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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离散

他献上了獠牙[西幻] 浪浸斜阳 5039 2025-01-14 10:16:13

雨势转小了, 而城中的积水仍一直在涨高,对于入侵者来说,正是破城的优势时机。

大祭司几乎失去了民众的信仰, 神明之力也锐减,苦苦号召着人们冷静凝聚起来, 可收效甚微。

混乱中,有人在想着如何保全性命, 畏畏缩缩地藏匿着;有人在幻想借此机会获得富贵,投机地选择为一方效命;还有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被无尽的苦难逼得彻底疯了, 无差别地攻击周围任何人。

血腥味伴着泥腥与腐水, 充斥在城内的每一处角落。

……

乔密尔在梦里见到了这一幕幕。

远方传来的怒吼和钝物撞击的响动, 似一声声还未消散的闷雷, 砸在他耳膜上,将他唤醒。

蓝眸猛然睁开。

入目是简陋的布篷顶……这,又是在哪里?

狄萨弗森!

是狄萨弗森又把他劫持走了!

昏迷前的记忆片段迅速回笼, 乔密尔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腿一动, 便扯响了圈住脚踝的锁链。

……可恶。

乔密尔气得锤了两下床板。

“啊——啊——”嘶哑的尖鸣从旁响起。

乔?

他才注意到,乔和他一起待在了帐篷内,只是离他有点远飞不过来,正不满且烦躁地在横杆上跳来跳去。

与此同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乔密尔紧张地望去。

两人对视上, 均愣了片刻, 略显尴尬。

是瑞希。

“你醒啦?”瑞希首先打破了沉默,走进来将手里的餐具放下,“那就先点吃东西吧。”

乔密尔怎么可能吃得下, 他沉着脸问道:“狄萨弗森呢?把我锁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瑞希瞄了眼乔密尔脚上的锁链,挠了挠头,解释着,“就是让你先别离开,等狄萨弗森回来……”

“等他回来?”乔密尔眼睛微眯,“所以说他现在不在这里?”

“呃……”瑞希抿住了嘴,感觉自己一不小心说多了,是不是不告诉乔密尔这一点比较好?免得他真起了逃跑的心思……

“但你别想跑掉哦。”他不得不提醒乔密尔,“伊莱,还包括那个叫凯宾的,他们好些人,都被看押着呢。”

这是在威胁他。

乔密尔眉宇轻皱:“狄萨弗森什么时候回来?”

瑞希摇摇头,“我不清楚,说不定等、等下就回来了!”

青年停顿片刻,又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乔密尔的?”

“就是那天晚上,狄萨弗森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乔密尔惊愕。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我不确定。”瑞希眼珠转了转,不太懂乔密尔为何会觉得如此惊讶,“总之在那晚之前就知道了吧。”

“你说的那晚,到底是哪一天晚上?”

少年脸蛋上又掠过了一丝羞赧,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乔密尔问了,似乎对其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必要,“……你被狄萨弗森从牢里带出来的那晚。”

“!”乔密尔的脸色霎时白了。

……那也就是说,狄萨弗森从很早开始,就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但是却不挑明,让他一直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被戏弄?

回想起在牢里见到狄萨弗森时的惶恐,然后被他以审问的名义撕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趴在长凳被抽打臀部,直晃晃地面对其毫不掩饰的欲念和威逼……

再接下来,被带到了那间屋子里,压在身下欺侮……

一股热意慢慢爬上乔密尔的脸颊,由白转红,耳尖也快熟透了。

他羞恼极了。

狄萨弗森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做出这种事的?!

……这便是闯进宫中时对他所提到的“偿还”、“报复”?看见当初高高在上肆意妄为的他,变得怯弱害怕了,任人戏玩,狄萨弗森心里很爽是么?

难怪了,狄萨弗森的举动会那么奇怪,对一刚见面的陌生人就起了淫.念,表现得仿佛是沉迷了一般,每日都要对他……却连说一句“喜欢”以及他的名字都不提,后来当面卸下了伪装,狄萨弗森也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可是又为什么要做到那份上,甚至不介意为他……以及说些似是而非的承诺,让他忍不住多想……

见乔密尔神色已完全不对劲,像是气狠了一样,瑞希连忙说道:“你别怪他啊!”

糟了,没料到这点也不该说。狄萨弗森会找他麻烦的!

