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火车北站旁边的咖啡店后,已经先一步到达的宋一青和许安然被白皎的样子吓了一跳。
“啧啧啧。”宋一青伸手摸了摸白皎斜跨背着的包,两只大耳朵毛绒绒的,手感很好,只是包塞的太鼓,让白皎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滑稽,“公主,咱们这是去春游啊?”
“白白你的包好可爱哦。”许安然边吸咖啡边夸了一句。
“嗯嗯,我也觉得。”白皎点点头,站在卡座旁边,有点费劲地低头拉开斜挎包的拉链,埋头在里面鼓捣了好一阵子,摸出三盒牛奶,一人一盒分给宋一青和许安然。
“......”宋一青低头看看自己桌上的澳白,再抬头看看站在阳光底下手里握着牛奶的白皎,认命地接过,“还真是去春游的,你咋带这么多吃的。”
白皎有点不好意思,“我妈给我装的。”
说到这里,宋一青立刻心有戚戚地说昨天被家里人骂了一顿,连许安然也说被家里人说了几句。
白皎一开始觉得有些心虚,以为他们被骂是因为宋琉打了电话的原因。但慢慢听进去,发现是他们两人的家长也觉得孩子不吭一声就要去临市,很不安全,才说了他们几句。
白皎慢慢放下心来。
原来他家里的情况并不特殊。
“好了,差不多了。”许安然低头看了眼手表,“咱们进去检票。”
三人出了咖啡厅。
火车北站在老城区,是海市最早修建起来的火车站。早些年这附近还算得上繁华,但后来有很多比火车更方便的出行选择,这里就渐渐寥落下来。
今天又降了温,有些寒冷,白皎伸手压住自己头顶的帽子,抬头望向站前广场。
站前广场上还能看出一些过去繁华的痕迹,广场中央有一尊巨大的石像,周围是围着一圈花坛,摆满了颜色艳丽的花卉,是这个灰扑扑的火车站最明亮的一抹颜色。
但周围的景物已经上了年头,透出一股破败的感觉。
宋一青和许安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兴奋又新奇,两个人拿着手机边照相边指指点点。
“好厉害。”许安然摸了摸深灰色的石碑,上面刻着“人民北站”四个大字,“新区就没有这种地方。”
“对。”宋一青接嘴,“跟那种改革开放的电视剧似的。”
白皎跟在他们身旁,一直没怎么说话,在许安然的手离开石碑后,也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
他看不出来石碑是什么石料做的,上面的四个大字里干涸着黑黢黢的油漆。但不知道为什么,白皎总觉得这四个字原本应该是红色的,鲜艳亮眼的红。
指腹传来粗粝的触感,他忍不住想,这块石碑在这里立了多久,会不会好多年之前也有人像他一样,路过这块石碑的时候忍不住伸手去摸。
宋一青和许安然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你看那个雕像,手里是空的。”
“以前应该拿了东西吧。”
“感觉是花之类的,一般雕像不都是这样吗。”
“那不一定啊,说不定手里拿一瓶可乐呢。”
“大哥,你能不能正常点?”
一旁摸着石碑的白皎忽然开口,“不是。”
宋一青和许安然双双扭头看过来,“什么?”
白皎看见两人都扭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否定了他们的话。
面对一男一女两双眼睛,白皎有些尴尬,声音不像之前否定他们时那么直接明了,“呃...雕像手里以前应该拿的是一串贝壳...”
许安然和宋一青满眼狐疑,白皎不由自主补了一句,“......吧?”
“是吗?”许安然回头扭头看了看,“也是,海市早期就是渔业比较发达,不过白白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白皎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感觉应该是这样的,”
他只是刚才心里冒出一股奇怪的既视感,但一瞬而逝,快得来不及让人抓住。
“可能是公主小时候来过呗!”宋一青蛮不在乎。
“嗯...可能是吧。”白皎摸了摸鼻子。
“可能是?”许安然重复了一遍,有些奇怪,“你小时候有没有来过这里你都不确定吗?”
白皎被这一句问住了,忍不住抓紧自己的包,顺着许安然的话想了想,但并没有得出太多结果。
他很少去思考小时候的事,也许是和教育环境有关,宋琉总是教他要向前看,他自己也没有追忆往昔的习惯。
但宋姨年纪大了,时不时喜欢说一些他小时候的趣事,他也会陪着宋姨一起聊天,听着宋姨的话慢慢追随着过去。
他应该是记得他的童年的,宋琉带他去医院,白远偷偷给他买可乐,宋姨陪着他一起遛狗,他站在铁轨的不远处开心地看火车,这些事情他都记得。
可他一瞬间想了想,却并没有在那些回忆里找到一分一毫和面前的火车南站有关的场景。
他喜欢看火车,但也只是在家附近的铁路旁看,宋琉和白远从来没有带他去过火车站,哪怕是偶尔带他出行也是坐飞机或者高铁,而不会选择火车。
那他为什么会对这里一瞬间冒出一种近乎于怀念的感觉呢?
