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乱箭齐发,进而,一批宫家武者持着盾牌,舞着利刃,往汉阳帮帮众杀去。
两侧有好手,各率二十多人直击汉阳帮众侧翼。
进而,宫牧泓持着宝剑,亲自领着一批精锐,滚滚冲向强敌,试图将敌人一分为二,使敌人阵型溃散。
他的身周,众人所持武器各不相同,有长矛,有盾刀,有江湖厮杀中几乎不会出现的狼筅,还有人专门使用暗器。
宫家的先人,是盛朝时的名将,宫家乃是将门。
其先人保护穷途末路的帝王,逃至巴山楚水,最后在蛮军的重重围杀下,血战至死。
宫家被迫逃亡,离开他们的家乡,经过了重重艰险,只有一小部分人流落至巴山,在这片崇山峻岭间生存,然后慢慢的,又发展成大族。
宫家有家传的兵阵,这兵阵,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天”的基础。
靠着这兵阵,他们杀了汉阳帮众一个出其不意。
然则汉阳帮中,有两名六品高手……金霸与余鹤。
还有超出宫家更多的人手。
单单是两名六品,所形成的强大优势,就不是宫家的兵阵所能够抵消的。
其中的余鹤还是神通者!
地煞级的神晶中,有许多赋予的神通,的确是用处不大。
但“地飞星”带来的神通,绝对是最实用的那批神通之一。
余鹤飞身而出,在高处施展他的“幻鹰八法”,六品的高手,能够劲气外放。
他的劲力如同掠食的鹰,直接破空击下,这使得他自身立于不败之地,还能够奇袭宫家兵阵的薄弱之处。
金霸持着狼牙棒,以力破巧,他的每一棒,都挟着如狼似虎般的凶猛劲气。
咣咣咣的震响中,一排持着铁盾的武者,被他霸道的劲气扫开。
“这就是你们最后的能耐么?”金霸哄然大笑,笑声充满了讥刺与挖苦。
咣然一声震响,宫牧泓身前一排人,连盾带人一同被震飞。
宫牧泓宝剑一指,往金霸咽喉破空而至。
他的两侧,另有两人,持着盾刀就地一滚,斩向金霸双腿。
三人出手,配合默契,取的正是金霸旧力方尽,新力未生之际。
金霸哈哈大笑,向后退了一步,旋身一卷,狼牙棒转了个大圈,竟又往宫牧泓扫来。
他没有去看地面滚来的两人,但退的这一步,刚好将他们的滚堂刀避开。
他力气本该用尽,但快速一旋,再生新力。更重要的是,以他的块头魁梧,及狼牙棒之重,这一旋,却比宫牧泓直来直去的一击还要快。
中品与下品,并不只是根基上的差距。
更是境界上的差距。
狼牙棒长,宝剑短!
这一击,竟是后发先至,反砸向宫牧泓的脑门。
只要一被砸中,宫牧泓将连人带剑一同飞去。
宫牧泓感到深深的无奈!
宫家以前,也有厉害的家传功法,但是三百年前,宫家中品以上的高手,全都为国捐躯,残存下来,逃到这里的,都是老弱病残。
宫家的武学,也因此断代!
无法抵挡金霸那惊人的气劲,宫牧泓被迫退开。
嘭嘭两声,他身边二人,在狂乱的狼牙棒下,一个脑袋爆开,一个身躯炸裂。
高处的余鹤发出阴毒的怪笑声,在他的身周连杀数人。
宫牧泓又气又怒,却已绝望。
“死吧!”金霸的狼牙棒,如同滚动的车轮,轰至宫牧泓身前。
宫牧泓的宝剑被震得脱手飞起,劲气如同排山倒海,往他碾压而来。
忽的,身侧传来急促的破空声,紧跟着便是噼噼啪啪的震响。
已是自认必死的宫牧泓定睛看去,有二人急袭而至,将金霸逼得连连后退。
他定睛看去,出手的竟是川道人与侯伯民。
再看高处,嗡嗡嗡的声音中,有许多蚊虫往余鹤卷去。
余鹤一边飞退,一边出手,逼开这些蚊虫,他自身飞到后方。
蚊虫往下,许多汉阳帮众在惨叫声中倒下。
川道人与侯伯民虽然暂时救下宫牧泓,但两侧有更多汉阳帮众袭来,他们也被迫退下。
金霸看到身边有许多人突然倒下,亦是暗惊。
紧跟着,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飞出,在人群中兔起鹊落。
那是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手持着一把奇怪的铁钩。
被铁钩勾中的,立刻肢残首断。
金霸大喝声中,踏步上前,狼牙棒往这女人扫去。
那瘦小的、披头散发的女子,极其灵活的闪开狼牙棒,伏首间,铁钩在金霸腿前飞舞。
金霸狂乱的劲气,竟是无法压制住这女子,由此可知,这女子同样有着六品的根基。
这女子太过灵活,金霸的狼牙棒根本砸不中她。然则她的铁钩,也同样勾不住金霸。
宫牧泓松了一口气,武当观的人终于到了。
众道者的突然杀入,给宫家注入了新的力量,宫家奋力向前,硬生生将汉阳帮众逼退。
然则庄外,更多的汉阳帮众涌入。
“族长!”有四女飞掠而来,正是巫寨的红藕、翠菱、紫芍、蓝昙。
四女看上去,都是疲惫不堪、一阵狼狈。
她们还带着一些人,但是为数不多,且浑身浴血。
金霸与余鹤退却,却听嘭的一声震响,推开的城墙上,大批涌入的汉阳帮众分开,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锦袍,块头高大,傲然而入。
红藕低声道:“族长,我们没能拖延他们太久!”