乔密尔闭了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气,“我不怪他……那是我应得的。”

确实。比起狄萨弗森在兰曼斯特所遭受的,他想那样做似乎也并不为过。

乔密尔只是觉得一阵无力。

从大祭司口中听闻真相,再到此刻得知狄萨弗森的隐瞒与捉弄……事态的发展越来越荒谬了……

瑞希闻言急道:“你别这么说,不是这样的……”

“瑞希大人!”外面有人高声喊道,“出事了!”

“什么?”

守卫冲进来道:“一部分人出现了胸腹剧痛、皮肤发黑的迹象,像是中毒了!”

怎么会——?!

瑞希随即快步走了出去查看。

乔密尔凝眸望着瑞希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直觉上感到了一丝不安,决定等会儿再询问是什么情况。

不久后,又进来了一人,他穿着麻衣,硕大的兜帽上湿淋淋滴着雨水。

原本已躺下的乔密尔又惊坐而起,“你是谁?有什么事么?”

“还记得我吗?亲爱的乔密尔。”对方平平无奇的脸蓦然出现了变化,苍冷、白皙,清隽到不真实。

乔密尔瞪大了双眼——

居然是廉恩!

他此时出现又有何目的?!

.

还好这处驻守的人并不多,奥塔莎和几名军团长已潜伏在了更靠近城门的位置,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毒物波及。

瑞希戴着特质手套,边拨弄着地上可疑的虫子,边思考。

虫子是兰曼斯特地区一种常见的紫黑色背甲虫,并没有毒性,也一般不会主动咬人,但驻地周遭的这些虫有许多都被注入了巫毒,攻击性猛增还知道如何快速地咬到人的皮肤。

有巫师在作怪,并且是一名力量特别强大的巫师,否则无法分散且精准地控制这么多虫子。

为什么会有巫师突然发现这里,二话不说就不惜耗费巫力暗中祸害?莫非是……?

短短时间内,中毒的人数就已增至八成,他向尚且无碍的战士吩咐下去,先用他炼制的通用药暂缓疼痛,注意不要再触碰到虫子。

得赶紧想办法找出那名巫 师,不然根本来不及等他研究毒性制作出解药!

而这时,一个乌黑的剪影从他的眼角余光中骤现,瑞希惊讶地抬头看去。

是那只乌鸦!

它怎么出来了?

乔冲到瑞希面前,就啄起他的衣肩,把他朝一个方向扯。

瑞希顺着力道转身,正好就是乔密尔所在的帐篷的方向。

难道乔密尔也出事了?!

他立即跑了过去。

刚赶到门口,一股强大的屏障之力就把他隔开,他急得咬紧牙关,试了几次都没能冲破屏障,只从外面依稀瞧见了里头有个陌生的背影——绝对就是那个作恶的巫师!他是冲着乔密尔来的!

是又要来将乔密尔劫持走的启世教黑巫师吗?!

乔密尔被廉恩逼至角落,蓝光包围着他的身体,乍明乍暗,已呈现微弱之势,仿佛很快就要被对面释放出的强劲力量压灭。

瑞希刚想要叫来仅剩的战士,赌一把看能不能擒下那巫师,乔密尔与其的对话便传到了瑞希耳中。

“亲爱的乔密尔,你还在抵抗什么?就那么不愿意同我走吗?”廉恩微笑着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等着狄萨弗森回来?他已经回不来了啊。”

瑞希:!

乔密尔阴沉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利用密道的机关,再加上简简单单投放了一些毒虫而已,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憋死在密道中……谁让他那么自信,为了尽快取下胜利就敢铤而走险。”

“你为什么非要杀狄萨弗森不可?!”乔密尔想不通,如预言所说,狄萨弗森是至高神选定的灭世者,启世教应该是要保全狄萨弗森的性命才对。

“为什么?”廉恩轻嗤了一声,“或许我应该向你申明下教义,不管献祭谁的生命,都算是一种功勋,只是有大有小罢了,绝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出于私心,我想让狄萨弗森死的理由可太多了……他对巫力和毒的抗性始终是一种威胁,我杀了他才能让康拉德无忧地登上兰曼斯特王座,从而担任大祭司之位……”

“你与康拉德有勾结?”

“很奇怪么?”