“我...”白皎有些词穷,“我也不知道,我对小时候的事没什么印象了。”
“真的假的。”宋一青忍不住吐槽,“你家的姨婆不是就爱聊这些吗,我之前去你家玩她还跟我说你小时候非要抱着狗睡觉的事呢。”
“嗯...对。”白皎点点头,随后忽然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诚如宋一青所说,宋姨确实很喜欢念叨小时候的白皎,但白皎却猛然察到一件事。
宋姨口中的回忆里,似乎永远都是七岁之后的他,他从来没在宋姨的口中听说过他七岁之前的事情。
而他自己试着回忆了一下,发现七岁之前的回忆对他来说几乎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白皎的神情越来越怔忡,许安然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白皎在想什么,但她立刻打了圆场。
“记不清小时候的事很正常啊,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也是,好像只有那种记性很好的天才才会记得很小的事。”
白皎先是点点头,随后很想问她一句,记不住七岁之前的事也属于正常范畴内吗?
但许安然没有纠结太多,“咱们去取票吧?”
白皎只好暂且将这个疑问按了下去。
三人穿过站前广场后,宋一青站在偌大的火车北站前有点傻眼。
北站环绕着站前广场,有六个站口。地面两个,地下四个,路线很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迷路。
许安然看了看手机上的订票信息,“说西北口取票。”
宋一青手一摊,“问题是,咱们不知道西北口在哪。”
白皎抬头,瞥见挂在头顶的老式站内地图,犹豫再三,指了指另一侧的通道,“应该是从那边走。”
“真的吗?”宋一青在这方面不太敢信白皎。
白皎点点头,压着心里那股抓不住的奇怪感觉,“嗯,东门进来,左转下楼去地下一层,再往前走,应该就是西北站。”
许安然研究完地图,转头道:“嗯,白白说得对,走吧。”
...
“东门进来,然后呢,然后走哪儿来着?”
站前广场,大庆背了个旧书包,手拢在脑门前望了望,咂舌道:“这儿还是这么绕,回回都打蒙。”
一旁的牧枚笑道:“大庆哥不是之前就是坐火车回来的吗,这么快又找不到路了。”
大庆嘿嘿笑了一下,摸摸头,“我有点路痴,咱们还是跟着初贺走吧。”
白初贺站在两人身旁,脸上的神情很淡,甚至有些冷漠。
他没说话,但任何一个路过白初贺的路人都会在心里犯嘀咕,这个男生好像相当不喜欢这里。
牧枚脸上的笑容收了收,轻声叫了声,“初贺?”
白初贺迟迟没有回应。
风有点凉,其实他的大脑听见了牧枚的声音,但身体却好像有些难以活动,发沉发坠,没有回答牧枚的话。
他这辈子就来过火车北站两次,一次是六岁那年,一次是现在。
海市变了,变了很多,荒地变成了新区,老城区不再是市中区,连记忆里环境并不是很完善的尾子中学现在也摇身一晃,变成了有模有样的城南三中。
十年的时间,足够所有的东西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那之后,再也没去过这个火车站,但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起这里,想这里会不会也像三中一样,变得更现代,更繁华。
火车北站在他童年认知里已经是最繁华的地方,但后来他才慢慢地发现,其实比火车北站还繁华的地方有很多。
但这些仍旧没能磨灭掉他内心深处对“繁华”的最初认知。
十年了,从早上离开阴家巷,再到上了出租车,一路上白初贺一直在想着,火车北站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但火车北站什么都没变。
白初贺眼神飘向站前广场中心那尊巨大的雕像,它仍旧保持着十年前的姿态,经历了风吹雨打,却并没有倒塌。
可它却不如白初贺幼年记忆里那样巍峨了。
火车北站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繁华,人影寥寥。
但火车北站其实并没有太多变化,变的是他。
牧枚看白初贺没出声,又叫两声“初贺”,但白初贺好像想什么东西出了神。
她极少见到白初贺这个样子,但心里大概知道一些原因,就没有说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地转头去看大庆。
大庆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然后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句,“狗儿。”
之前牧枚叫了好几声“初贺”,白初贺仿佛都没听到。但大庆喊了句“狗儿”,白初贺却闻声转了头。
那张一向没有太多情绪的脸短短一瞬间透出一种恍然和陌生的感觉,随后才慢慢恢复正常。
大庆笑呵呵的,“刚才叫你老半天。”
白初贺“嗯”了一声。
站在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地方,身旁人叫他时,他以为会是一句熟悉的“狗儿”,但传到耳中的却是“初贺”二字。
他已经习惯这个名字很多年了,但此刻却不可控制地感到陌生,陌生到他没有张口回应。
转头的时候,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十来岁的精明男生,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成人,沉稳了不少的壮实男性。
大庆大概能察觉到一些白初贺的情绪,他没说什么,指着地图又说了一句,“狗儿,咱们往哪儿走?”
