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斯特说完, 周围一片陷入了自发的安静,人们停下了喝酒、笑谈、搂抱亲密的动作,纷纷猜测着即将会发生的事。
远一些的人虽然并没有听清楚麦斯特说了什么, 但也本能地关注着这边。
音乐的声音仿佛都低沉了下来。
面具之下,狄萨弗森的神情看不见, 但可以从他更紧绷肩背,读出濒临到极点的情绪。
与此同时, 还有瞬间黑了脸的乔密尔。
麦斯特可没忘记他那妻弟在他面前痛骂狄萨弗森时的可怜模样。虽然并不确定这人就是狄萨弗森,不过他敏锐地观察到了乔密尔的为难,觉得有趣极了。
“殿下, 您看, 他竟然还敢不动, 您对待奴隶原来是这么宽容的吗?这可无法调教出乖顺的。您应该狠狠地压迫他们, 如果敢不听话,就一根根地敲碎这些牲畜的骨头……”
乔密尔:“……”
乔密尔的指尖抠着手心,眼底一片阴翳。
现在该怎么做?
就算可以直接无视麦斯特的话, 可带狄萨弗森来的目的, 不就是为了将荒淫变态的人设遵循到底吗?
……该死的麦斯特, 把他架到火架上了啊。
然而这时,令人没想到的是,有人过来貌似打起了圆场。
克利温德皮笑肉不笑地高声道:“王子殿下,不是所有人都费了心思就能调教好的,与其给自己找烦恼, 还不如直接享受成品。”
他看了麦斯特一眼, 对方止住了话头。随即克利温德拍了拍手,从他身后的人群中,走出来一名赤裸着上身的男人。
男人有着漂亮的肌肉, 五官年轻,英朗俊逸,完全符合原乔密尔王子的喜好。
克利温德跟着介绍:“殿下,他叫索克,曾是亚尔兰特最受欢迎的战士之一,只不过厌倦了战场,非常愿意为像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服务。无数贵族男女,没有人对他的表现有过一丝不满。”
“他绝对可以满足殿下您的一切癖好。”克利温德转头对男人说道,“还不去给乔密尔殿下打招呼?”
索克大步走到乔密尔的座椅前,单膝跪地曲腰,“尊贵的殿下,无比高兴能见到您,您比传说中的风采更甚,原谅我的浅薄,简直无法在世间找到更美好的词来形容您。”
乔密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戏,压下心里的厌烦。
克利温德喜欢狄萨弗森,所以安排了这么一个容貌体格都与狄萨弗森有些许相似,甚至 连过往的身份都差不多的人,妄图将自己对狄萨弗森的注意力吸引走几分。
虽然很可笑,但也不得不感谢他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台阶下。
索克眼中闪着热忱的光芒,“殿下,不知我是否有荣幸,替您舔干净脚上的酒液?”
思虑过后,乔密尔皱着眉头默许了。
这人看着并没有被强迫的痛苦,反而无比适应,似乎对他来说是常做的事一般。
既然如此,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狄萨弗森垂着头,眼珠转动看向乔密尔的脚下,默默攥紧了五指。
索克的热情逐渐变成了兴奋,他爬到乔密尔的脚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
乔密尔眉头却越皱越深。
为什么会感觉到这么别扭,甚至是恶心?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克利温德阁下,您这一招实在是高明。”莉罗夫人悄然来到克利温德身后,对他说道。
克利温德回笑道:“不知您对索克的表现是否满意?”
“我很满意。”莉罗闭了闭眼睛,回想了一下,“无论是前阵子的缠绵,还是此刻,我都非常地满意。他非常强壮、猛烈,又能完全服从我的心意。”
“是不是比他还要完美?”克利温德心照不宣地问。
莉罗拨了拨头上的珠宝,红唇勾起,“您要知道,人们总会对未曾得到的念念不忘。”
“您的脚绝对是我见过最精美的,它简直如同一个无价的艺术品……”索克止不住地赞美着,轻轻托起乔密尔的小腿,解开缠绕在其上的金色丝带。
粗黑的五指在那光滑如雪缎的表面细细摩挲,乔密尔的神经开始紧绷,后背隐隐发毛。
“噢,您的皮肤沾着这昂贵的美酒,一定美味极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美丽的殿下……”
他边欣赏边呢喃着,吐出舌尖,缓缓低头。
坐席中有人恍然地挑挑眉,发出下流的窃笑。
“这是索克的另一面吗?”莉罗问,“您给了他多少报酬,让他在乔密尔面前如此低贱又兴奋,宛如一条发情的公狗?”
克利温德注视着前方,“不,您不知道,索克对漂亮的事物向来没有抵抗力,他是爱与美丽之神最忠实的信奉者。”
“是嘛?”
“恕我一直很费解,你们说这位乔密尔王子喜欢凌虐男人,可我怎么觉得……他只适合被绑在床上,让人狠狠地……”
“嘘——”
莉罗但笑不语。
伊莱目眦欲裂,怒意不断冲击着他的胸膛。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曾经的某一幕——
也是这样一个宴会,那位康普顿公爵的儿子酒后胡言,说王子比他后院最淫.贱的性.奴都销魂……然后被猛犬活生生撕碎,整个宴厅都被他的残肢与鲜血弄脏。
……只要伤害了王子的,都该死。
伊莱早已发觉乔密尔的不适,终于,他无法再容忍片刻。
“滚开!”
