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韦止不住一哆嗦。
那香膏乔密尔肯定对狄萨弗森用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狄萨弗森怀恨在心,现在知道是他给乔密尔的,估计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
怎么偏偏让狄萨弗森也坐在了这里, 这让他还如何说得下去?那人恐怖的眼神都快让他积攒的尿意汹涌而出了。
卡洛韦实在扛不住,提出了去一趟厕所。
期间他数度想着要不下次再来拜访, 可又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担心过后乔密尔的态度会更加冷淡。
而且从他进来了宫院开始, 就发现那些侍奴的身影貌似都不见了,只除了狄萨弗森。
他了解乔密尔会把没了兴趣的奴隶丢弃掉,所以可以更进一步看出, 这人目前对狄萨弗森的喜欢尤其浓烈。说服乔密尔同意出钱的关键, 就是在于让他相信, 狄萨弗森会在香膏的影响下变得更加乖顺。
一会儿后, 卡洛韦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只见乔密尔还躺在狄萨弗森的腿上,完全没有要狄萨弗森离开的意思。
乔密尔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 道:“卡洛韦阁下, 这东西我用着确实没有什么效果, 狄萨弗森没有特别的反应,依旧像块木头一样。”
他毫不避讳地说着,似乎压根感觉不到男人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而卡洛韦却是紧张得冷汗直冒,害怕下一刻狄萨弗森会忍不住肆虐的杀意,这么近的距离谁也挡不住。
虽然理智告诉他, 乔密尔对狄萨弗森的容忍度心里有数, 可是这种拿命来赌的行为也只有疯狂的王子干得出。
卡洛韦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他无比隐晦地说道:“它的作用是有差异性的,那方面直观的效果可能对某些人来说不明显, 但是……如果长期使用下去的话,一定会起到最根本的用处。”
“哦?”乔密尔直问道,“最根本的用处是指慢慢对主人产生依恋么?”
卡洛韦神色一僵,没料到乔密尔就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这人到底在想什么?真的把狄萨弗森当成逆来顺受的奴隶了吗?
狄萨弗森瞳孔微缩,定定地看向下方的青年。他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随即便被对方用力地捏了一下,摩挲着刚被咬过的地方,隐含警告与挑衅。
“亲爱的狄萨弗森,你也很期待对吗?”
乔密尔邪肆地勾起嘴角,道:“如果它确实有这种效果的话,你就再也不用勉强自己服从于我了,而是从身到心,都无法拒绝,愉快地接受我施加给你的一切……”他乐在其中地扮演着以阴暗手段操控玩物的变态。
青年的笑意有种的天真而纯粹的邪恶,好似再过分的行为,在他昳丽惑人的面容之下都显得自然极了。
他慢慢地伸出手,探入对方的领口,隔着一层强健的肌肉,在心脏鼓鼓跳动之处细细地抚摸着,温柔又情.色。
仿佛这颗心脏已经成了他的所有物。
狄萨弗森:“……”
听到这段话的一瞬间,狄萨弗森内心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最直接的感受是愤怒,但又觉得可笑,自己为什么要愤怒呢?难道还担心乔密尔所说的会成真吗?冷静地思索,倒是反过来,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乔密尔更加放松警惕。
只不过,这人为什么要直白地告诉他?
是嚣张到认为没有必要隐瞒,还是说,其实乔密尔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药效影响?他对自己的所谓欲念都是表象罢了,仅仅是出于某种目的地戏耍着他玩……
狄萨弗森熠熠的眸光渐暗,他沉默以对,但又好像给出了隐秘的回应。
没有明显的抗拒,而是一种深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他直直地面对着青年的狎弄,戾气与怒火皆被冰封在了眼底,却透露出渗人的威胁之感。
让除了乔密尔之外的人都警铃大作。
卡洛韦强忍着不立马请辞离开。
而伊莱也是陷入了不解当中,他不明白王子为何要这样没有意义地刺激狄萨弗森,不管他们提到的香膏有没有效果,让狄萨弗森不知情不是更好么?这样做,只会徒然增强狄萨弗森防范之心,带不来任何好处。
乔密尔察觉到狄萨弗森在经过了昨晚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细微的变化。也许是打破了狄萨弗森的底线,让他对于自己的侵犯更能容忍,但是无疑恨意积压得更深了。
他看向自己时已经不是赤.裸裸的杀意,没人知道他在想着要如何报复自己,才能纾解心里的仇恨。
可遗憾的是,大概率,狄萨弗森得永远怀揣着这股无法纾解的恨意了。
乔密尔轻笑了下,手从男人的胸前挪开,攀上他的脖颈,借力抬起上身,嘴唇贴近了那道凌厉的下颚线。
“你这样看着我,是迫不及待想要感受那份愉悦吗?”他压低嗓音,又靠近了狄萨弗森的耳根,缱绻地道,“不用着急,等过几天,我再……”
殊不知这场景,旁人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如果不是清楚眼前的青年是臭名昭著的乔密尔王子,大概都会认为他靠在男人的怀里在勾引着对方,而被他勾引的男人冷漠得纹丝不动。
伊莱深深地皱着眉头,总觉得,自己守护的王子在私下与狄萨弗森相处时,才是吃亏且不自知的一方。
“不过,卡洛韦阁下,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乔密尔转头,又接着与卡洛韦交谈。
见卡洛韦面露难色,慌张地点了点头说是,乔密尔挑着眉问道:“你确定会有这样的效果吗?我可是最讨厌欺骗我的事物了。”
卡洛韦吞吞吐吐:“呃,这个……”
如果狄萨弗森不在这里,他当然会一口应下。可此刻他竟是不敢承认,恨不得与这害人的东西撇清楚干系,让狄萨弗森忘却掉自己给乔密尔当了帮凶。
“看来你也并不是特别清楚。”乔密尔不甚满意地轻嗤了声,又道,“我很好奇,你对香膏的描述,是来自于亲自试验的结果,还是全凭制作出它的人告诉你的?”