“初贺还能记得?”牧枚有点惊讶。
大庆呲牙直乐,“他以前教小月亮背了好几遍火车站的路线,怎么走往哪儿走,估计都刻进骨头里了。”
牧枚也忍不住跟着乐,“真的啊,怎么教的啊?”
白初贺终于张口,一双睡凤眼斜瞟了一眼大庆,“东门进来,左转下楼去地下一层,再往前走。”
大庆嘿嘿笑了好几声,“行嘞,走吧。”
白初贺走在前面,大庆和牧枚跟在后面,牧枚还在想大庆刚才说的那句话,“大庆哥,还没告诉我呢,初贺怎么教的?”
大庆又嘿嘿笑了起来,“怎么没告诉你,不是告诉你了吗?”
“哪儿告诉我了?什么都没——”牧枚忽然反应了过来,也忍不住笑了,“晕,不会就是刚才那句吧?”
“对啊。”大庆乐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就是这么教的。”
牧枚一边觉得好玩,一边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为什么教小月亮这个,怕他走丢吗?”
“嗯。”大庆的声音也压得很低,“火车站人多,怕小月亮万一走散了找不到站。”
牧枚闻言,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不知道小月亮最后有没有找对站。
他们三人,大庆是经常挤火车的,白初贺也算是有点经验,反倒是牧枚很少坐过火车,许多流程都搞不太懂,只能在后面跟着他们两个人。
海市到南市不算远,大约两个多三个小时的车程,买卧铺实在没必要,他们买的是硬座票。
进站检票的乘务员是位中年女性,看见队伍里有个花臂纹身带两个学生的壮实男子,心里不由得警惕,检票时检查的很仔细认真。
检查白初贺的身份证时,乘务员放行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白初贺登上火车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检完票,另一位地勤过来闲聊,开玩笑道:“咋了李姐,给你女儿相看男朋友呢?”
被称呼为李姐的乘务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咋可能,我是觉得刚才那个男生看着有点眼熟,才多看了两眼。”
“眼熟?”那位地勤不怎么在意,“咱们这儿天天人来人往的,有两个长得像觉得眼熟的也正常。”
他说完,去另一边巡视去了。
“那也不能同一趟火车一下检到两个眼熟的吧。”乘务员在原地确认好时刻表,咕哝了一句,转身上了车。
白初贺他们的车次靠前,放下行李后,牧枚说要去后面买点水,白初贺和大庆先坐下。
火车还是老式的绿皮火车,车上仍旧乱哄哄的,充斥着南腔北调,香烟混着泡面的味道,和从前别无二致。
“外面看着人少,其实坐车的人还是挺多的。”大庆感慨了一句。
白初贺盯着圆角的方窗外,强迫自己不要产生多余的情绪,听着大庆的话点了点头。
窗外,绿皮列车的边上,乘务员脖子上挂着金属哨子,低头在填表。
一切都和过去很相似,白初贺甚至觉得那位乘务员的背影看起来似乎也和十几年前为他们检票的乘务员十分相像。
乘务员转身上车了,白初贺才回头,看见牧枚已经回来了,手里拿了三瓶可乐,叮铃桄榔地放在桌子上。
“没想到现在火车上还有卖这种棕色玻璃瓶的可乐。”牧枚坐下,“要坐三个小时呢,喝点。”
白初贺的手僵硬了一下,才拿过牧枚递来的可乐,玻璃瓶的边缘在车窗映进来的阳光下晕上一层浅茶色的光。
像谁的发梢的颜色。
大庆在旁边灌了一大口,“对了,你们玩得好的那个叫何复的小男生呢,他不跟你们一起去吗?”
