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一直往上, 终于在天黑前回到的大宅,看着面前的大宅,王子俊有些吃惊, 没想到这凝翠山中竟还有这么大的宅子,而且是建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若不是对凝翠山十分了解, 定找不到这里。
进了大宅, 春海忙将司华遥身上的行李接了过去。
司华遥吩咐道:“让人打扫两间客房,给王兄和小年子住,他们要在咱家过年。再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我们中午都没用饭,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记得定要有热汤。”
“是, 少主,奴才这就去。”春海应声, 转身走了出去。
司华遥随即转头看向洪阳, 道:“你先把王兄背进厅里坐着,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是, 少主。”洪阳背着王子俊进了正厅, 扶着他坐了下来。
司华遥紧随其后, 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虽然他年纪小, 却是东道主,做这是应该的,算不上失礼, 道:“王兄,这就是我家, 在这里不必客气,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吃什么便和厨房说一声,就把这儿当成自己”
小年子偷偷打量着大宅的布置,眼底闪着好奇的光。
王子俊点点头,道:“没想到这深山里还有这么大的宅子。”
“王兄有所不知,这里原本只是一片荒地……”
春海端着泡好的茶进来,打断了司华遥的话。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下肚驱散身上的寒意,顿觉一阵舒坦。
王子俊好奇地问道:“那这大宅是何时建的?”
“一开始建的是最简陋的茅草屋,经过十几年的改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说到这儿,司华遥不禁想起极夜,心中难免伤感,道:“不说这个,快喝茶,暖暖身子。”
王子俊敏锐地察觉出司华遥的情绪变化,见他不想再提,也没再多问,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冰凉的身子这才有回暖的迹象。
司华遥见小年子只是站在王子俊身旁,并没有喝茶的意思,道:“小年子也喝啊,暖暖身子,这山上比山下还要冷得多,切莫染了风寒。”
小年子一怔,忙摇了摇手,道:“奴才怎能与主子同桌喝茶,这可使不得。”
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司华遥也没为难他,道:“洪阳,你带他去厨房暖和暖和。”
“是,少主。”
小年子转头看向王子俊,在征询他的意见。
“去吧,这里不用侍候。”
“是,公子。”小年子随洪阳出了正厅。
王子俊放下茶杯,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放心,山中之事,我一字都不会向外人提。”
司华遥一怔,随即笑了笑,道:“我信王兄。”
王子俊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阿遥为何信我?”
“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王兄还能保持纯良的秉性,我很佩服,我相信这样的人值得托付。”
话虽这么说,但真正让司华遥放心的,还是剧情中有关王子俊的描述,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对司南遥惺惺相惜的感情。
“纯良?”王子俊看着司华遥,重复了这两个字。
“我们素不相识,王兄却甘冒风险出言提醒,足以证明。”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或许我是另有目的。”
司华遥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王兄能有什么目的?”
“你虽无家世支撑,却与林院长交好,若我施恩与你,便有机会借由你来接近林院长。”
“有何不可?”司华遥含笑地看着王子俊,道:“你出言提醒,说不准能救我一命,我帮你接近林院长,也不会损失什么,这是双赢的结果,有何不可?”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兄以前是否有目的,我不知,也不想知。我相信王兄现在是真心待我,可对?”
