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尊义负手傲然,道:“本皇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生命虽如萤火,极其短促,然则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如今寿命将尽,便是死去,又有何妨?
“本皇生前,虽有一败,却也曾无敌于天下三百年,唯一遗憾,便是未能见证更高境界,本皇虽觉,武道之巅,绝非止于一品,但未能见证,终究是有所遗憾。
“然则本皇自知,单靠自己,已是无力突破,因此也只能作罢。今日在这里等待,便是要在生命中这最后一刻,看看华夏武林,还有多少高手。”
他环视一圈,看向明月殊与云彩遥:“可惜,到这里的,只有你们二人,外头虽还有两名上品,却也未能突破本皇的二仆,余下者,不过都是虾兵蟹将,不值一提。”
明月殊不为所动:“有我二人,或已够了!”她身为上品,心志坚定,不管烈尊义如何狂妄,她亦不会为之而动摇。
云彩遥宝剑横胸,以手绢轻飘飘的擦拭晶莹如水的剑身,淡雅若仙:“如此说来,阁下是要在这里,将敢于闯入地宫,与阁下为敌者尽皆诛杀?但若为此,便花费如此大量的人力物力,去修建大运河,未免不合常理。
“如今决战已不可避免,我二人既已至此,自也无法逃遁。阁下能够告诉我,修建大运河之事,究竟为何?”
烈尊义摇头道:“你们所有的猜测,基本上都是真实的,只错在了一点。我现在若是告知你们,怕你们也无心恋战,但本皇身在这里,自不能让你们离去,便是外头那些人,本皇也绝不会放过。
“所以,你们不妨尽力。若是你们能够击败本皇,本皇便告诉你们,你们错的是哪一点。否则的话……”
霸气冲霄,风云变色:“就算告诉了你们,也是无用。”
云彩遥依旧缥缈,手绢一挥,宝剑斜指,意态从容而又潇洒:“其实小女子对大运河背后的真相,并非那般在意。
“乾坤无定,气运无常!尊者自也知晓,天命虽强,不及人定。当金廷一力追寻天地气运之时,便已是走入穷途末路,以尊者之强,若是可用人力做到的事,绝不会去追求虚妄之天运。
“小女子明知大运河之事,计中必定另有它计,却坚定前来,只因,蛮廷之腐败,已是无可救药,金族之人心,全在尊者一人身上。只要在这里诛杀尊者,不管祖赤兀与傅图如何追寻运数,人心亦乱,金朝之溃败,也在咫尺之间。”
她随手一挥,剑气纵横,仿佛渗入虚空,隐隐锁定住烈尊义。
上百年来,从无人,敢将自己的剑气,锁定在蛮族太上皇烈尊义身上。
只因这般一来,自己也再无退缩余力。
烈尊义负手道:“不愧是太素仙阁三百年一出之仙子,洞悉世情,但是同样的,太素仙阁隐隐为武林白道之首,三百年一出,华夏武林寄予厚望。
“女神婴于黑榜上排名第三,外头的岳蟠龙更是号称正道之栋梁,若是你们三人都死于此,华夏武林人心不定,我大金虽至王朝末路,但傅图励精图治,若再得气运,未尝不能守住长河以北,如杨朝之前数百年一般,形成分江而至的局面。
“到那时,洪雷赤身为黑榜第一高手,在失去岳蟠龙、女神婴、太素仙阁的牵制下,无人能够抗衡,必取南方。他虽为华夏人士,暴戾犹胜我朝,在此局面下,南北朝都将进入改朝换代之局面。
“南方将不战自乱,而我金族未来,未必不会再出扶危匡世之豪雄,其后以北统南,再镇华夏三百年。”
他摇了摇头,叹一口气:“所以这一战,你们未能看穿大运河背后的真相,已输了一半,若是再亡于我手,便连剩下的一半也输了。你们可有这个觉悟?”
“女神婴”明月殊缓缓飘起,双目犹如射出电光,洞彻宇宙:“天数人定,皆是无常,世事如棋,胜败难料,战局方开,阁下便说已胜了一半,未免自大。”
烈尊义哈哈大笑:“本皇三百年未遇强敌,当有自大的本钱,你们有吗?”
