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栖感到一阵晕眩向后踉跄两下,险些摔倒。
幸好郁宸扶了一把,将他带进怀里:“怎么了不舒服?”
岚栖摇摇头,想提醒他小心,下一秒苍白手臂的男人就从巷子口走出来掀开斗篷帽檐露出一张看一眼都无法认出的平庸脸庞和欣喜的神情:“城主——”
话未说完迎上郁宸冰冷冷的视线,余下的话瞬间卡在喉咙口。
宛若失了声般,无法挤出。
……迷途。
郁宸眯了眯眼,牙后槽有些痒了。
让他去追杀罗城右使傅斯凌,半个月了都没消息原来在蛊城窝着。
“你们认识?”岚栖移开郁宸揽着自己腰间的胳膊:看着眼前肤色同样惨白的男人神情微微有些迷茫:“你叫他什么?”
城主啊……难道不对吗?
一时之间迷途揣测不到自家城主的意图露出了同样迷茫的神色,眼前的红发姑娘明眸皓齿是个美人但据他对郁宸的了解,再漂亮的美人也不会展现出这样紧张的神色好像生怕他胡说八道透露了什么似的。
迷途似乎在蛊城住了有一段时日了另一只手里还拎着菜篮子他顶着自家城主一半探究一半警告的目光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释:“寸猪。”
迷途不敢迎向郁宸的视线,干笑道:“他的乳名叫寸猪我喊他乳名呢。”
寸猪?岚栖皱了皱眉,心中生出几分不悦。
虽说他们吵架了,毕竟男人铺张浪费,不管不顾的性格总让他头疼,但谁的乳名会取得这么难听?取名字的人一定存着嘲弄之心。
一想到别人故意嘲弄郁宸,火气便止不住地往外冒,便侧脸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郁宸脸阴沉沉的,也嫌迷途胡乱说话也不知道想个好点的借口,平白给自己取了个又蠢又啥的名字,但当着小花的面也不好反驳,便垂下眼帘,敛去眸中的凶光,柔柔弱弱地点了点头,轻轻应道:“嗯……”
一看便是受了委屈,岚栖想起他在巫冥城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表面血液里流淌着贵族的血统,实际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小时候一定饱受欺负,便问:“他是谁?”
郁宸小声道:“跟我一起来焦土的人。”
岚栖愣了愣,瞬间明白了,盯着迷途看了半晌,语气不善道:“他就是那个监管你的巫者?”
眼前身穿斗篷的男人拥有跟郁宸相同的苍白皮肤,骨架很瘦,脸部隐隐的凹陷下去,虽五官平平无奇,但巫者病弱阴沉的特点展现得相当明显了,这时岚栖也已经认出他来,当初擅自闯进焦土领地,差点夺取唐边雅性命的巫者就是他,只不过长得太平凡了一点,导致一时想不起来。
思及此,岚栖便流露出一抹警惕之色。
郁宸将身子躲在他身后,像是很害怕似的,点了点头:“嗯。”
听到“监管”二字,迷途的眉心莫名跳了跳。
说监管倒也不算不对,但与其是监管,不如说是保护。
迷途一族保护历代巫冥城城主,城主要出门,他跟着保护是责任、本分……然而红发美人的眼神在郁宸应答后,明晃晃的敌意快渗出眼眸了。
再一看城主,阴郁冷漠的神情一扫而空,躲在红发美人身后,装得柔弱不堪,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似的,迷途稍稍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这种态度也只有在蓄谋讨要花汁时,对焦土的副领主用过了……
话说回来,那株古蔓藤草去哪里了……
古蔓藤草药效奇佳,迷途深知自家城主本性,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绝不会舍弃。
岚栖冷冷道:“你救了我,谢谢,算我欠你的。”
听上去像是在感谢,语气却干巴巴地,毫无感谢之情。
迷途越发弄不明白了,想向城主问个究竟,谁知道郁宸站在岚栖身后,面上早已没了可怜巴巴的神情,而是居高临下的冷漠,他又将目光转向缩在一边的小女孩,小女孩倒是眼熟,却记不太得了,这小女孩畏畏缩缩地,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她看见郁宸面色阴沉,下意识抖着肩膀,好像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
迷途:“……”
他看在眼里,深表同情。
巫冥城里未成年的贵族巫者,被郁宸奇奇怪怪、阴沉不定的性格吓哭过不止一次,这小女孩怕他,再正常不过了。
“迷途哥哥。”
郁宸声音轻柔,但面色却十分不善,尽显谴责之意:“你不是去追杀傅斯凌了吗?半个月音讯全无,我还以为出事了呢……”
言下之意便是讽刺他没带回傅斯凌的尸首,反而玩忽职守,窝在蛊城里不发消息,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城主——”
迷途一顿,意识到自己失言,干笑道:“傅斯凌就是往这逃的啊。”
郁宸一字一句拖着长音问:“然、后、呢?”
迷途也很冤枉。
傅斯凌作为罗城右使,也有一丝傲慢自负在里面的,才导致被郁宸突然袭击,猝不及防险些丧命,但不代表着要他死那么容易,高阶异徒一旦达到巅峰,便能将神识和异能融为一体,在危险时得以脱身,再找机会夺舍,当初傅斯凌肉身支离破碎,但蛊城恰好下雨,雷电交加,他凭着一丝残念融进雷电里,等自己紧赶慢赶追到蛊城,早已找不到傅斯凌的踪迹。
加上一路走来,迷途遇上不小的挫折,险些在蛊城丧命。
巫者虽对异徒具有绝对的克制,但到底体质偏弱,迷途有些本事在身上,比起强壮的异徒差得远了,当初他走得急,一心想完成郁宸的任务,误入一座沦陷的村庄,里面统统是伪装成异徒、被种入蛊虫的普通农民。
那村庄跟植入唐边雅体内的蛊虫不一样。
唐边雅拥有意识,但那座村庄里的村民不是,他们还拥有人的脸,却双目无神,宛如死了一般,力气却出奇的大,迷途误入进村,险些没逃出去,将它们引至山洞用石头堵住,才死里逃生,逃走后虚脱困顿,直接晕睡过去,恰巧被蛊城的一对姐弟捡到,带回家治疗,才渐渐恢复,恢复期间,终于知道蛊城也深受红虫困扰多时了。
迷途将自己的遭遇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将到引村民进山洞时,谈蕾蕾忽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迷途不明所以,他对伸受城主迫害的小女孩带着天然的怜悯,于是听下问道:“难不成途中你们也碰到过?”
谈蕾蕾摇了摇头:“没什么。”
原来导致裴玖峥丧命、吓得她屁滚尿流的人是他啊。
他们也真够倒霉的,随随便便进一个山洞休息,就碰到了被毒虫侵蚀的村民。
岚栖听到他的描述,心中微讶。
原以为这个男人面对傅斯凌具有压倒性的力量,自然在别的地方也不会薄弱,没想到差点死在了沦陷的村落里,似乎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虽有些疑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把他们途中遇上贺库村的遭遇,一同说了一遍。
迷途听完,深深打了个寒颤:“别说了,现在看到虫子,我都觉得恶心。”
说罢,发现岚栖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便搓了搓手臂,嫌恶道:“难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岚栖撇开视线:“……有一点。”
总感觉这名滔滔不绝的巫者,跟他想象中凶神恶煞又冷酷的形象不一样。
郁宸道:“你现在住哪里?”
迷途谄媚地回答道:“救我那对姐弟的家里。”
“收拾一下。”郁宸打了个哈欠:“搬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