王子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对。”
“所以我并未看错人。”
“阿遥不会看错人。”
转眼两天过去,今日便是除夕,司华遥招呼王子俊写了春联,大的小的二十几副,每个房门都贴上,当然还有福字。
司华遥还动员宅子里的人一起剪窗花,也不知春海从哪儿拿出那么多剪刀,十几个人人手一把,大家围坐在正厅,手上拿着红纸和剪刀,一边聊天,一边忙碌着。之所以剪窗花,实在是因为他们在山上没什么消遣,这样的活计能消磨时间,还能练习眼力和手上的准头。
“公子,公子,您看奴才剪的兔子。”小年子献宝似的拿着自己煎的窗花跑了过来。
司华遥转头一看,顿时笑出了声,道:“小年子,你剪得这只兔子是属猪的吧,你看着猪鼻子,这肥大的耳朵,哈哈……”
小年子被司华遥这么一说,也觉得像猪,赧然地挠挠头,道:“确实有些像,嘿嘿,那奴才再琢磨琢磨。”
司华遥放下手里的红纸,道:“你拿张没用的红纸来,我教你。”
“好嘞。”小年子应声,重新拿了一张红纸,递了过去。
司华遥将红纸对折再对折,然后拿起特制的炭笔简单地勾了几笔,叮嘱道:“你就按照这个线条去剪,这里不能剪断。”
小年子接过红纸,有些茫然地看着上面的线条,道:“公子,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剪出来一看便知。”
司华遥拿起自己的红纸继续剪,他手里的剪纸是洪阳从山下买的,图案十分复杂,很考验功力,都半个时辰了,才剪了五分之一,好在今日是除夕,无事可做,若是放在平常,他真是敬而远之。
众人纷纷看向小年子,眼底尽是期待,包括王子俊在内。
小年子第一次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不禁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你可是没有把握?”王子俊见状出声说道:“还是我来吧。”
小年子一怔,他也没说不行啊,但主子发话了,不给又不行,只能眼巴巴地将手中的红纸递了过去。
王子俊满意地接过红纸,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拿起剪刀仔细地剪了起来,方才司华遥叮嘱小年子时,他有认真听,剪起来丝毫不费力,很快便沿着线条全部剪好。
“阿遥,剪好了,可我没看出这是什么?”
司华遥抬头看了一眼,道:“你把它打开,小心点别扯烂了。”
“好。”王子俊按照他说的,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便看到了几只连在一起的小兔子,虽然没有眼睛和嘴巴,却一眼便能看得出这是兔子。
司华遥又看了一眼,得意地说道:“这才是兔子。”
“真的是兔子!”小年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公子,您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何简单几笔就能剪得这般像?”
“像你这种没有功底的,这种简单的剪纸比较适合。”司华遥再次将手中的剪纸放下,重新拿了张红纸,开始折叠起来,道:“你只要这样叠一叠,再画上简单的图案,按照线条把它减下来,就能得到一个简单的剪纸。”
司华遥一边说一边剪,很快一朵简单的花朵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看,一张剪纸就好了,你们也试试。”
众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纷纷放弃手里的剪纸,开始新的征程。
王子俊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坐在一起,做着自己并不擅长,甚至是女儿家才做的事,一起说笑,一起玩闹,亲近的像是亲兄弟,这样的氛围才是家的感觉,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忙忙碌碌一上午,众人剪了一箩筐的剪纸,有花有草有动物,无论剪纸的质量怎么样,通通被贴在了窗户上,众人一边贴,一边玩闹,取笑彼此的剪纸如何如何,只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欢乐。
午后,众人又开始忙活年夜饭,鸡、鸭、鱼、肉,各种蔬菜齐上阵,煎炒烹炸煮炖闷,忙活了一下午,满满当当摆了三桌,大家坐在一起,无拘无束,把酒言欢,说说笑笑,哭哭闹闹,一直闹腾到后半夜,才算散了席。
司华遥走出房门一看,不知何时雪花已经铺满了地,整座大宅也被白雪覆盖。
“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能是个好光景。”
王子俊现在他身旁,抬头看向天空,“会的。”
司华遥转头看向王子俊,笑着作了个揖,道:“王兄,新年好,恭祝你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王子俊一愣,随即学着司华遥,笑着说道:“阿遥,新年好,恭祝你来年事事顺遂,日日欢喜。”
“王兄,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不用早起拜年,山上冷,便多睡会儿。”
“好。”王子俊走下台阶后,却又转过了身子,道:“阿遥,谢谢你,这个年我过得很是欢喜。”
“王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是兄弟,是一家人,自然应该一起过年。”
“那以后过年,我还能再来吗?”
