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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木兰从军 若然晴空 2783 2024-04-19 15:33:25

木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平阳公主实在是个很好的人,不仅答应替她隐瞒身份,还收下了张汤的绢帛, 说她会妥善处理好汝阴侯的事情。

花家的宅邸里还亮着灯, 木兰先前回来过一趟,老里正让人准备了饭食和热水,没想到一直等到夜里, 花母催宝儿去睡, 他们做大人的等着就好,可宝儿直打哈欠就是不肯睡, 和老里正从村里一路带到长安的小白狗玩了起来。

小白狗其实已经算是一条大狗了,老里正把狗教得很乖, 小孩子的盘玩往往没轻没重,但小白最多就是呜咽几声,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这样宝儿就会连忙放轻力道。

家里其实只有老里正和宝儿喜欢小白,小妹有点怕狗,花父花母没养过狗,也不会去碰狗,还有点嫌弃这狗是吃粮食的, 老里正很少摸狗, 宝儿摸狗没轻没重,直到白天霍去病来了, 和小白玩了好一会儿, 把小白摸得耳朵向后尾巴乱摇, 服服帖帖。

这会儿霍去病已经在客房睡下了,小白被宝儿盘着, 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客房的方向。

木兰带着的那个马弁一直是等在公主府门口不远处的马厩边上的,入夜的时候,他起初被告知振武侯睡下了,两个家奴亲热地拉他到仆人住的地方,给他一套铺盖让他睡,马弁和仆人们聊得兴奋,都睡不着。结果聊累了刚躺下,就被人匆匆叫起来,说振武侯要回府了。

马弁还以为自家贵人是惹恼了公主,哪有大半夜叫情郎回家去的?算算时间,这不才恩爱完吗?

可公主是含笑把人送到门口的,见他牵马过来,甚至还给了他这个下仆一个眼神,道:“送你们君侯回去,仔细给她掌着灯,小心路滑。”

马弁晕晕乎乎地被塞了一杆长灯在手里,君侯骑在马上,他牵马掌灯,一回头,公主竟然还在府门口目送。

看着自家君侯跳下马的矫健身姿,腰不折腿不软,这是真的厉害啊!

马弁把马牵回马厩里,只觉得一肚子的话憋都憋不住,急需找人倾诉。

木兰尚不知道自己在几个马弁里选了个话最多的,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一只手推开想要上来抱抱的小姐弟两个,含糊地道:“在外头久了,身上虱子多,过两天再抱你们。”

富贵人家是很少有虱子的,因为他们能够经常洗热水澡,就算一时染上了,只要仔细一些把头发里的虱子卵篦干净,再泡几回热水,很快就不会有虱子了,而贫苦人家是很难用那么多柴火,烧一大桶热水去洗澡的,虱子就成了挥之不去的麻烦。

花母有些酸,小声地嘀咕,“也没见你们跟阿娘这么亲热。”

花父则是道:“听说这次你们又是大胜,李广将军也封了侯,这仗,打得竟就这么容易?”

老里正没吭声,他一辈子没上过战场,但在战场上送了三个儿子,知道战事一起,没有容易一说。

木兰已经吃完一碗饭,盛第二碗饭的当口,简单解释了一下,她认为这场战事最大的功臣要属运筹帷幄的卫将军,其次是替他们两军挡住背后来敌的霍去病,她自己最大的功劳应该是那五千匈奴兵的全歼,但这里头李广作为前锋占了很大一部分功绩,如果不是李老将军带的兵士气足,悍不畏死冲散敌营,这仗真没那么容易打。

光听木兰一个人的说辞,实在很令人怀疑她出去一趟到底干了啥。

花父还想问什么,被老里正瞪了一眼,老里正给木兰递过去一杯水,叹息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咱不去和别人争什么功,陛下叫你带兵就带兵,打仗就老老实实地打,不要为了什么功劳去拼命,这世上多的是人愿意拼命,不差你一个。”

老头儿的话其实有些乱,但木兰听懂了,打仗要打老实的仗,和人争功难免要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最拼命的人往往能得最大的功劳,但也很容易送命,老里正不是叫她避战,只是叫她不要拼命。

这是长辈的一片心,木兰没有一点不耐烦,也不会去和没经历过战事的老里正解释战场上的危机四伏,拼不拼命都有危险,只是一边扒饭,一边嗯嗯直点头。

果然老里正见她老老实实的样子,放心地松了口气。

第二碗饭扒拉完,木兰也饱了,她喝了半杯水,问花母道:“卫府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花母有些讪讪地道:“哪有什么事,就是那边快生了,我这两天多去看看就行了。”

