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入新区,街道从坑坑洼洼逐渐变得宽阔,车水马龙。
连吴叔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神往后视镜的方向看了又看,镜中的白皎仍然贴着车窗坐着,一声不吭,和白初贺之间留出的距离如同楚汉分界。
吴叔也算是看着白皎从小男孩成长到现在的大男生的,一向爱说话的白皎一路上沉默不语,吴叔心里倒也担心得很。
他试着跟白皎说了几句话,白皎的回复总是有些没精打采,吴叔也没再问,暗暗猜测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上了车就这样了。
开进岭北,车子压过一段坑洼的道路时轻微地颠了颠。
车内是打了蜡的真皮内包,白皎没坐稳,往另一边打滑了一下。
虽然打了蜡,说到底也没滑到哪儿去,最多只是屁股往旁边挪了点。但吴叔眼睁睁地看着白皎像根弹簧一样,瞬间弹了回去,紧紧贴着车门不动了。
诡异得很。
到了白家大门前,吴叔要去车库停车,让白皎和白初贺先下车。
白皎低着头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余光看见另一边坐着的白初贺身体朝这边倾了一点。
他手一抖,一下子把车门推开,大敞着。
白初贺微微换了个姿势,方便按下安全带的按扣。他眼神夹杂着淡淡疑惑,看了白皎一眼,从另一边下了车。
“......”
夜灯吹进来,吹得白皎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的。
白家的小花园里里亮着光线柔和的地灯,比起阴家巷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两人一前一后,白初贺按下门铃,开门的是宋姨,看见白初贺笑了笑,又往白初贺身后探了一眼,看见满腹心事的白皎后才松了口气。
杜宾早就听见声音了,踱着步过来,嘴里咬着一个小沙包,守在玄关前,看着白初贺和白皎换鞋。
“回来了,最近降温了,外面冷不冷。”宋姨把拖鞋拎出来,“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宋姨这么一说,白皎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肚子,“还没呢。”
宋姨点头,“快去餐厅吃点。”
白初贺惯常地嗯了一声,白皎动作慢一些,瞥见白初贺踩着拖鞋站在玄关的长花瓶旁,并没有先进去。
旁边蹲着的杜宾不知道什么时候挪了个位置,在白初贺腿旁排排站蹲着。
白皎抿了抿唇,压住笑容,手上解鞋带的动作快了些。
“小宝,这鞋是新买的吗?”宋姨平时着重照顾白皎的生活起居,看见白皎脱下来的帆布鞋有些眼生,问了一声。
白初贺站在一旁,看见宋姨皱着眉提起了白皎那双和自己脚上一模一样的廉价帆布鞋。
他动了动,换了个姿势,靠在墙边。
宋姨眉头拧着,拎着白皎的鞋子看了一圈。
白皎正好直起腰,看见了宋姨的表情,“宋姨,怎么啦?”
宋姨皱眉斟酌片刻,“小宝,这是你自己挑的鞋?”
白皎心里有点小得意,平常他的衣服都是宋琉买的,他自己没有买衣服买鞋子的意识,身边关系最好的宋一清倒是喜欢买鞋,不过他本来就很少自己出去玩,更别提跟同学一起去逛街。
买鞋这件事莫名其妙让白皎产生出一种“自己独立了”的感觉,“对呀,我自己买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白皎满脸期待,样子特别像晃着尾巴的小狗。
宋姨还是皱着眉,白初贺想,也许她是觉得这种便宜鞋子并不适合白皎。
腿旁的杜宾蹭了他一下,晃着尾巴。
他敛下眼,转身准备先进去。
身后宋姨的声音响起,“小宝,鞋子买小了。”
白初贺刚刚迈出一点的脚步停住,又收了回去,抬眼再次看向白皎和宋姨。
白皎一脸茫然,“啊?是吗,我穿着感觉还可以啊。”
宋姨对着白皎的脚比了比,“你现在正在青春期,脚长得快,而且买鞋子得买大半码才行,鞋码刚好的话穿着挤脚,不舒服。”
白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之前走了几步就觉得脚有点痛。”
白初贺无声听着。
之前在上门街的时候,白皎身边那个男生添油加醋的时候确实说了一句白皎脚疼,不过听那个男生的话里的意思,是觉得白皎为了找他穿了这种廉价的鞋子,所以才会脚疼。
“新的鞋子就是会磨脚。”宋姨笑着开口,“你们爸爸找人订制的皮鞋还不是一样会磨脚。鞋子穿一穿就松快了,是吧初贺?”
