不过这么短时间内到底能不能成,还有待商榷。”

对于听到这个消息的闻珏,脸上却未有太多表情,甚至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没什么想问的?”

“有。”闻珏抬眼,扫过他放在吧台上的黑色公文包,包上的检徽反射出冷酷的光芒,“如若确有此事,我早晚会知道。还需劳烦检察长耗费将近两个小时,特意从检察署过来告诉我?”

他声音低了些,“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陆炡脸上没了笑,他盯着闻珏片刻,随后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份封着pvc塑膜的文件,移到对方面前。

一份英文死亡证明,右上角贴着一张两寸照片。

死亡日期为四年前的十一月二十四日,名字为David,性别男,死因为由艾滋病(AIDS)引起的细菌感染。

照片中的男人,半长黑发,深眼窝,尖下颌。面色苍白,眼下呈乌青色,看状态罹患病痛已久。憔悴萎靡的模样,掩不住精致优越的混血相貌。

闻珏垂眼,静静地看着这种照片。尔后缓缓抬手,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相片里男人的脸。

“你我都清楚,上面的名字是假的,他的真名是——”

“阿暹。”闻珏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湖面。

困在轮椅上的闻珏,这几年身体瘦削得看不出以前的模样。以前在美国读书时,他曾是学校橄榄球俱乐部的主力成员。

“四年前阿暹死在费耶特街的一所公寓里,被邻居发现报了警......而他去世的那一天。”

陆炡双手撑在吧台桌面上逼近他,眼睛泛红。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十一月二十四日,恰巧是你出车祸的那天。”

“那场差点要了你命的车祸......究竟是不是单纯的意外,你告诉我。”

而闻珏的视线,始终在那张照片上。垂着的睫毛,遮着情绪。

他对陆炡的问题置若罔闻,只是问:“阿暹的遗体,葬在了哪里?”

陆炡一哑,咬肌动了动,“......他无亲无故,分文没有,谁会给他买墓地,火化后骨灰撒在了医院后的野湖里。”

闻言,闻珏安静须臾,轻声说:“也好,他本该自由。”

重启中南半岛海峡代理权一案,很快在政商两界传开。

宁嘉青是私生子这件事,是公开的秘密。能被宁江认回,并不是上演父子情深的狗血戏码。对于被封建思想蛀蚀的宁家来说,但凡宁甯是长子而不是长姐,宁嘉青都不会姓宁。

然而宁甯足够争气,有望担任第一任女性大臣,以现在的地位任谁做事都得看她三分脸色。所以外面都在传宁嘉青是狗急跳墙、投卵击石,竟然想短短几个月拿下代理权压长姐一头上位。

不管外界口耳相传,宁嘉青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月底前启程。

走之前,韦京年将餐厅定在海边,单独为宁嘉青践行。

韦京年近一个月都在国外出差谈生意,这也是回国后第一次见宁嘉青。

一来,便注意到他脖子里的项链没有了。自从大学时和宁嘉青认识以来,韦京年未曾看他摘过一次。

他亲自给宁嘉青斟满酒,“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能帮的,尽可能帮你,若有什么突发状况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宁嘉青穿着件纯黑的衬衫,冷白的皮肤得几乎病态,眉眼间的阴翳却很重。举起酒杯,向下移了几公分,才碰了下韦京年的杯子。

“和我客气什么,你能拿到代理权对我也是好事。”

宁嘉青喝了口红酒,喉结滚动将酒液送入胃中,酒精舒缓神经,近日一直抻着的那根筋松快不少。

放下酒杯时,听见韦京年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想问我为什么突然做此决定?”

宁嘉青低眼看着荡起涟漪的红酒液面,告诉他:“曾经有个人对我说,不必执着眼前成绩,要懂得取舍。取舍之间选择‘舍’,比‘取’要重要。”

对他说此话的人是谁,两人之间不言而喻。

韦京年缓慢地点了下头,又问他:“所以你这次的选择,是取,还是舍?”

气氛沉静片刻,只听他低声说:“我这次去,是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有段时间不见,酒比平时喝得多了些。加上是海鲜餐,醉意超出意料。

下过雨后的新加坡,气温降了一些。今晚海风阵阵,沙滩松软,适合漫步醒酒。

两人沿着海边走了一段,停在了为海洋环境做贡献的环保吸烟亭。

韦京年先给宁嘉青点烟,“嗤啦”一声响,防风打火机升出一条笔直的蓝焰。

他低头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烟,抬头吐出,飘飘渺渺和过往的日子一齐消散在长夜中。

韦京年叹口气,“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也都年近三十了。”

宁嘉青看着不远处的电子篝火,有人围在一起唱歌跳舞。

他敲了敲烟灰,挑眉问:“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韦京年摇头,夜色将他眼底的笑意冲淡几分,“太慢了。总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回头一看,却只有短短十年。”

宁嘉青侧头看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和韦京年认识,是在国立大学。

一个夏日午后,他在图书馆后面的雨树林下看书。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宁嘉青抬头,看到了嘴角带着淤青的韦京年。

和传统亚洲人不同,韦京年是泰德混血。无论是个子,还是块头,都要比同年龄段的男生大上一圈。然而总是脸上挂着彩,在一帮富哥面前唯唯诺诺。

他的外号叫“走狗”,专门给有钱人跑腿。

宁嘉青摘下耳机,问他有什么事。

韦京年向他伸手,“你好,我叫韦京年,想和你交朋友。”