宫牧泓低声道:“多谢!”看向那踏步向前的锦袍男子。
“大哥!”金霸、余鹤二人,退到那男子身边,“抱歉,我们没能快速解决这些家伙,还是要让大哥你亲来。”
来的正是汉南三凶之首刁宏岩。
忽的,又有一人纵上断墙,飞身而下,笑道:“是我的错,终日打雁,一不小心,差点被雁啄了!”
来的正是“鼎定峡关”赵玄鼎。
虽然等来了武当观的援手,但对面汉南三凶之首、“鼎定峡关”赵玄鼎,与更多的汉阳帮众也已杀到。
宫家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希望,很快的,就像是被更多的、层层叠叠的黑暗所压住,透不出些许光明。
“族长!”杜月皎飞掠而来,落在宫牧泓身边,低声道,“请无论如何,坚持到其他寨的援兵到来。”
其它寨的援兵……宫牧泓微露苦笑。
其它寨子,要么像巫寨一般,离得太远,要么像沟磐寨、青龙城一般,武者有限。
唯一有足够的武者,离得也相对较近的神农寨,真的会来救宫家吗?
此刻的宫牧泓,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在这里死战阻截,后山的老弱马上撤离,这样的话,他们都会战死,后山的老弱却能够逃出一些。
宫家有希望留存一些血脉,不至于完全灭族。
若是他们撤退,退往后山,在他们边战边退的过程中,汉南三凶、赵玄鼎和大量汉阳帮众,也会被引向后山。
一旦战败,无人可逃!
真的要将全族的存亡,寄托在几乎没有可能到来的援兵上吗?
不只是宫牧泓在犹豫,宫家的每一个人,也都在看着他。
他们不怕死,但是宫家的血脉,不能彻底葬送在这一役。
宫牧泓感受到肩膀上的沉重,他是族长,他必须要做出决断。
“退!”他一声大喝……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款款而谈的、青年的身影,他决定相信那个青年。
宫牧泓相信,那个青年一定会来!
他相信,那个青年不但不是无信之人,反而会带给所有人以希望。
宫牧泓决定,将宫家的一切,都寄托在那人身上,纵死无悔。
灭族是一件可怕的事,但是没有希望的未来,更加的可怕。
巴山楚水凄凉地……三百年前,这是一片绝望之地。
宫牧泓的内心却有一股冲动,他想要看到希望!
三百年前,江山破碎,华夏沉沦,盛朝最后一位皇帝凄凉的死在这片土地,众多忠臣义士随之赴难。
三百年来,这片凄凉之地,死气沉沉,所有人都像是困在茧里的蚕虫,被厚厚的、密不透风的囚牢困住,无法挣扎,无法摆脱。
大家看不到光明,也不知希望为何。
但是在内心深处,每一个人,都在渴望着,看到那一线撕开厚茧的光明。
到那个时候,他们将破茧而出,飞舞在充满朝气的阳光下。
宫牧泓想要相信,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一道光。
现在,是选择继续在黑暗中蜷缩。
还是不顾一切的,随着那微弱的一丝光线,奋力撕开厚茧,飞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宫牧泓不怕死,但他想要死得有意义……他想要见证这道穿透黑暗之茧的光芒。
当“退”这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众人已知晓,他们其实退无可退……他们必须要赢。
困守着,挣扎着,血与火在他们的周围翻飞,那一双双杀红了的眼睛,在绝望的黑暗中,仿佛映射着什么。
他们后退的每一步,都代表着向前的希望。
爆发的力量,压不住的呐喊,刀光与剑影,热血与冷风,它们彼此交织,在流逝的时间里,谱写着壮烈的哀歌。
“困兽犹斗!”刁宏岩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不是困兽!看他们的眼睛!”赵玄鼎紧紧的皱起眉头,“他们仿佛看到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