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臧荼的封地在帝国的北部。
此前匈奴与朝廷战争不断, 臧荼在其中看到机会,领兵反叛。当时朝廷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抵御匈奴南下上, 分不出太多兵力去对付臧荼。这才给了臧荼虚幻的野心。
如今朝廷与匈奴议和停战,立时调转兵马对准了臧荼叛军。李由率军东进,与朝廷在渔阳郡的守军汇合,大败臧荼叛军。
臧荼兵败自杀,臧荼的儿子臧衍逃入匈奴、
“真是可惜了!”李甲对长兄李由道。
李由道:“虽然他儿子逃去了胡地,但是臧荼是死了——倒也不必可惜。”
李甲摇头道:“据说这臧荼有位小孙女, 貌美惊人。可惜我赶到的时候, 人已经不见了。”
李由微愣。
李甲也就是随口一说, 旋即便按着腰间长剑出去巡视士卒了。
倒是李由望着幼弟已然高大的身影,心道:这次回去, 也该给他成个家了。
臧荼的迅速败亡,让已经跃跃欲试的赵王张耳等人又潜了下去。可是如今形势,哪怕张耳等人要潜下去,胡亥却也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只是眼下, 还有长沙郡的事情要先解决。
一向安分守己的淮南王吴芮,此前奏报,说是赵佗领兵侵扰长沙郡,请求朝廷支援,并允许他出兵。
但是根据胡亥对赵佗的了解, 他绝对不会是在这会儿来搅混水的。赵佗恨不能在五岭上造一道南长城,好叫他在南越做土皇帝,怎么会好端端兵犯长沙郡?
胡亥派了最熟悉南越情况的秦嘉前去暗地查访。
果然, 长沙郡虽然有纷扰,却也不过是五岭两边商人之间的小摩擦。赵佗也并没有领兵入长沙郡。
倒是吴芮陈兵南边,似乎欲对南越用兵。
那么,淮南王为什么要撒谎呢?
胡亥尝试着把自己放到淮南王吴芮的位置,去看去思考。
淮南王吴芮,最开始是秦朝的吏员,响应秦末造反浪潮,纠集了百越之地的能人,是最早开始反秦的。他把女儿许配给了作战勇猛的黥布。后来项羽不得人心,吴芮又重新倒向了朝廷的怀抱,最终被封为淮南王。
云梦泽聚会,吴芮是唯一赶赴了的诸侯。连他的女婿九江王黥布都借口身体不好没去。
至少看起来,这淮南王吴芮是想要在秦朝好好做诸侯的。
胡亥想了半日,不得要领,召李斯冯劫等人来商讨。
李斯虽然年老,在丞相的位子上廿载,百官的履历都在他心中。他抚一抚白胡须,道:“这吴芮,原是番邑令,年少有为,颇得民心,也颇有政绩。当初陈胜吴广造反,为了稳定番阳,老臣做主,给了吴芮番君的称号,许他境内自治,不必纳税。然而他到底还是跟着反了。”
胡亥点头道:“虽然如此,他却是最先归顺的诸侯。天下初定,朕仍是封他做了淮南王。”
冯劫也在揣摩吴芮的想法,道:“若是他有意反叛,那么他去云梦泽的聚会便是事先窥探——但如果他要反叛,趁着燕王臧荼反叛之时,一起发动,岂不是赢面更大?为什么还要向朝廷请求准许,发兵攻打南越呢?”
胡亥摸着下巴,思索道:“吴芮是个聪明人。他若果真要反,黥布与张耳处必有异动。他与张良也有旧时,曾经由张良引荐,一度与刘邦交好。”他仰着脸想了一想,道:“如今张良还在狱中,刘邦已死——吴芮恐怕心中也有不安。”
胡亥心中渐渐明晰起来,道:“他是要让朕觉得,他是朕在南面的屏障,不能动他。所以他需要一场战役——与赵佗的战役。”
李斯缓缓点头,赞同道:“是陛下这个思路。”
冯劫舒了口气,叹道:“还好陛下情知不对,细究了真伪,否则咱们再跟南面冒然开战,可真是要把偌大的国家给拖垮了……”
吴芮为了表示自己有用,自然不可能弄个大获全胜出来,多半会一直拖着有输有赢。朝廷却需要不断往里面填人马粮草。
这就好比往漏的碗里注水一样,无底洞。
与明着反叛的臧荼之流比起来,吴芮这等“功臣”恐怕还要更可怕些。
冯劫又道:“那吴芮如果诚心要挑起战争,肯定会去挑衅赵佗,制造摩擦。万一赵佗中计,果真领兵下了五岭,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斯抚着白胡须,慢吞吞道:“是这个道理——不过,淮南王吴芮处,也需要安抚。”
至少,吴芮还愿意做个“功臣”,做道“屏障”。那么,在张耳等人还在的情况下,就轮不到整治吴芮。
胡亥掂量着两位重臣的建议,淡声道:“先回信给吴芮,暂且敷衍着。至于赵佗么……”他顿了顿,数月来沉重的面色终于显出一丝旧时笑意。
这笑意带着几分孩子似的淘气。
胡亥笑道:“赵佗么……他还给朕当过一回哥呢。”
如果赵佗知道大吹他彩虹屁的“蒙壮”就是大秦的皇帝,不知该会是怎样的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