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桂舟还没反应过来,大藤先反应过来了,拍着咔哥的肩膀说:“我们也总听桂舟说,最近认识了个很有趣的哥哥,经常待在一块呢。”
他是经常和阿雅大藤提起林小宜和咔哥,但没说最近经常在一块。
沈桂舟一开始还没听懂,直到一瞥看见张佑年臭得不行的脸色,一瞬间顿悟。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朝阿雅大藤比划:“嗯,他很好。”
咔哥:“和雅姐藤哥夸我了?”说完还用搭在他肩上的手往他脸上蹭了蹭。
沈桂舟:“自作多情。”
但咔哥向来不要脸,他直接朝阿雅大藤伸手介绍自己:“雅姐,藤哥,你们好,叫我小咔就行。”接着又乱夸一顿,夸得天花乱坠,给阿雅大藤逗得直笑。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目的达到了,沈桂舟拉住咔哥的领子准备把人拉回来,却拉不动,咔哥径直走向张佑年,伸出手问:“您好,您也是合作方吗?之前没见过你。我是INOV的咔哥。”
张佑年像座雕像似的杵在原地。
咔哥就这么伸着手,笑眼望他。
不知道僵持多久,张佑年抬起手,边说:“广纵,张佑年。”
快要握上那一刹那,咔哥猛地把手抽回,很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哈,我男朋友叮嘱过我很多回,不让我和陌生男人握手,特别是渣男。”
咔哥打了个响指,表示认识,和阿雅大藤招呼了一声,回身揽过沈桂舟走了。
电梯门关上前,他们看见何总和何茂谦在前台开房,阿雅大藤在包里找身份证,张佑年依旧站在离前台千里之外的入口处,一动不动,微微垂下了头。
门关,咔哥瞬间抽回手,掏出手机给男朋友发语音:“宝贝,结束了!刚刚揽了一下舟舟,为了给他出头,你不会怪我的吧。”
沈桂舟头上三条黑线。这出头方式有点像小学鸡吵架,再凶一点就要“反弹”了……
但总归是为了他,他很感激。
沈桂舟:“谢谢。”
咔哥:“害,多大点事。”一边欣喜若狂地看着男朋友新发来的语音,把音量调到最大,凑近耳朵边细听。
一声十分冷淡的“嗯”充斥着整个电梯。
咔哥发了个流泪猫猫头回去,配文:老婆,你好冷漠。
沈桂舟:“他怎么知道你刚刚揽了我。”咔哥不提的话。
咔哥哆嗦一下,狂摇头:“你不懂。我老婆是黑客,黑进监控系统就看见了。”
门“叮”的一声开了,林小宜站在电梯门口无语地看着他,无情拆穿:“控制狂罢了,什么黑客。”
咔哥:“你懂屁,那是因为我宝贝爱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得。
林小宜懒得和他废话,她刚刚接到信息,说张佑年也来了,想起沈桂舟肯定会下去接阿雅大藤,也不顾倒时差困得要死,慌慌张张爬起来按电梯,接着就看到两人回来了。
林小宜拉着他上看看下看看:“你碰见他了?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咔哥:“咔哥出马你都不放心啊。”
林小宜:“我怕你还没帮沈桂舟解决,你男朋友就杀上门来了。”
咔哥:“……我宝贝才没那么不讲理。”
但按沈桂舟对情绪的敏感认知,刚刚手机那声“嗯”,非常郁闷,明显生气了。
告诉咔哥,咔哥脸上仿佛看见裂缝,“咔啦啦”裂开,“生……生气了?”
沈桂舟:“我也只是猜测。”
咔哥:“你俩都是0,我信你。”
沈桂舟:“……”
林小宜踹他一脚:“0你个头,桂舟分分钟压你。”
沈桂舟:“……”
咔哥:“……”
电梯开门:“……”
一行人面面相觑,直到阿雅开口:“你们……会玩。”
像触发演技开关,咔哥瞬间就揽过沈桂舟,笑着说:“我们没分得那么清楚,但我尊重他。不打扰你们收拾了,过来应该挺倒时差的,你们睡一觉会好很多。”
说完揽着桂舟,扯过笑僵的林小宜进了他们的房间。
林小宜:“……你和你男朋友没分那么清楚?”她可是天天听咔哥对着他男朋友撒娇卖萌求晚上让他睡床的。
咔哥:“没分,只是我宝贝懒得动。再说,床上被套项圈的是我。”
林小宜:“……”
沈桂舟:“……”
真会玩。
林小宜:“融不进你们gay的圈子,我走了。”她走到门前,想起沈桂舟,又回来拉上沈桂舟一起走。
咔哥拉住她:“去哪,制定制定计划,明天早上见完客户,下午就自由活动了。而且你拉舟舟做什么,舟舟也是gay啊。”
林小宜:“他不是。”他只是被张佑年扯进去的。
咔哥挑眉问他:“舟舟,你不是?那男的强迫你的?”
