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青,你作业呢?”刚刚叫宋一青不要总动手动脚的女生走过来,手上抱着一摞练习册,清秀双眼从眼镜后睨着宋一青,“该不会今天又要抄白皎的吧?”
白皎坐在前桌背对着宋一青,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许大人,安然姐姐,你就宽限一会儿,我等会儿给你行不行?”宋一青求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纪律委员许安然没理他,转身后退一步,把手里的练习册都放在白皎面前。
“这些都是新同学的书本,刘老师让你保管转交一下。”
白皎看着摞起来巴掌高的书,下意识点点头,但心里有点茫然。
新同学,说的应该是他哥白初贺吧。不过新生报到肯定会先在班主任刘协那里报到,刘协完全可以把课本练习册直接给新生,没有必要还找他拐弯抹角地转交。
“啥情况啊?”后面宋一青探头探脑,“啥新同学,没听说啊?”
许安然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你除了食堂的新菜单外还能听说什么?”
宋一青做了个鬼脸。
许安然没理他,只是靠近白皎小声开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看刘老师特别生气,你是不是认识新同学,小心点啊。”
不等白皎说话,自习的铃声响起,许安然挥挥手回了自己的座位,只有宋一青在后面叽叽喳喳。
“小白,怎么个事,怎么新同学还和你牵上关系了?”
自习铃刚响完,周围的学生都自觉坐好了,白皎不好晾着宋一青不回答,只好压低声音,“啊,应该是我——”
宋一青是个急性子,没等白皎说完,又急冲冲下一句,“对了,你啥时候多了个哥?你哥谁啊?”
“......”白皎忍了忍,“我——”
“起立!”
许安然的嗓音响起,学生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
固定教室前门被推开,一位稍微有点谢顶风险的中年男性夹着讲义进来,另一只手提着外面一圈玻璃里面一圈龙纹纯银内胆的保温杯。
白皎只好暂时咽下没说完的话,和周围同学一起齐声说了句“老师好”后坐下,老老实实地没敢再说话。
连宋一青都收敛了声音。
他们A2班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刘协铁面虎,没人敢轻易在老虎头上轻易造次。
白皎习惯性地双手叠好在桌面上。
咯擦,啪嗒。
刘协手里的保温杯不轻不重搁在了多媒体讲台的台面上,随后手里的讲义一甩,稳稳当当地精准飞到保温杯旁。
白皎身后的宋一青后背挺得板正溜直。
熟悉刘协的人都知道,这一放一甩的一套经典动作代表着老刘怒气已经逼近峰值,即将爆发。
不少学生开始头皮发麻,疯狂回忆自己是不是干坏事让刘协知道了。
其中尤属宋一青最甚,已经悲壮地闭上双眼思考自己是哪一次抄作业被发现了。
白皎也有点紧张。
作业交了,假期实践的报告也写了,上次课堂汇报也没出什么问题。
他心下稍安,随后看见刘协的肩膀随着深呼吸起伏了一下,转向他们这边,眼神落在宋一青身上。
白皎感觉自己心里有数了,多半是宋一青抄作业的事情要暴露了。
刘协缓缓张嘴。
白皎开始在心里为宋一青默哀。
“白皎!”
白皎无声叹了口气。
看吧,老刘的吟唱开始了——啊?
凳子腿被后桌的宋一青轻轻踢了一下,无声地询问白皎怎么回事。
白皎在班里不算那种特别拔尖的学生,但绝对算是乖巧的那一挂,是最让老师们放心的那类学生。
他身边已经投来了不少惊诧好奇的目光,比起老油条被批评,乖乖男被点名这事显然更劲爆一点。
白皎站起来,外面的小雨正好停了,隐隐约约露出点淡淡的雨后阳光
他飘飘忽忽想,这阳光怎么那么像见到白初贺时的那天早上。
照得人懵逼。
“我和教务在办公室等了半天,新生连个影子都没有!”刘协已经开始咆哮,“这书不拿了是吧,不拿了你直接拿去丢了!”
白皎在听见“白初贺”这个名字的时候才回了神。
有关白初贺的一切都这么叫人懵逼。
“老刘这火气够呛啊,你咋这么栽。”也就后面的宋一青敢悄悄开口吐槽,胆子有多大,声音就有多轻。
白皎不明就里,只能在刘协集中释放的火力中大概明白了点情况。
新生入校当天得处理转档等手续,顺便领课本,熟悉熟悉校园。刘协虽然发作起来不好惹,但在学生的事上相当认真,天不亮就爬起来,来得比教务还早。
结果刘协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半天,等到自习铃都响了,也没见到新生的影儿。
纪律委员许安然又说班上没见着新生,可不给刘协气够呛。
白皎瞠目结舌之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也起了个大早,还不是一样没见到白初贺。
彼此彼此罢了。
本来以为是白初贺走的更早,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往海珠来,那这算什么。
白皎规规矩矩地站着,双手贴着裤缝,手指抓着挺括的面料又抓又挠。
该不会是白初贺不想看见他吧?