轰,劲气暴涨,周围的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崩裂,虚空侵入人世,天地灰暗。
高处远方,师皓与月瑶台藏身于暗处,看着下方祭坛上对话的三人。
那三人虽在交谈,各自的杀意,已随着言语,如同利刃般击出,勿要瓦解对方战意,削弱对方的斗志。
陡然间交错的身影,犹如世界的爆炸。
三条身影一触即分,轰,烈尊义的手中,犹如聚集着庞大的火山,火山快速爆裂,炸出的光芒犹如正午的烈日。
师皓闭上眼睛,只能靠着玄气的感应,把握着三人之间的战斗。
云彩遥瞬间攻出了上百剑,时间在她的身上,像是凝滞了一般,仿佛抽出了上百个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是一个剑式。
上百个剑式叠加在一起,在瞬间爆出,其神秘而又强大,骇人听闻。
师皓曾通过玄气感应,亲“眼”见证剑王与剑魔、那上品剑客之间的剑斗。
云彩遥剑术之玄妙,犹胜于他们二人。
“好!”烈尊义一声大喝,“听闻太素仙阁之剑典,旷古绝今,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说话间,烈尊义攻出了七拳,这七拳,将云彩遥的上百剑全都截了下来。
叮叮当当,云彩遥发出的剑啸,犹如珠玉落盘,极其清脆。
原来这上百剑所发出的剑啸,本身亦是剑,竟是一剑化百剑,剑势不止。
太素仙阁之剑法,当真是玄之又玄,不可思议。
却依旧无法突破烈尊义之强大。
功力上的品阶差距,需要强大十倍百倍的招式才有可能弥补,而烈尊义本身亦是高手。
“女神婴”明月殊却始终没有出手,她身影如风似云,飘忽不定,有时仿佛同时出现在各角,有时又像是凭空消失。
正因为未出手,她此刻对烈尊义的牵制反而最大,令烈尊义在面对云彩遥之时,不得不防备着任何方位的蓄势一击。
即便是靠着玄气,师皓也难以把握住她的方位。
“不错!”烈尊义再喝一声,一拳下压。
轰,空间犹如再一次碎裂,三人全都陷入那空寂的绝地,天空下压,明月殊也好,云彩遥也好,都似被扯向了他的拳头之下。
又或是,在那暗灰色的空间里,唯有他一人,顶天立地。
单单只是靠着玄气的感应,师皓便已惊骇得头皮发麻。
而月瑶台虽有四品之功力,这一刻,也唯有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那陡然绽开的灰暗,单单只是望上一眼,便已令她气血翻腾,想要吐血。
虽说云彩遥也只比她高出一个品阶,但这却是跨境界的差距。
“女神婴”明月殊被迫出手,再不出手,便已迟了。
她的手中多了一枝兵器,那竟是一柄、与她自身等身高的双尖枪。
仿佛舞台上使用的花枪,两端皆是枪尖,缀上红缨。
双尖枪在她的手中,如同转花灯似的旋转,却有一道道精光四射而出,犹如旭日破晓,于逐渐下沉的绝暗中,拉出曙光。
空间也在她的双尖枪的切割下,扭曲变形,转成一圈圈的螺旋。
烈尊义的身形,也似在跟着扭曲,然则紧接着,他一拳轰出。
一枝长枪在明月殊的手中分作两枝,两枝短枪相互交错,挡住了这一拳。
明月殊呕出血水,向后震飞。
刷!一道剑光也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如同雷霆,击中烈尊义的后背。
这一剑,酷似碧落仙雷诀,但显然又更为上乘,并无任何起手式,又或者说,其蓄势处,在不可知的虚空便已完成。
因此,于他人眼中,如此玄奥的剑招,只等若从上劈下、直来直去的一剑。
玄之又玄,因为过于玄妙,反倒至简至纯。
嘭,烈尊义的背上,拉出一条血痕……也仅仅只是一条血痕。
“好!”烈尊义再喝一声,“这可是三百年来,本皇第一次见血,你们真的尽力了。”
横臂一挥,嘭,云彩遥带血抛飞。
“可惜,还是不够!”烈尊义摇头道,“若你们只有这点本事,或许我应该让人将上头的岳蟠龙、血青锋也放下来,看看你们四人加在一起,能不能做得更好。”
他双臂向后一张,背上的血便已止住:“又或者,你们其实还有保留之处?”
“或许吧!”明月殊飘然落地,轻轻拭去嘴角血水,“若尊上也只有这点本事,那看来是真的老了。”
她手持双枪,闭上双目,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一刻,她整个人明明站在那里,却像是遁入无形。
这种感觉,极其诡异,仿佛在这一刻,她已跳出了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唯在人世间,留下了一道残影。
烈尊义盯着她,目现诧异之色。
却又转向云彩遥:“这又是什么剑法?”
“诛神剑诀!”云彩遥浑身浴血,一袭白衣,犹如血染,化作了血色彩衣,剑气却愈发的凛冽,轻轻一颤,便割裂虚空,“置之绝地而后生,燃血焚魄,凡躯诛神,伤得越重,愈能发挥的诛神剑诀。”
这一刻,她身上的血,竟是燃了起来,她整个人也如在火中,双目如电,秀发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