卡洛韦回道:“殿下,我通过那人的介绍,自己也试验过。”
此话一出,相当于证明了他对制作过程是不怎么知情的,或者说,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二道贩子。
乔密尔认为,如果卡洛韦知道香膏里面注入了巫力,大概是不太敢公然售卖的,没人愿意和引起忌惮的巫师群体沾边,卡洛韦更是没必要冒着被祭司发现后,遭受惩罚的风险。
乔密尔试着追问,主要是想从侧面了解,卡洛韦是如何得到这批货物的?是背后的巫师主动与他合作的吗?目的是想用巫术赚钱吗?
他不排斥这种做法,只是这香膏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密尔随口问道:“你有见过,它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吗?”
“没有,这是密不外传的。”卡洛韦说道。他有想过要花高价买断制作方法,却被严厉拒绝了,没有一丝机会可言。
乔密尔进一步问:“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批货?合作的人是你以前就认识,还是新结交的?”
“呃……”卡洛韦语塞了片刻,他当然不愿对乔密尔说出其中来历,因为关系到自己的生意隐私,而且那人也告诫过自己,不可以把他的信息张扬出去。
于是,卡洛韦含糊地回道:“殿下,我是在外偶然间碰见的,那个家伙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我和他也不算认识,只是简单地买卖关系罢了。”他甚至连对方的脸也没见过。
乔密尔又问了一些问题,卡洛韦要么是在回避,要么就是挑了一些不重要地讲。
但他还是透露出了一些细节,让乔密尔得以猜出,那个人神秘的形象符合巫师的一贯作风,似乎是一群人的头目,是他通过关系找上的卡洛韦,等等。
最后,乔密尔面露质疑道:“如果香膏起不了作用,你能找得到他来负责吗?这么不靠谱的东西,我可不认为能长久地牟利。”
卡洛韦刚想反驳,便被乔密尔的话语打断。
“不过你也说了,它的作用具有差异性,若是能让那个人专门为我的狄萨弗森制作出一种效力更为强劲的,无论什么价格,都好商量。”乔密尔靠在狄萨弗森身上,慵懒地邪笑道。
狄萨弗森:……
他不明白乔密尔连番的打探是为了什么,总之不像是为了最后这句话。但这人拿他来编排,依旧让他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
卡洛韦艰涩地道:“您的要求恐怕……有点难办到。”而且他也完全不敢应下啊。
“所以在此之前,我还是继续观望吧。”乔密尔不打算再问下去了,他大概了解到这些就够了。
这当中的企图似乎不太光明的样子,接下来有机会的话,他会让兰曼斯特的大祭司尽快知道卡洛韦所售物品的存在的。
至于后续如何,就看祭司怎么评判了。稍显可笑的是,香膏的作用本身不会让卡洛韦获罪,沾染了巫术和来路不明的巫师,才拥有原罪。
卡洛韦还想再劝说几句,却又被乔密尔强行转开话题,提起了城西的农田。
见对方探知到底的架势,他隐瞒不住,只得说出颗粒无收的实情。
乔密尔从狄萨弗森身上坐了起来,面色阴沉,严肃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保证过,将资金托付于你,绝不会出现亏损,能解释下为何会如此吗?”