白初贺点了点头,“嗯。”
“哦,好吧。”白皎其实不太懂衣服鞋子这些东西,但默默记在了心里,“宋姨,我选的好不好看。”
宋姨嗔了他一句,“小学人精,不就是照着哥哥的鞋子买的,是哥哥的眼光好,你这双一模一样,怎么会难看。”
白皎摇头晃脑,“我就学我就学。”
“好了,快去吃饭。”宋姨刚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等等。”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面,“一会儿妈妈问你们去哪儿了,你们就说和同学出——”
还没等宋姨说完,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宋琉的身影出现在玄关门廊下,身旁跟着脸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白远。
看见人多起来,杜宾叫了一声,在门廊下转了个圈。
“小皎,初贺!”
宋琉看起来和平常明快大方的样子不太一样,平时她在家很注重舒适度,进了家门就会换上居家服,这次身上穿着的还是外出时的长裙,头发也披着,不像平时那样捆成松垮的马尾。
她脸上的神情混杂着担忧和焦虑,语气也比平常急切一些,“你们去哪儿了!”
“老婆。”白远在旁边轻轻喊了一声,“没事的,孩子们已经回来了,在这儿呢。”
宋琉脸上的焦虑这才淡了一些,但还是零星残存着一点。
白皎没想到宋琉会这么着急,心里有点后悔,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小,“我和宋一青放学之后出去玩了。”
宋琉道:“怎么没让吴叔跟着呢?”
白远在一旁打圆场,“孩子们出去玩,司机跟着多拘束。”
白皎不知所措,说话变得有些磕磕绊绊,“我和吴叔说、说了,然后也给宋姨发了消息,就——”
宋琉打断他的话,脸上明显带着点愠色,“那也得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对不对!至少要告诉妈妈你们去哪里玩啊!”
白皎嘴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目光下意识求救般地看向白初贺。
他不知道白初贺有没有看到,但白初贺开了口,“白皎和我在一起。”
宋琉听见白初贺说话,脸上愠意更盛。
“你这孩子也是!平常就天天在外面,也不说去哪里,学校也隔三差五就逃课,家里一天到晚看不见你一个人影!妈妈知道你不适应,但至少要跟家里说一声,让家里放个心!”
宋琉说完话,门廊下陷入一阵沉默,落针可闻,没人出声。
连杜宾都不出声了,张着嘴趴在地上,黑豆似的眼睛在宋琉和白初贺之间转来转去。
白初贺回来也有差不多一个星期了,白远和宋琉平常工作都很忙,但都能推则推,尽量呆在家里。
尤其是宋琉,这阵子忙上忙下的,她对白初贺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哪怕是迟钝如白皎,也能感受到宋琉既想亲近白初贺,但又顾及着白初贺对白家很陌生的情绪,只能耐心地等待着白初贺适应下来。
宋琉小心翼翼到了几乎是客气的地步,连白初贺不怎么回家和学校缺勤这事也不敢开口问,生怕惹白初贺不高兴,让白初贺不耐烦,对白家更加疏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见宋琉这么疾声厉色地对白初贺讲话,差不多已经是在训斥白初贺了。
白皎后背僵硬着,心里突突直跳,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晚上出去玩了一下就导致这样的结果。
周围是尴尬到近乎难堪的静默,是白皎最不擅长应付的场面。
白皎又开始难受起来,白初贺才回白家不久,他不想让白初贺因为自己的事情和宋琉的距离拉远。
他不想白初贺不开心,更不想宋琉不开心。
白皎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直接跟吴叔回家。但是想了想,他也因为答应了宋一清这个胡闹般的提议才第一次和白初贺真正拉近距离,见到了白初贺的另一面,也借着这个机会解开了一些心结。
两相权衡,白皎倒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忽然,宋姨捏了捏白皎的手腕,又轻轻拽了一下。
一瞬间,白皎福至心灵,一向直愣愣的脑子难得一次明白了他人不出声想传达的东西。
白皎想了想,顶着尴尬的气氛开口,“妈妈,都是我——”
“是我的问题。”白初贺的声音先行响起,打破沉默,打断了白皎的说话声。“抱歉。”
宋琉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刚才说出那一番话后,她就已经后悔了,甚至已经做好了白初贺会转身就走的准备,已经在心里快速地想着该怎么留住白初贺,该如何向白初贺道歉。
没想到白初贺先出了声。
宋琉的嗓子终于发出一点声音,“初贺...”