司华遥满口答应,“当然可以。”
王子俊心中欢喜,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轻声说道:“阿遥,很庆幸能遇到你。”
司华遥听到了他的那句呢喃,不禁扬起微笑,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随后转身回了卧房。
初一天还未亮,司华遥便起了身,今日他要去给华琳儿上香。她的墓地就在大宅附近,与极夜的坟相距不远。
站在华琳儿坟前,看着冰冷的墓碑,司华遥真的很难共情,因为他们素未谋面,他跪在坟前,为她上香上供。
司华遥突然想起一个人,重生一世差点把他给忘了。华子卫,华家唯一的骨血,司南遥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华子卫的品性不好,司华遥不想与他有什么纠葛,只是若对他不管不问,又觉得对不起华琳儿。司华遥陷入纠结当中,想了许久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找人盯着他,若非危及性命,便不必出手,让他凭自己过活。
祭拜完华琳儿,司华遥又来祭拜极夜,相较于对华琳儿的淡薄,他对极夜的感情很深,极夜尽心尽力地抚养他长大,教授他各种技能,是亦师亦父的存在。当然也不能少了老头子,他拿了老头子最爱喝的酒,全部洒在了坟前,希望他能喝得尽兴。
奉天殿中,丝竹悦耳,纱裙飘飘,君臣同乐,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除夕宴,身为皇长子的赵韩青自然要出席,且是单独一桌,就坐在赵连章左手边的首位。胖乎乎的小脸一脸严肃,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
因为有命妇在,殿中除了皇后于慧娴外,还有两名妃子作陪。其中之一是赵连章的新宠惠妃,是林君之的孙女林颖,这也是林君之过寿会去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淑妃,是马肃的女儿马娇,马季的姐姐。
一曲歌舞毕,马娇看向上座的赵连章,浅浅一笑,道:“皇上,臣妾想借着今日的喜气,向皇上禀告一件喜事。”
赵连章放下酒杯,笑着说道:“哦,是何喜事,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臣妾自觉身子不适,便传了太医诊治,太医说臣妾怀了身孕。臣妾再三确定,并未诊错,方才决定在今日告知皇上喜讯。”马娇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意。
赵连章有些惊讶,忙问道:“淑妃怀了身孕?几月了?”
马娇羞涩地点点头,道:“回皇上,刚满三个月。”
“喜事,喜事,果然是大喜事!来人,赏!”
德辉应声,转身去了隔间,这赏赐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他只要根据赵连章的话音,来判断该送出怎样的物品便可。
于慧娴转头看向赵连章,道:“淑妃怀孕,本宫竟然不知,难免有失察之责,还请皇上恕罪。”
赵连章摆摆手,安抚道:“皇后宫务繁忙,哪能事事顾及,无需自责。”
“多谢皇上恩典。”于慧娴含笑地看向马娇,“淑妃有孕是大喜事,怎的不知会本宫一声,本宫也能叮嘱他们好生侍候。”
身为皇后,于慧娴哪能不了解马娇的小心思,无非是胎像未稳,恐招来暗害。只待三月胎像平稳,再当众宣布消息,制造喜上加喜的效果,引起赵连章足够重视。她防得是谁,众人一听就知,还能起到暗示赵连章的效果,若她不幸滑胎,那赵连章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面对于慧娴的夹枪带棒,马娇心里丝毫不慌,道:“回娘娘,臣妾也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所以才瞒了这几日。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淑妃有孕,乃是咱们赵国的大功臣,何来‘恕罪’一说。本宫也是怕淑妃初孕,没什么经验,这才想着帮衬帮衬,毕竟本宫是过来人。”
于慧娴是在提醒马娇,就算她有孕,生出来也不过是庶子,跟赵韩青这个嫡长子没法比。
马娇脸色一僵,随即恢复正常,道:“娘娘说的是,臣妾日后定多多向娘娘讨教,若臣妾也能生个皇子,有殿下一半聪慧,臣妾也就知足了。”
于慧娴转头看向赵韩青,温柔地说道:“青儿,淑妃夸你聪慧,你是否该有所表示?”