上面的老刘还在激情演讲,不过从纪委许安然把书给了他,还让他转交给白初贺这事来看,刘协生气归生气,丢书只是嘴巴上说说。
下了自习,每个人的课表不太一样,和白皎一堂课得几个学生已经跑过来开始八卦。
“白皎,怎么回事啊,你认识新同学?”
“老刘口风也太紧了,男的女的啊?”
“希望是个小美女。”
白皎嘴角抽了一下,“男的。”
“嘁。”
“真假,帅吗?”
“你和新同学什么关系啊?”
“听说是三中转过来的?”
有人啧啧称奇,“三中?那不全是超哥超姐吗?能进海珠?”
城南三中在海市一向风评不好,甚至有人戏称是职院附中,和海珠学院算得上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极端。
聚集在白皎身上的好奇目光越来越多,白皎应付了一个问题,马上又会有更多的问题出现。
今天临出门的时候宋姨嘱咐了他,到学校不要说太多,这算是白家的私事,说多了怕口舌是非多。
道理白皎明白,但他不太会找借口,对上一堆好奇心旺盛的学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白皎急得鼻尖上都蒙了层薄汗,微微发红,抱着双肩书包站在座位上,不知所措。
“哎行了行了啊,再不去生物教室就来不及了,有啥之后再问呗。”
身旁传来宋一青的声音,白皎的肩膀被他吊儿郎当地勾住,直接带出了教室。
“谢谢啊。” 白皎拎着书包,感激地道谢。
“嗐。”宋一青摆手。
生物不是白皎强项,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走神,手上实验做着做着心思就拐到白初贺身上去了。
出师不利,想讨好白初贺也得能见到人才行,结果连人都见不到,他原本计划好的细心弟弟带领新生哥哥熟悉校园的小剧场不都全白费了吗。
下了课,白皎赶在好奇的人凑过来之前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生物课之后是一周一次的社会实践课,要出校外,算得上是海珠的特色课程之一。这周的实践内容是户外写生。
白皎这次学了聪明,在更衣室里换好运动服就开溜,动作快得连宋一青差点都没赶上。
“啥情况溜这么快,这么不想被问啊,难不成你和新同学有啥不可告人的关系?”
白皎边闷头走边心里想,可不是么,现在起码还是青春校园剧,要是一个搞不好,可能未来就是家庭狗血剧了。
宋一青背着画板,在白皎旁边走的气喘吁吁,“小马达,你慢点。”
看着闷头直冲但脸不红气不喘的白皎,宋一青心里是相当佩服。
小马达是白皎的外号,因为白皎特别能跑,从初中部到高中部,几乎占据了运动会所有田径类项目的头几等名次。
宋一青和白皎是初中部就认识的朋友,算得上是半个竹马了,白皎的这个特长在他心里一直很不可思议。
白皎在白家跟金枝玉叶似的,虽说大家都是有钱人,但像白家这样每天派司机在校门口拎包接送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说夸张点,宋一青有时候都觉得这阵仗跟太子出巡似的,忒夸张了。
怎么说呢,有些家长过度保护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白家那个架势,总有种...好像害怕一个转头白皎就不见了的感觉。
总之,特别怪。
这也是他为什么有时候忍不住叫白皎“公主”的原因。
任谁看都会觉得白皎是个娇气包,平常白皎给人印象也确实是这样,身上碰一下就青,吃饭稍微吃到点不新鲜的就闹肚子。
宋一青现在都记得,有一次他们吃饭耽误了会儿,那虾也就是放凉了而已,但白皎吃了之后上吐下泻,吓得食堂负责人面如土色,以为食材出了问题导致学生食物中毒。
他看了眼白皎后脑勺翘起来的一晃一晃的头发。
这么娇气的人,出门都有车接送,运动量肯定高不到哪儿去,怎么会这么能跑?
比他一个经常锻炼的人还能跑。
直到上了车,宋一青在车上歇了一路才缓过来。
目的地在海市偏市郊的一处湿地公园,少年人的新鲜劲儿总是来得快去得快,下了车之后还想找白皎八卦的人顿时锐减。
“臣为公主护驾,公主想去哪里画画?”宋一青又开始嘴欠起来。
白皎早就习惯,已经懒得纠正宋一青,“我们去铁路那边吧,有火车,而且感觉风景很好看。”
宋一青贼笑,“多大了你,还爱看火车。”
湿地公园空气好,白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不仅空气好,还胜在环境宁静,小桥流水,鸟啼虫鸣,都是市中心听不到的天然白噪音。
“这啥虫子在叫?”旁边宋一青随口说了一句。
白皎竖起耳朵。
似有似无的动静传来。
唧唧吱。
嗯,确实能听见虫子叫。白皎心想。
“——别打了!”
唧吱。
嗯?虫子还会说话?
“我问你人在哪儿。”
“我说还不行吗,别——”
哐!
什么东西重重被甩下来的沉闷声音。
虫鸣在打架声中戛然而止。
白皎面色一白。
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有点像他某位哥哥的声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