白初贺看着她。
宋琉比他和白皎都要矮一些,是偏娇小的南方女性,只是平常性格大方又从容,头身比例也很好,会让人忽视掉她的个头。
他这次和宋琉站得近了,才发现他需要低下头来,才能好好看到宋琉的脸。
宋琉的眼睛里是种很复杂的神情,白初贺看出了愠色淡去后几乎到了恳切程度的小心翼翼,还有和恳切交织在一起的担忧与关心。
宋琉有着和他相似的嘴唇弧度,她精致的鼻尖也能看出他的影子。
面前这个女人本该是和他最亲近的人,她身上的每一处都能看出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来源于她。
可相似却不熟悉,宋琉对他来说是最该亲近的陌生人。
他读得懂宋琉的眼神,但他一个人生活到现在,宋琉眼神里那些没有一丝作假的关切让他觉得既生疏又不习惯。
白初贺下意识地避开了宋琉的眼神,转身往屋内走,“我下次注意。”
白皎看着白初贺的身影远离玄关,身旁的宋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宋琉的肩膀好像轻轻垮了下来,她没说什么,但旁边的白远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初贺走远,宋琉的眼神又落在白皎身上,“小皎,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宋琉的性格很好,白皎又属于那种很乖的孩子,他几乎从来没见过宋琉发火的模样。宋琉刚才的样子让白皎有些害怕。
但他更担心宋琉不开心,立刻用很软的语气开口,“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先和妈妈说。”
“嗯。”宋琉点头,“快去吃饭吧。”
白皎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了。
宋琉看着,白皎的背影就像刚才的白初贺一样,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拐过玄关的拐角,然后消失不见。
宋琉看向宋姨,“姨,我是不是反应太大了?”
宋姨看着宋琉脸上迟疑又无措的表情,心里也心疼,“他们会懂的。”
“但是我真的害怕他们出事,初贺好不容易才回来,小皎...小皎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该做才好了。”
白远低声开口,温柔地接住宋琉的话,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宋琉的后背,“老婆,孩子们都大了,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他们总有一天要走自己的路,我们没办法保护他们一辈子。”
杜宾一直趴着没走,等白远出声后,呜咽呜咽地叫了一声,蹭了蹭宋琉的手。
宋琉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摸摸杜宾的头。
“去找小皎吧。”
餐厅里,白皎和白初贺面对面坐着吃饭,杜宾蹲在白皎脚边。
白皎用勺子戳着白瓷碗里的米饭,时不时抬头看白初贺一眼,想开口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白皎不擅长掩饰,性格又很直率,心里在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他第二次偷看白初贺的时候,白初贺就发现了,但不动声色,继续吃着饭,看白皎能憋到什么时候。
果不其然,连续看了好几眼后,白皎清了清嗓子,“饭还是烫的哎。”
白初贺看了他一眼,“宋姨刚才说了饭是现闷的。”
白皎不说话了,嘴巴抿着,一副吃了瘪的模样。
当白皎眼睛又开始滴溜溜地偷看白初贺的时候,白初贺终于主动开了口。
“她一直都是那样吗?”
白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后才理解白初贺嘴里的“她”指的是宋琉。
正好白皎想和白初贺说的就是宋琉的事,他刚才还一直在想怎么开口,“妈妈吗,其实妈妈很少生气的。”
他瞄了一眼白初贺的脸色,确定白初贺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后才继续开口,“初贺哥,你别生气,她是很担心你才会这样的,不是真的在凶你。”
白初贺筷子夹了一口白米饭,“嗯。”
白皎拿不准白初贺这句是不是像平常那样心不在焉的敷衍,又继续开口,“她平常真的不会这样,妈妈很温柔的,我考试考不好她都不会说什么,还会安慰我。我看宋一青爸妈就没少因为成绩的事揍他。”
这倒确实是挺稀奇的,白初贺看了白皎一眼。
白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还在认认真真地说着,说到过去的事,还会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回忆着。
白初贺自己和何复不提,他们俩是例外,身边没人管他们。但即便是在三中这种学校,家长也仍然会看重孩子的成绩。
三中校风彪悍,这些问题学生的家风也很彪悍。家长会开完就阴着脸抄保洁柜的扫把抽人这种事,他和何复没少见。
就连牧枚,偶尔白初贺也会听见她发牢骚,说家长盘问她成绩的事。
按理来说,海珠的学生家庭条件都还不错,家长对孩子的要求就更严格一些,不少从小鸡娃的,生怕家里的家业后继无人。
不过和白皎相处的这阵子,他们在学校里也一起上过课,白初贺看出来了,白皎确实是个很老实的乖乖男,上课很认真,作业也都按时交,成绩差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白皎还在如数家珍,白初贺随口问了一句,“考不好是有多不好?”
白皎声音止住,瞄了白初贺一眼,声音吞吞吐吐,“我刚上初一的时候经常考倒数几名来着。”
白初贺扬起了眉,“倒数几名?”