赵韩青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回母后,若淑妃娘娘真心夸赞孩儿,孩儿自当道谢,可淑妃娘娘想要夸耀的不是孩儿,孩儿若道谢,那便是虚伪。”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赵韩青一个四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不过仔细想想这话虽直白,却是事实,这或许就是孩子心思纯粹才更加敏锐。
于慧娴率先反应过来,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斥责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话?皇上,青儿还小,是臣妾没教好,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赵连章朝着赵韩青招招手,道:“青儿过来。”
“是,父皇。”赵韩青迈开小短腿,一阶一阶地走了上去。
赵连章将赵韩青抱到腿上,笑着说道:“既然今日这般高兴,那朕也凑凑热闹,朕决定封青儿为太子,做赵国的储君。”
殿中众人又是一怔,没想到赵连章竟在马娇说出怀孕的消息后,宣布要立赵韩青为太子,这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人,无论以后有多少个皇子,都无法撼动赵韩青的地位。
于慧娴很快回神,连忙提醒道:“青儿,还不赶紧谢恩。”
赵韩青转头看向赵连章,因为被抱着不好起身,只能垂下小脑袋以示尊敬,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赵连章见状龙心大悦,道:“青儿不必多礼。”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马娇,脸上已经挂不住笑,只能努力调整表情,道:“皇上圣明。”
一众大臣纷纷回过神来,忙跪倒在地,扬声唱道:“恭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赵连章心情大好,道:“今日三喜临门,诸位爱卿不醉不归。”
“谢皇上。”
见一众大臣起了身,赵连章接着说道:“歌舞继续。”
丝竹再次响起,舞女脚步轻盈地进场,舞动着曼妙的身姿。只是这种场合,没人会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他们只在意将来朝廷的动向,及早站队,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场中最为糟心的非马娇莫属,她本打算用这个孩子,引来赵连章的注意,没曾想却成全了赵韩青,让他当了太子,这简直比吃了屎还膈应。
两个多时辰的宴会终于结束,赵连章牵着赵韩青的手走出大殿,足见他对赵韩青的喜爱和重视。
正走着的赵韩青,突然转头看向马娇,小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赵连章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见马娇正低头和侍女说着什么,不由好奇地问道:“青儿,怎么了?”
赵韩青抬头看向赵连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连章见状越发好奇,道:“青儿有话直说便可。”
赵韩青小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青儿不敢说,父皇会生气。”
赵连章再次转过头看了马娇一眼,随后将赵韩青抱了起来,吩咐道:“朕要与青儿独处,你们不必跟着。”
于慧娴方才被绊住了脚步,一时没跟上来,没听到两父子的对话,虽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应声道:“是,皇上。”
赵连章抱着赵韩青走了出去,身后的人相继顿住脚步,待与两人拉开距离,这才重新上路。
马娇看向被赵连章抱着的赵韩青,嫉恨之情一闪而过,却被于慧娴敏锐地捕捉到。
她凤眼微眯,愠怒之色转瞬即逝,缓步走向马娇,笑着说道:“淑妃如今有了身孕,平日里可得当心些,切记贪嘴,许多东西常人吃无碍,可有孕之人却不能食用。”
马娇温顺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臣妾定会好好养胎,为皇上诞下龙子。”
“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其他都顾不得了。就像本宫,别的什么都不想,只想太子能平安长大。若有人胆敢打他的主意,本宫定将他全家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于慧娴冰冷的眼神看得马娇心里发寒,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道:“娘娘多虑了,谁敢对太子动手,除非他不想活了。”
于慧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这世上痴心妄想之人比比皆是,往往下场凄惨无比。”
“娘娘说的是。”
马娇怎能听不出其中的威胁,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们之间的差距可不止一级,那是妻与妾的差别,她只能应声。
于慧娴缓和了表情,道:“时间不早了,淑妃又有了身孕,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马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赵连章抱着赵韩青在宫道上走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道:“青儿,现在只有我们父子,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需有所顾虑。”
赵韩青转头看向马娇的方向,犹豫片刻道:“父皇,儿臣好似在淑妃的身上,看到了可怕的东西。”
见赵韩青明亮的凤眼内浮现恐惧,赵连章眉头微蹙,转头也看向马娇,不过那里已没了她的身影,道:“青儿看到了什么?”