“噢,我想杀他还有一个原因,你想听么?”廉恩又道。

“……”乔密尔冷冷地注视着他。

廉恩压低了声音,面容微微扭曲:“他竟然还敢觊觎并跟我抢夺作为赫薇尔后代的你,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快被他玩烂了吧,可笑的是你居然还狠不下心……”

乔密尔忍无可忍地吼道:“瑞希!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狄萨弗森?!”

瑞希恍然间回神,连忙扭头就跑。

“外面的小鬼,谁允许你可以走的?”

廉恩释放出浓黑的瘴气,形成一只利爪,要阻拦瑞希的去路。

然而还没延伸至门口,就被蓦然截断,瑞希毫无影响地跑远了。

“你——”他不敢置信地望着乔密尔,“你怎么……”

“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乔密尔唇角微扬,幽幽说道,周身蓝光骤盛,“就在一两天前,忽然变成这样了。”应该是上次,从神殿出来后不久……

他眸光一凛,廉恩的胸前被一股强悍的力道砸中,他的身体凌空而起,重重撞断了后方的木桩,帐篷瞬间倒塌了一半,他摔在脏湿的草垛中,猛地吐出一大口发黑的鲜血。

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也像琉璃裂开一般,出现了数条皱纹。

配上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好不狼狈。

青年缓缓朝他走近,摊开手掌,问:“解药呢?”

“饶、饶我一命,再怎么说,当初也是我将赫薇尔从神降之地放出来的,不然,又哪会有你的降生——”

话未说完,他又被隔空之力攥着衣领提起,窒息感让他脸部充血泛红。

乔密尔压抑地怒斥:“谁告诉你——我想降生于世的?!”

廉恩惊愣了片刻,又勉力说道:“我与你母亲的情谊是真、真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真把你怎么样……解、解药,我全部都、给你……咳咳,求求你,饶过我这次……”他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将解药翻出。

乔密尔:“……”

验证了药是真的后,他放开了对廉恩的桎梏。

“若再让我发现,你敢害……任何人,我绝对会杀了你。”

廉恩连连答应。

“滚。”

廉恩着急忙慌地离开后,乔密尔重新伪装成之前小结巴的模样,找到了几名未中毒的战士,让他们给其他人服下解药。

实际上,依旧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个被狄萨弗森锁在身边的巫师就是乔密尔本人,而知晓了实情的他们,则出于对所信仰的将军尊严的维护,只字不提。

至于原领地上的居民,更是对此全然不清楚了。

那几名战士见到无故失踪了许久,又莫名其妙出现的巫师,将信将疑,而在喂中毒者服下巫师带来的药后,症状骤然好转,终于面露惊喜,纷纷道谢。随即组织起小队,赶去密道送解药。危急状况下,没人会再关注要重点看押的人。

接着,乔密尔通过乔的视野,找到了单独关在一极为隐蔽处的伊莱。

伊莱也被毒虫咬了,迹象很深,已昏迷不醒,乔密尔替他解了毒,换了个地方安置,又为保安全用术法将他的存在掩盖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便是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伊莱了——以后若是想看伊莱过得怎么样,就只能依靠乔的眼睛。

乔密尔想过抹去伊莱的记忆,但又觉得那样太过不尊重。

时间总会冲淡悲痛的,只要不陷在虚妄而危险的念想中……

赫薇尔……

伊莱肩膀上的这枚徽章还是赫薇尔赠予他的。

戴上后用以表示伊莱从此便是自己的骑士……乔密尔轻轻擦干净徽章上的尘土,将其扶正后,起身走了。

目光所及处,生命力强悍的野草有一小部分被雨水浸泡得烂软,再往远望,一些凸起的地表,水流冲刷而过只剩翻卷的泥土。

乔密尔再次来到驻地中心,确认了所有人都已得到解毒,准备离去。

而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

“小结巴!”

凯宾冲到了他面前,惊喜到难以相信:“你、你没事!我从那天闯祸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人,只听别人说偶然看见过你,然后那晚王城军突然出现后你就不见了……”

他激动间话说得颠三倒四。

“对不起、对不起!我跟艾蒂琳妹妹说了,都快被她骂死了!”

“骂你都是轻的!你怎么能那么莽撞,然后让小结巴哥哥替你背锅?”艾蒂琳跑来抱住了乔密尔的手臂。

他们俩都幸运地没有被毒虫咬到,早前奥塔莎出发时他们也跟着军队饱餐了一顿,状况很好。

“别担心了,我一直都没事。”乔密尔笑了下,摸了摸艾蒂琳的头,安抚道。

又问:“你们过后打算怎么办?去哪里安顿?”