木兰听得语气不对,盯着花母的眼睛,花母心虚地说:“卫家什么都好,就是那个老太太精得很。”

她一开始上门的时候还好,卫老太太是很欢迎的,可等她去了几趟之后,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变了,虽然没明说不欢迎她去,可也跟明说没区别了,每回她上门,老太太就生病,然后她就不大去了。

卫老太太是个很精明的人,她年轻时给人做妾,连生了三个女孩儿才有了长子,二子卫青就是她和一个叫郑季的小吏所生的私生子,此后的几个儿子都是私生子,她不仅把孩子生了下来,还养住了,虽然一家子都给平阳公主做了奴婢,但这年头生一个养活一个,也够有本事的。

卫青小时候,老太太甚至还找到法子把他送出公主府,交给郑季去养,这样卫青跟着生父就能够脱离奴籍,做个平民,可郑家人都很排挤这个私生子,卫青从小给几个兄弟做仆役,经常挨打,吃不饱饭,在十来岁的时候逃回了母亲身边。

卫老太太一边骂,一边还是把卫青留了下来,不仅给他在婢子里找了个条件很好的妻子,还去找了郑季哭诉,最后郑季托人情让卫青去学了驭马,成了平阳公主的骑奴。至于卫子夫进宫,一家得以显贵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倘若卫家没有显贵,这老太太已经做到了一个母亲能做到的一切。

这样的老太太注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发现花母几次试图哄走儿媳身上的贵重物件后,她就不大待见这个贪婪成性的乡下妇人了,但两家的儿子一起在外带兵,老太太对花母面子上还是说得过去,所以花母最多是向木兰发点牢骚,而不是哭诉老太太欺负她了。

木兰实在对自己母亲的品格很了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劝花母别再去了,左右已经快生了,那等孩子生完再说也行。

吃完饭,木兰拉着花母嘀咕了一会儿,然后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睡下了。

次日,霍去病起了个大早,听说木兰还没醒,想着等她醒了打个招呼再走,所以吃了早饭就蹲在廊檐下玩小白,小白活到现在得到的摸摸都抵不上这一回,狗生这辈子第一次享受到这样娴熟的抚摸,欢喜地在地上打了一个又一个滚儿。

小妹有些躲着这个陌生的大哥哥,宝儿其实也和霍去病不熟,但自己的狗在别人手里舒服得抿耳朵,小孩儿还是鼓足勇气过去,试探着把手放在小白的肚皮上。

霍去病看了一眼宝儿,宝儿和木兰长得很像,来长安过了一年多富贵的日子,小孩儿养得更胖了,但没有霍去病平日里见到的富贵人家的小孩儿那样盛气凌人,是个清秀而老实的小胖墩。

霍去病对小孩儿其实没那么多耐心,但小胖墩小心翼翼凑过来的样子很有意思,而且还一副防着他忽然打人的畏惧模样,霍去病坏心思顿时上来,忽然伸出拳头。

宝儿吓得一把抱紧小白,想跑还没跑的时候,却见霍去病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小孩儿没有自己被逗了的意识,眨了眨眼睛,又把小白放下了,一声不吭地蹲在边上,反正是霍去病摸一下,他也跟着摸一下,一副自己才是狗主人的姿态。

快到中午的时候,木兰醒了,她笨拙地弄好了月事带,公主给她的是丝帛里填满鹅绒的月事带,但她昨夜悄悄问了阿娘,阿娘说这玩意里面塞的是草木灰碎布条,鹅绒哪里经得住用,那玩意儿也不怎么吸血啊。

木兰想了想,大概是公主换得很勤吧,她最后还是用了阿娘特制的草木灰。

霍去病见木兰出来,拍拍小白的狗头,又拍拍宝儿的脑袋,这才站起身,他蹲久了腿都麻了,艰难地动了动腿脚,说道:“我该走了,先回一趟舅舅家,再去宫里,陛下这两天应该就会召见你的。”

他停顿片刻,十分刻意地道:“木兰。”

木兰没听出这种刻意,叫她木兰的人很多,这年头不兴连名带姓叫人,及冠的青年,家里识字又讲规矩的,会取个字来叫,不大讲规矩的就按出生次序取字,再不规矩点的,就像木兰她爹,别人管他叫花老三。

木兰不到及冠年纪,霍去病也没到这个年纪,所以大多是叫名不带姓,或者大郎二郎地叫,霍去病先前对木兰是尊称,但这会儿他觉得关系应该更近些了。

木兰一直把霍去病送出府门,回头看见地上一道白影追出去了。

宝儿的哭声哇地一下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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