“是黑色的怪物,还有一双红眼睛,青儿不认得那是什么,但它总是盯着青儿,青儿有些怕。”赵韩青说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赵连章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盯着青儿?”
“嗯,它好似很不喜欢青儿。”赵韩青小手紧了紧力道,问道:“父皇,你看不到吗?”
赵连章感受到赵韩青的害怕,安抚地说道:“青儿不怕,有父皇在,没人伤得了你。”
“有父皇在,儿臣自然不怕,只是父皇政务繁忙,儿臣不能过多打扰……”
赵连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父皇会派人保护青儿,青儿不用怕。”
赵韩青睁大了眼睛,期待地问道:“父皇派的人厉害吗?”
“自然厉害!青儿可是赵国太子,能保护青儿的都是绝顶高手,只要有他们在,没人能伤得了青儿。”
“儿臣谢父皇!”赵韩青‘吧唧’一声,亲了赵连章一口。
赵连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也在赵韩青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赵连章之所以这般早立赵韩青为太子,一是因为对他的喜爱,二是因为前段时间他被劫持一事,那个他口中的神仙哥哥,让赵连章十分在意。但凡帝王大多都信鬼神之说,他便是其中之一。
三日后,向来勤奋的赵韩青,突然想去御花园玩。小喜子连忙跟上,护佑在他身边,唯恐磕了碰了,他不好交代。
“娘娘,您看这红梅开得多好。”
“确实不错。折几只带回去,本宫要插起来。”
远远地听到一阵说话声,赵韩青好奇地探头看过去,是淑妃马娇和她的贴身侍女燕儿。
‘卡擦’一声,赵韩青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树枝。
马娇听到声响,转头看了过来,只看到有树后站着两个人影,却看不到是谁,厉声喝道:“谁在那里窥视,给本宫滚出来!”
马娇的话音一落,赵韩青突然尖叫一声,两眼一闭向后倒去。
小喜子手疾眼快,一把抱住赵韩青的身子,慌忙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小喜子摇晃着赵韩青,却得不到回应,连忙将他抱了起来,大声喊道:“太子殿下晕倒了,快传太医!”
马娇本想上前,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听到小喜子的叫喊后,便又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燕儿,道:“你听到了?”
燕儿被问得一怔,随即点头说道:“奴婢听到了。”
“他们喊得可是太子?”
“回娘娘,正是。”
马娇脚步一转,掉头就走,道:“回宫!今儿我们来御花园,谁也没遇到。”
燕儿连忙应声,“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小喜子慌慌张张地抱着赵韩青回了宫,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床上。小亮子得了信儿,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见赵韩青两眼紧闭,不禁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殿下正在树下赏梅,然后就好端端地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不说这个,你赶紧去一趟坤和宫,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
小亮子应声,脚步飞快地走了出去。
于慧娴得了信儿,急忙跑了过来,正巧碰上赶过来的太医。
吴江想要行礼,被于慧娴出言阻止,“无需多礼,快随本宫进去。”
于慧娴来到赵韩青的卧房,见他脸色苍白,怎么叫都不醒,不禁有些心慌,道:“吴太医,快给太子诊脉。”
吴江忙应声,来到床前给赵韩青诊脉,可诊来诊去,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未免于慧娴说他无能,决定先发制人,道:“娘娘,微臣能否问问殿下晕倒前都发生了何事?”