艾蒂琳苦恼道:“我其实不想离开王城,明明前些日子过得好好的……但又听说王城里面太乱了,还发了大水,很危险。一部分人宁愿继续被这些亚尼尔特军队看押着,靠他们赠予的食物勉强填饱肚子,能自由了,也不想回去。”

亚尼尔特人说,看押着他们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事后会放他们走的。

乔密尔:“确实,现在不适合回城,他们正在打仗,援军再不来,城门已经要守不住了,城门一破,更是生灵涂炭……如果,我是说如果,王城战后能回归安定,你们可以再试着回来,回到那片领地……届时,伊莱,伊莱应该还会在那里。”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凯宾重重点头道,“在那之前,我都会保护好艾蒂琳妹妹的,等到可以回去的那一天!”

“那就好,保重。”

“诶?等等。”艾蒂琳拉住了说完就要走的乔密尔,疑惑道,“你、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得进去王城一趟。”

凯宾瞪着眼睛:“为什么?你刚刚也赞成说里面很危险,先不要回去。”

乔密尔随意编了个理由:“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里面,必须去取。”

“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在领地里吗?”

“嗯。”乔密尔顺着含糊应道,“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得赶紧去找了。”

“可你怎么进城?”艾蒂琳担心地皱眉,“城门关得死死的,外面围满了康拉德公爵的军队。”她虽然知道大概应该有条秘密捷径的存在,可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他们当初是被蒙着眼睛带离领地的,印象中经过了一条长长的通道,脚步和轱辘的回声很响,然后就直通密林里了。

“我自有办法。”乔密尔匆匆说道。

“……好吧。”

凯宾和艾蒂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牵过一匹马,朝城门的方向奔去。

.

与大祭司约定的时间快要超过了。

乔密尔让乔飞去查看狄萨弗森是否还有危险,自己则是暗中翻越城楼,潜回了王宫。

街道上所见的乱象在意料之内,但也触目惊心。

低洼处腐臭的污水有数米深,已整片呈暗红色,面上漂浮着断裂的木桩、肿胀不明的尸块、牲畜,像是把全城的罪恶都流集了起来,飘荡到了眼前。

王宫里的侍卫,能派出去守城、救灾、镇压暴.乱的,都派出去了,而走动的人却越发多了。

贵族们募集着护卫,争夺物资与财宝,抢占着一块块高地,王宫的半数地盘已被他们分割,宫内守卫形同虚设,唯有神殿建筑群还保留着威严。

乔密尔赶到自己的宫院时,正有两派人在庭院里对峙。原先美丽清澈的喷泉,郁郁葱葱点缀着小花的园景,都已被摧残得破败凋零。

见到乔密尔后,所有人皆略感惊讶,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乔密尔只有独自一人,那条总是跟着他身边保护他的忠犬不在了。

其中一方打起了将乔密尔绑走,交给康拉德邀功的主意。

而刚一试图下手,就被一股耀眼的蓝光狠狠弹开。

“他、他果然是黑巫师!”

“快去!去向祭司团报告,请祭司来制服他!”

这下,倒是谁都不再敢靠近乔密尔了。

乔密尔目不斜视,像是根本注意不到那些人一般,径直去到了阁楼。

阁楼被他重新布下了遗忘之术,没有再被人闯进来过。

他打开长木箱,里面的傀偶已制作妥善,样貌同他毫无二致,他将自己的灵魂碎片与意识注入,傀偶“苏醒”了过来……

进去的时候是乔密尔王子一人。

出来的时候是一王子、一仆人。

可谁也没有感到太奇怪,只当是一个藏在楼上未被他们找到,害怕得不敢出来的仆从。

……

神殿之上,大祭司终于不再如这许多年来,对乔密尔王子的种种罪行继续纵容下去了,严酷的形势让他不得不顺应权贵与民众的意愿。

粗长沉重的锁链将那具单薄的躯体缠缚住,其中注入了惩治之力,如重石压骨,如尖针刺肤。“乔密尔”站也站不起来,只能被拖着前行。

——将乔密尔绑至祭坛,烈火焚烧以消罪恶,平息神怒。

命令传了下去,祭坛已准备完全。

消息传出了宫,浑浑噩噩的人们开始向祭坛围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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