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原本就对城主的情况比较注意见状冷汗都下来了,反倒是谈蕾蕾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早就对郁宸一前一后两幅面孔看透了神情萎靡地躺在红地毯上。
说实话,墙壁挂画上描绘的那些女孩,让她越看心底越不舒服可若是仰着头很容易和她们面对面谈蕾蕾只好卷着身子,把自己弯成虾米状睡觉。
迷途却是第一次经历,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郁宸性格多变,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说不定就会变脸上一个敢推搡城主的人还能追朔到他小时候城主童年生活并不美好孤立无视常有的事。
当时的一个管家老爷是看着郁家家主长大的,在族中很有威望对郁宸却不太好大概看他身份低微,故意发泄折磨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把他推进了水池里然后爬上来推下去、爬上来推下去重复了好几次回去便发了高烧也是命大才活下来后来郁家家主死后郁宸上位,转头就让他和其他几个曾经为虎作伥的仆人跟着家主一起陪葬了美其名曰既然这么喜欢家主,那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一种福气。
事情传开后,巫冥城里的几个旧属,连“推搡”两个字都不敢提。
这些都是迷途听父母说的。
他情商不高,说话冒冒失失,父母让他跟在郁宸身边,总要把不该做的、不能说的详细叮嘱一遍才安心。
迷途心情忽上忽下,紧张得汗都冒出来了,没想到郁宸只是柔柔弱弱又委屈地望着岚栖,好像爬不起来了似的,泪盈盈道:“阿岚怎么又推我?”
要是两人独处,说不定岚栖的反应还不会那样激烈,然而感觉到迷途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便如坐针毡,又对男人多了几分歉意,赶忙把他拉了起来,检查了一下手臂和肩膀:“疼吗?”
郁宸看了一眼软绵毛绒的红毯,突然有点嫌弃。
高档舒适的毯子有什么用,让他受点伤才好呢:“胳膊疼……”
岚栖原本想给郁宸揉揉,一想起身边有旁人,便停下了动作,小声道歉:“以后不会了,我刚才条件反射……”
小花一愧疚便会变得极好说话。
郁宸便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四肢修长,人也瘦瘦高高的,而岚栖体型娇小,窝在肩膀上,显得格外违和,索性郁宸脸皮厚,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这样的姿势能使自己离小花的耳畔近些,也好说些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阿岚刚才生气了吗?”
他声音轻轻的,仿佛有一团细软的棉花在耳廓上刮挠。
岚栖撇过脸,情绪稳定下来后,他本身不爱说谎,回答的话自然很好看穿:“……有一点。”
“为什么?”郁宸凑近,软绵绵道:“阿岚不喜欢被反驳吗?”
小花以前是焦土的副首领,平时除了面对唐边雅,其他时候也属于说一不二的,从前自己也没反驳过他,街上时是头一次,没想到就引起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岚栖道:“不是。”
郁宸惊讶地挑了挑眉:“那为什么?”
岚栖垂下眼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总觉得郁宸跟他应该是最亲近的才对,会知道对方的全部,会倾诉所有的想法,知道彼此的所有,更重要的是,郁宸总给他一种没了自己便什么都没有了的依赖感,感受到这种依赖,岚栖便觉得很满足,然而迷途的出现,加上郁宸的眼睛和双腿治愈,好像不需要他也能回到巫冥城生活。
他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郁宸随时随地就能离开他。
更重要的是,曾经如此依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一脸赞同的男人,竟然会附和一个,他一点都不熟悉的同族人。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错。
自己跟迷途生疏,但郁宸却是同他一路来到焦土的,虽然是监视的关系,到底也比较熟悉,赞同他的猜测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即便理所当然,也让岚栖下意识地不舒服。
不舒服归不舒服,但他说不出口。
难道要讲他觉得郁宸对迷途,要比对自己更有信赖感?
不管如何,郁宸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不能离开,没有信赖感会让他很不安,岚栖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怎么把话说出口,便逃避似的蒙上他眼睛:“别问东问西的,睡觉。”
阿岚生气却不告诉他原由。
郁宸委屈地撅起红艳艳的嘴唇,想追问又怕他再不高兴,心里权衡了一下只好放弃了,本来还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岚栖怀孕了,但实际上又产生了一种未知的恐惧,生怕小花露出不悦的神情,毕竟当初开花,小花也不是主动找他疏解的,如今怀了孕,算是意外,万一不想生怎么办?
郁宸倒也不是因为喜欢孩子。
只是在小花的肚子里种下的种子生了根发了芽给他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也害怕岚栖露出半点不高兴的神色,他会受伤的。
就这样,两人心怀各异。
郁宸将包袱里的兽皮取出,整齐地垫在软绵绵的红毯上。
——作为私生子,并没有千娇万宠的童年,他也是会做各种各样的杂活的,只不过等坐上城主以后,好像报复似的,要把从前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加倍讨要回来,便成了如今这般以来张口翻来伸手懒洋洋的模样。
平时还喜欢看小花为自己忙前忙后,很有满足感,如今得知小花怀了宝宝,便不舍得他再劳累,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郁宸把兽衣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当作枕头放好,便道:“阿岚先睡吧,时间不早了,为了保险起见,我值上半夜,迷途值下半夜,轮流守夜。”
比起蛊城,反倒在野外时更安全些,所以才会放心让谈蕾蕾。
可驱灵使不同,万一蝴蝶飞过窗棂,赶到也是一霎那,按照谈蕾蕾普通小孩的特性,肯定无法反应过来,只能靠他和迷途了。
岚栖摇摇头:“这栋宫殿上方有窗户,万一有蝴蝶飞过怎么办,你去睡觉吧,我要看着。”
“不行。”郁宸知道自从离开贺库村后,岚栖就变得十分嗜睡,但最近都没休息好,赤得用得都不妥帖,他恨不得赶快把小花带进巫冥城里供起来,哪里再舍得他熬夜:“我可以的,再不行,还有迷途。”
岚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紧接着又有些受伤,他呆呆地、心底的一片思绪仿佛一直在徘徊,耳边好像也有一个声音不断在重复。
果然,郁宸已经不信赖、依赖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