于慧娴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沉声说道:“你们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喜子忙答道:“回娘娘,约莫一个时辰前,殿下说想去御花园赏梅,奴才便陪着殿下去了,正赏花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殿下好奇之下便探头看了过去,然后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惊了赏花的淑妃,淑妃以为是谁在窥视,便怒斥了一声,殿下许是被吓到了,大叫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淑妃!”于慧娴眼底浮现怒意。
“果然如此!”吴江闻言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随即回禀道:“娘娘,殿下便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微臣这就去开些定惊安神的药来,为殿下服用。”
于慧娴闻言心中更加恼怒,道:“太子何时能醒?”
未免出现意外,吴江决定尽量往严重了说,至少能拖延时间,让他好好研究研究,“回娘娘,殿下被吓得不轻,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你快去开药。”
“是,微臣这就去。”吴江没敢逗留,慌忙出了寝殿。
于慧娴扬手给了小喜子一巴掌,道:“连主子都侍候不好,要你何用!”
小喜子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饶命,奴才知错!”
“要不是看在你这几年一直在青儿身边侍候,本宫决不轻饶!”
小喜子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叩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宏!”
于慧娴坐到赵韩青身边,心疼地握住他的小手,轻声说道:“青儿,母后来了,青儿不怕,有母后在,没人伤得了你,快醒醒,别让母后担忧。青儿……”
红梅来到近前,躬身说道:“娘娘,此事实在蹊跷。”
“哪里蹊跷?”于慧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红梅接着说道:“娘娘,殿下虽年幼,却比同龄人聪慧、沉稳,从未见过殿下怕过什么,为何会被淑妃一声怒斥便吓晕过去?这其中定有隐情。”
“定是马娇那个贱人搞的鬼。”说到这儿,于慧娴不由怒火中烧,起身道:“敢算计青儿,本宫绝对饶不了她!”
红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于慧娴的脚步,道:“娘娘息怒,您不能去找淑妃的麻烦。”
“为何不能,本宫是皇后,还怕了她不成?”
“娘娘,淑妃如今怀了身孕,若您此去,她有个好歹,咱们可是有理也变没理了。”
于慧娴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冷静了下来,道:“你说的有理。说不准她算计青儿,就是为了引本宫过去。看来此事还得皇上出面。”
红梅松了口气,道:“娘娘圣明。”
于慧娴看向小喜子和小亮子,道:“好好守着太子,若再有什么差池,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是,奴才遵命。”
于慧娴没再多说,径直去了御书房。
高怀正在门口值守,见于慧娴走了过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于慧娴也不与他废话,直言道:“你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有急事求见。”
“是,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
高怀深知于慧娴在赵连章心中的地位,所以即便于慧娴对他不假辞色,他也不敢有半分不满。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皇上。”
赵连章放下手中的奏折,道:“请皇后进来。”
“是,皇上。”
于慧娴得了信儿,抬脚进了御书房,眨眨眼的功夫,眼眶便红了,道:“皇上,青儿出事了!”
赵连章见状急忙站了起来,绕出御案,来到于慧娴身边,道:“青儿出了何事?皇后慢慢说。”
“皇上要为青儿做主啊!”于慧娴哭着将御花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皇上您说,青儿到底哪里招了淑妃的眼,竟让他如此算计?”
赵连章听得眉头皱紧,道:“太医说是惊吓所致?”
“是,太医说青儿被吓得不轻,还不知何时能醒。”
赵连章脑海中回想着除夕宴后,赵韩青对他说过的话,掏出帕子替于慧娴擦了擦眼泪,道:“走,陪朕去看看青儿。”
“是,皇上。”
东宫内,赵连章坐到赵韩青床前,轻声叫道:“青儿醒醒,父皇来了,青儿醒醒……”
“臣妾也叫了许久,青儿就是昏睡不醒。皇上,臣妾就青儿一个孩子,若他有个万一,那臣妾也不活了!”