“殿下,这件事情可真是太不幸了。”卡洛韦立刻苦着脸道,“气候不好,收成太少,佃户们宁死不肯交租金,底下的奴隶们也造反不干活,田地发生了几起暴.乱,最后仅存的作物也毁了……”
“不过您不用太担心。”卡洛韦把丑话在前头说完后,又宽慰乔密尔道,“我已经在着手让佃户们交出最后一部分租金了,您的钱财只是出现了一点点的亏损。”
对于这些新购入的田地,卡洛韦是有些后悔的。
田地的上一任主人是坦奥伦国王的伯父,唯一的一对子女已逝去,他走后所有的财产都归为了王室。卡洛韦将其中一大片多年未种的荒地都买了来,但又不愿承担前期歉收的风险,于是想办法将风险转移了出去。
而乔密尔就是承担歉收风险的人之一。
不过卡洛韦没想到收成会如此惨淡,比起自己其他的生意,这些田地忙活到头,赚到手的利润完全不够看。当初开垦的过程就不顺,好不容易半诓骗半强行地租赁出去,却又生事端。
乔密尔略感疑惑地皱了皱眉。
“颗粒无收”、“一点点亏损”……他稍一思索,顿时明白了,不管收成如何,底层的佃户有多穷苦,卡洛韦都是要收租金的。自己相当于是在卡洛韦和佃户之间的承包者,颗粒无收导致了略微亏损,而很可能卡洛韦依旧是迅速回本且有利润的,只是利润没那么多了而已。
这人的算盘打得也太精了,明明可以自己单独买入开垦农田,却偏偏要拉别人入伙,抱的就是这样的目的。
“如果殿下您要看账目的话,我明天就可以让人送来。”卡洛韦又说道。
乔密尔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不必了,反正我也看不懂,既然你说亏得不多,那我就先不追究了。”送来的必定是假账,开垦、租赁、种植,他全程都没有了解过,肯定也看不出什么。
卡洛韦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人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只知玩乐的草包。
伊莱感到担忧,他之前就多次提醒过王子,不要过于轻信卡洛韦,可王子一直不听,依然将财产交由卡洛韦管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收回来的打算。
而随即,又听到乔密尔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对田地的租赁忽然很感兴趣,原来收成惨淡也可以保证不亏损太多,那如果丰收了,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据他了解,贵族的田地要么是交由奴隶耕种,要么是租赁出去,但在兰曼斯特却是前者居多。一是因为兰曼斯特田地少,种植业落后,习惯靠进口;二是因为平民承担不起歉收的风险,只有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才会租赁田地搏一把。
原主手里就有许多荒地,岩石裸露,是完全无法改造成农田的。
乔密尔浅浅地微笑着,问:“卡洛韦阁下,你怎么没早点将这门生意介绍给我呢?”
卡洛韦惊讶地看着他。
乔密尔吩咐狄萨弗森端来杯茶,悠闲地喝了两口后,似是临时起意地道:“所以,我决定要自己投资田地。”
他盯着卡洛韦,“阁下,我需要将放在你那里的金币全部取出来。”
卡洛韦刚从狄萨弗森带来的恐慌中缓过神来不久,转眼又面临乔密尔突如其来的撤资。他顿时后悔不已,自己今天就不该来这一趟。
“王子殿下,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他沉着气劝道,“众所周知,兰曼斯特土地上能种植的作物单一,而就那几种作物还经常出现绝收的情况,我就是因为不信邪,才购入了城西那片田地,是什么结果您也见到了……”
他说着说着心里冒出来一个主意,如果乔密尔真的要购入田地,何不干脆将自己手头的这片卖给他?开垦种植过,价格可以比最开始提高不少,也算不小的收益了。
“卡洛韦阁下,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乔密尔平静地强调道。
卡洛韦讪笑道:“殿下您是知道的,我并没有那么多闲置的金币,如果您需要购入田地,何不刚好考虑下城西的那一片?”
乔密尔料到了卡洛韦会这样说。他倒是不介意从卡洛韦手里将那片田地买下,价格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便好。
伊莱却看不下去了,轻呵了一声:“大胆!”
他终于见王子找卡洛韦拿回财产,而这奸诈的商人竟然还敢推托。
他厉声道:“王子殿下让你将金币取出,你便最好老老实实照做,如果不想颜面无存的话。”
卡洛韦被伊莱吓到的同时又涌出一阵不忿。这人不过是乔密尔的一条狗,等到不久的将来乔密尔都得倒台了,他算什么东西?
但现下只能服软。
他看向乔密尔,面带请求,试图让对方念起自己的好处,“殿下,您当初放在我那儿的是六万金币,这些年我帮您积攒到了八万多……”其中更多的被他贪掉了,这已经是他能报的最小的数字了。
“而我确实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金币,您看能不能……”
卡洛韦极度爱财,进了自己私库的钱就没有往外拿的道理,乔密尔要回去简直是在割他的肉。拿土地抵一部分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不过也想着要尽量宰上一笔。
乔密尔显得异常从善如流,直问道:“城西的那片田地你准备以什么价格卖给我?”
伊莱不解,他以为王子要买地是随口说的,遂阻止道:“殿下,您为什么要买他手里那块没有收成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