伊莱直接将索克踢翻,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呵斥道:“混账,竟敢——对王子无礼?!”话到嘴边,他将“亵渎”二字,替换成了“无礼。”
索克眼神一暗,回过神来的他以一个巧妙的姿势从刀刃下脱离,迅速对伊莱发起反击,一排琉璃器皿不幸被两人打碎。
人群里响起惊呼声,近处的人们纷纷避让,唯恐伤及自身。
“怎么回事?”克利温德质问,“乔密尔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伊莱,住手。”乔密尔沉声说道,暗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两人这才互瞪着分开。
克利温德又道:“您就是这般纵容手下的人行凶吗?索克可不是能任意宰杀的奴隶,他是多位大人们的入幕之宾!”
乔密尔并不屑作解释,只冷冷道:“阁下应该感激我今晚是来谈生意的,否则您不会见到我如此好脾气。”
“所以您是打算对刚才的暴行偏袒到底?”
“我让伊莱住手,并且没有喊动侍卫,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克利温德眯起眼睛:“王子殿下,我虽然现在不能与您对抗,但也不会就这样算了,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完全是将威胁摆到了明面上。
他想借此威胁什么乔密尔很清楚。可青年摇晃着手里的铁链,无动于衷。
麦斯特挥退了围拢来的商会护卫,笑着出面调解道:“二位不必伤了和气。”
“看来王子殿下是瞧不上克利温德大人引荐的人,那么不知道殿下到底愿意让谁服侍您呢?是您带来的奴隶吗?我很好奇,他到底是谁?难道比索克更有魅力,才能让挑剔的殿下您看中?”
狡猾的麦斯特,再次将话题顺势转到了狄萨弗森身上。
果不其然,又看见乔密尔阴郁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麦斯特猜测着,乔密尔对这个男人——大概率是狄萨弗森——的顺从度根本没有把握,因此不敢轻易下达过分的命令,而狄萨弗森不管是继续忍辱,抑或反抗,都将是一场好戏……
乔密尔稍稍沉默,心中已有了打算。
无需真的让狄萨弗森当众受辱,只要事后编造一个幻境即可。尽管除了白白浪费巫力,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可他真的不愿那样去做。
迄今为止,他单方面地玩弄狄萨弗森,而对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实际上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说完全没有愧疚是假的。
乔密尔扯动了下锁链,无声地喊着狄萨弗森的名字,“你……”
可还未等他说完整“帮我擦干净”,只听到男人沉沉地应了声,“遵命。”
狄萨弗森始终未抬头与乔密尔对视,他单膝跪起,贴近乔密尔脚边,不紧不慢地取下了自己的嘴套。
随后托起眼前纤细的脚腕,伏下了身躯。
“……”
人群一阵静默。
乔密尔双眸猛然睁大,陷在震惊中。
狄萨弗森……他在做什么?
直到温热湿滑的触感自脚背传来,不真实的现实如同烟花在他脑海里炸开。
狄萨弗森竟然真的,在舔他的脚?
他是误会了自己要强迫他吗?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乔密尔控制不住,身心强烈的冲击感让他腿肚绷紧、抖动,他在抽回与将错就错之间徘徊,连脚背硌到了面具的凸纹都感觉不到。
男人停顿了片刻,再次抬手,自己取下了面具。
尽管只有侧脸,当那英俊无俦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眼皮之下,不会再有一丝的不确定。
银瞳透着绯红,牢牢盯着眼前漂亮的肢体,如同饿狼盯着血淋淋的食物。
他继续舔食着,履行青年给他下达的命令,将残留的酒液一一舔去,喉结鼓动,咽下津液……
有人不敢置信,呆视着久久无法回神,又有人发出怪异的桀笑。
他……为什么要摘下面具?
乔密尔一片茫然。
自己给狄萨弗森戴上面具,是藏了不愿他被确认身份的私心。
可狄萨弗森是疯了吗?
还是说……他在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恐吓着,今晚所有看到过这一幕的人终将被他斩于剑下?
麦斯特拍了拍克利温德震颤的肩膀,轻声对其说道:“阁下,瞧见没有?这就是你曾经倾慕而不可触摸的对象,他如今已经抛弃了尊严,连反抗的勇气都不剩了,等到将他从乔密尔身边抢回来,你就可以好好享受这成果了……”
“这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好事么?”
“……”克利温德看向麦斯特,眼中浮现迟疑,嗫嚅着难以回答。
乔密尔恍惚感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黄沙,那是他刚来这个世界时看到的景象。
黄沙上滴落着男人的鲜血,男人伤痕累累,被锁链狠狠勒住脖子,压趴在地。
嗜血的眼神在他身上剥皮拆骨,对方倔强地不肯听从命令,低头亲吻他的脚尖。
而此刻,熟悉的项圈、锁链,这颗头颅终是低下来了。
——所以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可他又要有什么改变呢?
看似安全的相处,以为能让狄萨弗森少一些对兰曼斯特的仇恨,抱着与狄萨弗森关系缓和的幻想么?
多么可笑,怎么可能?
半晌后,乔密尔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