赵连章将于慧娴揽进怀里,安抚道:“说什么傻话!朕不会让青儿有事,你把心放进肚子里。”
“她若是想要皇后的位子,臣妾让给她便是,为何要对青儿下手?臣妾的青儿那么聪明,那么懂事……”
“别哭了,哭坏了身子,谁来照顾青儿。”
赵连章哄了许久,才让于慧娴平静下来。
“皇上,你得给青儿做主。”
马娇敢对赵韩青下手,于慧娴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赵连章温柔地将她散下来的发丝绕到耳后,道:“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朕,皇后只需好好照顾青儿便可。”
于慧娴温顺地点点头,道:“好,臣妾听皇上的。”
赵连章起身离开寝宫,来到院子里,道:“出来。”
一阵清风吹过,一道人影出现在近前,躬身行礼道:“清影参见皇上。”
“当时你可在场?”
“是,属下在场。”
“青儿因何晕倒?”
清影如实答道:“太子殿下在御花园赏花,忽闻人声,便好奇一观,不小心踩断枯枝,惊扰了淑妃,淑妃怒斥,殿下突然面露惊恐,随之晕死了过去。”
“太子因何面露惊恐?不过一声怒斥,怎会惊吓至斯?”
清影回想当时的情景,道:“回皇上,殿下好似在看到淑妃后,便有些害怕,在淑妃怒斥后,害怕变成惊恐,就好像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除淑妃主仆外,可还有他人在场?”
“回皇上,当时现场只有殿下和小喜子,以及淑妃主仆,并没有其他人。”
赵连章的眉头越皱越紧,道:“此次太子受到惊吓,你有不可推卸之责,小心侍候着,若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是,属下谢皇上开恩。”清影纵身一跃,隐匿了身形。
赵连章转头看向高怀,道:“摆驾春华宫。”
高怀应声,扬声唱道:“摆驾春华宫!”
春华宫内,马娇坐在软榻上喝茶,看上去却有些神思不属,御花园发生的事太过诡异,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怒斥了一声,赵韩青怎么就晕了过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燕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皇上出了东宫,正朝着我们春华宫而来。”
“皇上来了?”马娇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心下越发不安,道:“太医那边可打听清楚了?太子为何会晕倒?”
“娘娘恕罪,吴太医避而不见,奴婢也没办法。”
“没用的东西!”马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本宫要你何用?”
燕儿慌忙跪倒在地,道:“娘娘,奴婢有错,奴婢认罚,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千万不能动怒!”
听她这么说,马娇缓和了神色,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起来帮本宫梳妆。”
燕儿闻言悄悄松了口气,起身提醒道:“娘娘,您现在不能梳妆,越是憔悴越好。”
马娇听得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
“去拿个湿帕子来,本宫要把状卸掉。”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赵连章快步走进春华宫,马娇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上的妆已经卸了,整个人失了颜色,让人一看便知她此时十分虚弱。
“臣妾参见皇上。”就连说话她也故意说得有气无力。
赵连章瞥了马娇一眼,径直来到正厅坐下。
马娇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既忐忑不安,又十分委屈,在燕儿的搀扶下起了身,紧跟着进了正厅。
“跪下。”赵连章面沉似水。
马娇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跪了下来,道:“皇上,您这是何意?可是臣妾哪里惹怒了皇上?”
“太子昏迷一事,你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太子昏迷?”马娇佯装不知情,道“这是何时的事,又与臣妾有何关系?”
“御花园中你呵斥太子,以致他受到惊吓昏迷不醒,你说你到底对太子做了什么?”
“皇上,臣妾今日是去了御花园赏花,却未曾见到太子,更何况是呵斥。太子什么尊贵,又深受皇上宠爱,您就算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这么做。可是谁在皇上面前嚼了舌根,刻意诬陷臣妾?”
赵连章的脸色越发难看,道:“淑妃,你可知欺君罔上是死罪?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今日你是否见过太子,又是否呵斥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