想起白初贺成绩其实很好,白皎更不好意思了,“嗯...不过妈妈也没生气,还跟我说考不好就考不好,都不是事,只要认真了就行。”
白初贺问道:“那你现在的成绩怎么样?”
白皎“唉”了一声,“普普通通吧,虽然不会像初中那么夸张了,但也就是中上水平。”
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初中的时候我说想补课,然后补上来了。”
“嗯。”白初贺说,“挺努力的。”
“嘿嘿。”白皎笑了一下,“笨鸟先飞嘛,表婶那个时候很关心我成绩,经常和妈妈说这事,我看妈妈虽然跟我说没关系,但是每次听表婶说完话之后还是有点难过。我就想那我学好一点,让她不要不开心。”
白初贺对白家亲戚的认知几乎为零,“表婶?”
“嗯啊,贾雯表婶,你也见过,就是那天家里聚会的时候表哥的妈妈。”
白初贺对白皎嘴里的表哥也不太有印象了,听白皎说了几句,才想起是同样在海珠读书的林澈。
林澈,就是饭桌上那个聊夏令营和藤校训练,转头又自顾自跟他道歉说没顾及到他感受的人?
如果不是白皎说的话,白初贺还真记不太得了。
林澈的妈妈...
白初贺回忆了一下当时皱着眉,明显不太高兴地听贾雯说话的宋琉。
贾雯吃饭时也和他说过几句话,他没用心听,就听了一两句。酸里酸气,都不是什么让人听了舒心的话。
“未必是关心你。”白初贺淡淡道。
“啊?”白皎没能理解白初贺在说什么,刚想问一问,看见白初贺端着碗起来去厨房了。
白皎碗里吃了一半的排骨也不要了,立刻起身跟着,从餐厅一路跟到厨房。
白初贺把碗筷放到洗碗机里,白皎也赶紧跟着放进去。
白初贺放进去之后,转身又往楼上走。
白皎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二楼的走廊下,白初贺停下脚步,转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白皎,“跟着我干什么?”
白皎装作没事人,“没有啊,我回房间也是这条路。”
“噢。”白初贺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身后白皎跟着走动的声音很明显。
白初贺一路走到楼下,在一扇门前停下,面无表情道:“我去上厕所,你的房间在厕所里?”
白皎忙回过神,才发现白初贺面前的是一楼的客卫。
他有点尴尬,还没想好借口,又听见白初贺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
一语戳中心事,白皎扭扭捏捏半天,“我怕你又不见了。”
“......”白初贺头一次觉得这么无语,“我又没长翅膀,怎么会不见了?”
面前的白皎微微低着头,白初贺刚想转身走开,耳朵里传来白皎微微压低的声音。
“可是你今天就不见了啊。”
白初贺皱了皱眉,没理解白皎的话,“今天?”
白皎双手背在伸手,手指绞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声音断断续续,“就是...昨天我不是说让你睡我的房间......你明明答应了,但是之后就不见了。”
白初贺的眉头松开,看见白皎的脚尖一翘一翘,人也低着头,好像对脚上那双拖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似的。
他双手抱臂,贴墙站着,“你别说话冤枉人。”
白皎愣了,抬起头来,双眼瞪大,“你明明不在!”
白初贺垂眼睨着,“你怎么证明我不在?”
白皎有点生气,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我半夜去看了,你就是不在!”
白初贺怎么能说他冤枉他,他从来不会乱说话的!
头顶上安静半晌,再次响起白初贺的声音。
嗓音还是像平常一样平静,但却好像多了一丝揶揄的成分在。
“哦,你半夜还跑来偷看我?白皎,你的癖好有点奇怪啊。”
“我不奇怪。”白皎涨红了脸,“不对,我没有那种癖好。”
“是吗?那你半夜跑过来看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嘛!”白皎大喊了出来。
片刻,白初贺开口,“为什么想看看我在不在?”
白皎嘴唇抿得紧紧的,快要绷成一条线。
他想找个合适的借口,但想了半天,只能接受自己的脑子根本找不出借口这个事实。
“我想让你留下来。”白皎小声请求道。
白初贺没说话。
他混乱的童年记忆里,大部分都是厌恶或冷漠的声音,不耐烦地叫他赶快走,很少有人要他留下来,小月亮就是其中一个。
“初贺哥,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现在又多了一个面前这个娇气又认真的男生。
白皎的身影逐渐和小月亮重叠起来。
小月亮缩在墙根下,摸着黑抓住他的手,嗫嚅地问他,“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走?”
“嗯。”
白皎一下子抬起头,抓住白初贺的手腕,那双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真的吗?”
白初贺的手指动弹了一下,但没有挣开,垂眼看着白皎,“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