从小生活环境使然,宁嘉青没有朋友,也从不信任别人。可那天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鬼使神差地伸了手。

后来熟悉以后,他对韦京年的身世背景略知一二。

外公是华侨,最早一批到暹罗的商人,韦京年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中年时生意赔本,家道中落,急病死于阁楼内。母亲从小生活优渥,受不了巨大的生活落差,流连于芭提雅和曼谷的街头做起“临时妻子”。

韦京年是在早市街头出生的,母亲难产,生父未详,只知道是位德国的客人。再到后来他是如何来到新加坡读书,就不得而知了。

十年过去,手段阴狠的私生子已成为上位者。受人欺负的“走狗”,黑白两道通吃,也没人再敢喊出这个外号。

政府新规,禁止海边篝火。一群年轻学生模样的人,对着电子像素也玩得尽兴。手牵着手围着音响转圈,海风将欢声笑语送过来。

远处的热闹,反衬得他们有些寂寥。

“嘉青。”

“嗯。”

“这次远行,不管能不能找到答案,都要回来。”韦京年看向他,声音轻了些,“再见面时,我不希望和那次一样是在医院。”

海风吹得宁嘉青微微眯起眼,吸完最后一口烟,碾在台子上。烟火黯然间,他说:“好。”

月底宁嘉青交接完手头的工作,没告诉任何人航班时间,坐上了飞往中南半岛的飞机。

转机,坐船,频繁地换交通工具,路程耗时两天一夜才到达泰缅交界处。

托韦京年的关系,联系到当地一位官员,来协助宁嘉青交接事情。为了确保安全,为他配备了一名保镖。

这位官员的官职不算小,在警署也有势力。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位子,少不了韦京年的帮忙。据宁嘉青所知,曾经他倒卖的那批玉石,一半油水都让他捞了去。

晚餐过后,司机送宁嘉青到住处,是边境地区安全系数最高的酒店。

他也见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要跟着他的保镖,中文译名宋恩,泰国本地人,三十六岁。

特种兵出身,担任过泰国国王的近身护卫,退伍后进入安保公司,从事保镖雇佣以及特殊训练营教官。

宋恩身高两米,体型高大,如黑豹健硕。穿一件黑色二道背心,古铜色的皮肤布满疤痕。

不仅性格沉默寡言,连宁嘉青递过去的烟也不抽,只让他早点休息,自己则在房间外的板床上坐得笔直。

长途跋涉的劳累,宁嘉青躺在暄软的床上,很快来了睡意。

才感觉睡了十分钟,便被敲门声叫醒,门外传来宋恩沉闷的嗓音:“老板,该起来了。”

宁嘉青睁眼,窗外已经大亮,闷湿的潮气从窗缝一股股涌来。

今日行程简单,不需见人,只到港口探探情况。所以不用专门配备司机,由宋恩开车。

越野车是辆军用吉普,也是韦京年托关系搞到的。在这资源稀少的高压地区,能弄到这辆车可见他本事真不一般。

宁嘉青穿了身卡其色套装,黑色长筒马靴,脸上戴副墨镜,揣个冒着热气的热狗坐上了副驾驶。

宋恩从兜里掏出一瓶防晒霜和青草药膏递给他。

宁嘉青睃了一眼,没接。

“老板,这里气候湿热,太阳毒辣,蚊子和外面可不是一个物种,本地人都受不了,还是做好防范。”

宁嘉青把墨镜别在胸前,伸手接过,“你中文不错。”

越野车启动,宋恩便目视前方,边转动方向盘边说:“有个朋友是京城人,早些年教过我中文。”

车子驶上公路,两边雨林茂盛,时不时刮过车顶。

宁嘉青把热狗掰开一半,递给宋恩。

他从后视镜瞥了眼,没转头:“谢谢老板,您吃,我不吃早饭。”

“不饿?”

“饥饿能保持清醒,注意力高度集中。”

宁嘉青扯了下唇角,“这么紧张干什么?”

宋恩一板一眼道:“很快您就知道了。”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抵达港口。

和传统海港不同,这里明明平坦宽阔,可谓天然良港。但货船极少,集装箱的数量比不上胡志明港的十分之一。官员腐败,高税,垄断,歧视等等各方面的原因导致如今的局面。

宁嘉青来之前已做好工作,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亲自到了这里,又是另一番心境。总算理解当年闻珏着手那么久,最后却无奈放弃以失败告终。

一番考察,不知不觉已过了下午。热得喘气都困难,宋恩带着宁嘉青到港口边上的餐馆用餐。

这里食物匮乏,主食只有炒河粉,饮品棕榈果拌糖水。餐馆里没什么人,几分钟便上了餐。

面对盘子里的一坨“烂糊”,宁嘉青瞬间没了胃口,只喝了半杯冰水。

而宋恩倒是胃口好,几口没了半盘。吃着吃着,他头也不抬地说:“老板,这家餐厅往右一百米有一个饮料摊位。您假装到那里买咖啡,五分钟后我会开车过去。”

他夹了口香肠填进嘴里,表情若无其事:“从一个小时前,我们就被盯上了,对面大概有三个人。”

【作者有话说】

出现的一切背景情节都是作者虚构的另外求个海星宝宝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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