沈桂舟:“……”呼吸有些急促,他无意识地将手探进口袋,预备拿药才发觉,两人还在现场。
林小宜察觉沈桂舟的异样,打断咔哥:“行了别问了,一天天的你问题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我们看看明天去哪,桂舟,你去厕所洗把脸吧。”
沈桂舟点头,走进厕所关上门,他有一瞬间脱力,但还是用力攀住盥洗台,撑着站着,开水洗脸。
眼前一片模糊,只有水滴顺着发丝滴落的声音,还有模糊中微微颤抖的双臂。
他从口袋里摸出药盒,数到今天要吃的那一栏,一口闷了下去,接着抬头,视线依旧模模糊糊,他却从镜中看到了模糊的自己。
比前两月看起来好多了,脸颊也有了点肉,他抚过镜子里的嘴角,用食指抵着嘴边,一点、一点往上拉,直到面部肌肉跟着扬起一个微笑。
不知道在厕所待了多久,沈桂舟平息下情绪,撒过药盒揣进兜里准备出门。
眼光从盒子上掠过,沈桂舟突然停住了手,重新将盒子掏出来,一天一天数。
今天4号,他们要在这里待7天,他足足带少了三天的量,从8号开始,他就没再补了。
沈桂舟蜷起指尖,有些喘不上气。
怎么办。
他顾着记工作上的事情,反而把添药的事情给忘了。
昨天怎么就没能想起来……
一声闷响,沈桂舟的头猛磕在墙上。
–
张佑年和公司副总一起住,但副总还没来,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
他靠在门边,手搭在膝盖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手上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心理医生Mary发来的信息,问他“碰面了吗?怎么样?”
张佑年:“他似乎有新男友了。”
Mary:“噢,天哪。非常确认是男朋友吗?”
张佑年回想沈桂舟比划的那句“他很好”,如实告诉Mary。
Mary:“不要灰心,一切皆有可能。”
张佑年苦笑。
他一开始咨询Mary,只是想问问如何补偿沈桂舟,Mary告诉他,先把他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再说,于是他当机立断离开祥联,用自己攒下的钱开新公司,而张建邺早在闹掰的时候,冻了他所有的卡,他只剩一张能用,好在尚且够用。
万事俱备,公司新上新没多久就接到国外这单大单子,他稍加了解,得知INOV也是活动合作方,且沈桂舟也会去,他反而有些退缩,可合同签了,反悔对刚起步的公司影响很大。
他问Mary:“我是不是不该参加这个活动,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Mary:“你问你自己心,你想见他吗?”
张佑年过了很久才回:“想。”
很想,非常想,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从绕远路路过INOV,就为了看一眼沈桂舟,有时候他离开公司晚,路过INOV也只是扑了个空,他干脆把车停在INOV外不显眼的地方,等见沈桂舟到了,才开车回公司。
但他之前做过的事,现在这个样子,都成为一根无影的绳子,拉扯着他,他没法迈出脚步。
他担心自己再接触沈桂舟,会再度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Mary鼓励他:“最近的治疗非常有效果,你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言行了。”
张佑年:“要是能更早点就好了。”更早一点,早到三年前,早到大学期间,早到高中、小学,告诫自己对沈桂舟好点。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扎出的伤痕不会消失。
张佑年:“所以,他要是离开我过得开心,也好。我会祝福他。”会离他远远的,决计不会再去看他一眼。
Mary:“那他现在开心吗?”
张佑年答不上来。
开不开心主观在沈桂舟,沈桂舟听林小宜咔哥插科打诨的时候、和阿雅大藤碰面的时候是开心的,他总能看见沈桂舟脸上的笑逐渐多了起来。
但在没人看见的角落,他见过沈桂舟因为记不住操作而攥紧拳头捶桌,继而胡乱揉一把头发,猛地磕到桌上。见过沈桂舟僵硬扯着笑,找借口走开,攀着墙抖着手吞药。
这样的沈桂舟一点儿也不开心。
张佑年:“他在试着变好。所以我更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我只会让他变得更加不好。”
Mary似乎有些凝重:“不再见他,你会试着变得更好吗?”
两人的羁绊太深太乱,像是一条沾满血的荆棘,两人身处异处,荆棘却不曾解开,时不时就会探出尖刺来,两头都扎。
张佑年没和Mary讲过具体的事情经过,他只告诉Mary,因为他的自以为是和自私,他伤害了沈桂舟。
Mary在和他的聊天中,也逐渐了解情况。
张佑年苦笑了一下回答:“但他接近我,会变得更加不好。”这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
Mary劝说他半天,一致决定给自己一个最后期限,参加这次活动,若沈桂舟有了稳定的伴侣,他从此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再出现在沈桂舟面前。
张佑年靠着门,这里隔音好太过了,听不见外面一丁点声音。
他打字:“我觉得我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