牧枚无声地瞥了一眼白初贺,笑容不改地对大庆道:“他有事,就不一起过来了。”
“昂。”大庆点头,他就是随口一问,没多想什么。
牧枚趁着喝可乐的机会,偷偷打量白初贺的神情。
何复那天和她吵了一架之后,就没再和她与白初贺见过面。
牧枚咽下嘴里的可乐,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
她和白初贺说过一嘴自己与何复之前闹了点不愉快的事,但没告诉白初贺是因为什么。
牧枚觉得这些事没必要和白初贺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白初贺说。
因为当时在烧烤摊上,当她向何复问出那句“是不是看不得初贺过的好”之后,何复脸上的表情让她心里一下子空了半截。
那晚何复什么话都没说,阴沉着脸,踢翻了桌子就走人。
但牧枚看得很真切,何复脸上阴得吓人,分明是有一丝恼羞成怒的成分在。对于牧枚的说法,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个表情,让牧枚觉得后背有些发麻。
后来,她和何复没再提过这些事,她本能地觉得,可以和何复维持朋友关系,但不能让何复参与太多白初贺的家事。
否则她也说不好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怎么了?”对面忽然响起一声,牧枚一惊,抬头看到白初贺平静的双眼。
“没事。”牧枚打了个哈哈,说了件不相关的事,“对了,我跟你们说,我刚才去车后边买水的时候,晃眼看到个和安然妹妹很像的女生,上车人太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她。”
“安然妹妹?谁啊?”大庆好奇道。
牧枚笑笑,“就是初贺家里弟弟的同班同学,他们好像玩得挺好,叫许安然,挺乖的一个小女孩。”
“是吗。”白初贺的声音听起来兴致缺缺。
“应该就是长得像吧。”牧枚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感觉他们应该不会跑来坐这种绿皮火车。”
...
“好吵,好闷,好挤,我靠。”
三人一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找到了着自己的座位,宋一青坐下来后立刻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怪不得他们现在都不爱坐火车了。”
“没办法啊。”许安然也不太习惯,但她没有像宋一青那样抱怨,“要是我早点看看高铁的票就好了。”
背靠背相邻的后排座传来一股烟味,宋一青捏着鼻子,“怎么还有在车上抽烟的,公主,你还好吧?”
白皎坐下后就把包拿了下来,紧紧抱在怀里揣着,脑袋有点发晕,甚至有点隐隐约约的闷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股烟味的缘故。
他不想让宋一青和许安然担心,打起精神加入他们的话题,“其实走高速也能过去的。”
“走高速?”宋一青装怪,故意抠字眼,“走路过去南市吗?公主你?尊嘟假嘟?”
许安然觉得宋一青很幼稚,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高速的话走哪条路啊,其实我一开始也想过要不让司机开车送咱们过去的。”
白皎其实并没有坐车走高速去过南市,但许安然问了他,他还是试着想了想。
阴雨连天的潮湿味儿似乎扑鼻而来,白皎边想边望了眼窗外。
也许是要下雨了。
“走新区南边的高架桥,上国道可以直达南市。”他一边望着外面湛蓝如洗的天空,一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哦...那其实挺方便的。”许安然想了想,“会不会堵车啊。”
白皎想都没想,“会。”
潮湿味里似乎隐约传来鸣笛声,穿过水雾,在他耳旁似有似无地响起。
火车开动了,外面打起铃声,许安然好奇地看向窗外。
“那算了。”宋一青连忙摇头,“咱们下回还是坐火车去吧,公主最喜欢火车。”
“为什么啊。”许安然虽然对火车有点好奇,但真上了车后不太理解白皎为什么会喜欢。
这里和宋一青说的一样,又挤又闷,还时不时会闻到成分复杂的怪味,许安然不知道卧铺会不会也这样,但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要再坐硬座火车。
“嗯...我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宋一青随口道。
“就是,就是...”白皎不知道该怎么说,“车上有很多人呀,火车会带着旅客去更好更漂亮的地方,我觉得很棒,你们不觉得吗?”
“好诗意。”宋一青摇摇头,“听不懂。”
许安然倒是能理解到一点白皎的意思,“就是很有希望的感觉。”
白皎点点头。
“完了,我更听不懂了。”宋一青打了个哈欠,嘴张到一半忽然停下,“我靠?”
“干嘛?”许安然嫌弃地看他一眼。
“我总感觉那个人有点像...”宋一青的嘴巴慢慢合上,“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这列车厢的尽头,有一个单手插兜的人影,是个男生,刚好在宋一青打哈欠的时候转身,宋一青隐隐约约看到了个侧脸,并不真切。
“谁啊。”许安然催他。
宋一青眼睛转了回来,一言难尽,“有点像何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