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路鬼继续道:“在如今,冥魔已彻底掌握了冥界,同时修改了‘鬼门关’这一巨大法阵。原本,人死之后,变成鬼,自动送往黄泉路,投向忘川水,然后在阴间里飘飘荡荡,等着转世投胎。
“但是现在,所有人死后,都会被送往八大地狱。这八大地狱,本是用于折磨那些生前罪孽深重之人。一般来说,连着几世作恶多端者,才会被送入八大地狱,应其罪孽,上百年甚至是上千年不再转世,留在八大地狱里,受尽拔舌、磨盘、刀涂、剑林等苦难,是以又称炼狱。
“如今,任何凡人,只要一死,便都会被投入这八大炼狱,成为无端受苦受难的罪鬼。他们的魂魄会被八大地狱里的刀山、剑林、溟冷、金汤等等,不断摧残折磨,日日惨叫受苦。
“其中一些强韧者,方有机会被选出,送往修罗场‘深造’,能够在修罗场中成长的,成为鬼煞,被选作鬼将,而大部分则成为了底层的鬼兵。你们所见到的阿骨兵,就是死魂与地魔玄功的组合。
“在阴间,自有阴气可供他们吸纳,在阳世里,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大地之气,是以可以不吃不喝、不知疲倦,阿骨兵所过之处,地力不断被他们吸收与夺取。它们所在之处,最多只要两三个月,便会地力全失,寸草不生。”
师皓与明月殊尽皆色变。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尽快将所有在人世的阿骨兵,全都摧毁,否则,对人世的影响,将会极其恶劣。
原本,人世就已经是兵荒马乱,若是好不容易平定战火,又因为阿骨兵在人世的蔓延,而导致大量土地颗粒无收、寸草不生,那这场浩劫将会无穷无尽。
师皓沉吟道:“既然冥魔是靠着阎王印才得到的不死之躯,那理论上,只要将阎王印从他体内打出去,便能够破除他的不死之躯,是否是这个道理?”
失路鬼道:“不错!但既有金刚不坏的不死之躯,又要如何击破他的魔躯,将阎王印打出去?呵呵,这可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师皓道:“既知道这一点,自然会有办法。唔,既如此,我们先赶往洞庭湖一趟。”
失路鬼道:“洞庭湖?”
师皓道:“将这个消息告知魔门的魅帝,她或许会有办法。”
失路鬼道:“想不到你连那魅帝也认识。不过人世之间,真正有机会击败冥魔的,怕也只有圣玹仙子与魅帝二人,若是她们一同出手的话……”
师皓摇头道:“几乎没有那个可能!更何况,薛罗那边还有摩罗天子和他座下的四大魔侯,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辽东都要卷入战火,圣玹仙子怕是无法离开。”
失路鬼拄着拐杖:“罢了!罢了!我便随你,先往洞庭湖去一趟。话说回来,你与那魅帝到底熟识到什么地步?她可会信你?”
师皓笑道:“其实我认识的乃是邪莲宗的少主、玄军之魔帅!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不过河北这一带,战火连连,我们先往洛京去,沿途看一看,西北方向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当下,他们沿着黄河支流漳水,一路往西南方赶去,前往洛京。
洛京同样也在蛮军的掌握之中,然则意外的是,相比起昊都周边,洛京这里却要太平得多。
沿途的蛮军总得来说,并不如何扰民,军中竟也有许多华夏武者。与此同时,更有大量流民得到消息,开始往洛京方向涌来。
直至来到相州与洛京交界处的县城里,看到流民排着队,有官兵正与当地的帮派一起,开仓放粮。
师皓拉着一名老者,道:“老人家,这是官府在这里安排赈灾么?”
老者呵呵笑道:“官府哪有那般好心?这是月可台家的那位千金,为大家弄来的粮食。”
师皓心中沉吟:“月可台家的千金?月牙儿?”
老者道:“这位月可台家的千金,当真是天女下凡,好姑娘啊!这一次,朝廷强压下来,名为加税,实际上根本就是在抢粮抢钱,就是这位千金小姐,说动了月可台家的老爷,公然造朝廷的反,杀了朝廷派下来征粮的命官,将粮食全都归还给百姓。”
“听说这位千金小姐,她的母亲也是我们华夏人,心心念念,都为着老百姓。虽然这一次抢的粮都还了回来,但许多百姓还是过的凄苦,这位千金小姐心中难过,日日夜夜,连着七日不吃不喝,为了百姓向天神请愿。
“结果一夜之间,洛京里许多空着的粮仓,竟真的全都满了,当真是神迹一般。月小姐说,这些粮食都是神仙分发给老百姓的,官府豪门,一粒都不许拿,全都用来赈灾,发给我们老百姓。”
周边的老者、妇人,也不由得尽皆赞叹。虽然事情听上去很神奇,但分发下来的粮食却是实打实的,单是制止朝廷征粮收税、和不断分发下来的粮食,就不知救活了多少人。
这些年里,他们见过抢粮的,何曾见过发粮的?一时间,自是有口皆赞。
师皓想道:“一夜之间,粮仓全满?那丫头真的弄出了清肠稻?”
月牙儿前一次在腾龙洞时,就说过,她在研究那传说中,只要有一小袋种子,就能够种出整仓整仓的粮食的清肠稻。
上次在昆仑秘境遇到她,也不知道她在这方面研究得怎么样了,现在她突然弄出这么多的粮食来,莫非真的把这东西整出来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开仓放粮,首先得有那么多粮。
然则现在,处处战乱,生产早就被破坏,蛮廷到处讨伐,养兵不知多少,军中需要的口粮也难以计数。
这里离洛京都还很远,那丫头开仓放粮,都能够放到这里来,那她手中的粮食绝对不少。
说是神仙因为她的祷告,感念百姓悲苦,一夜之间,变出大量粮食……但这年代里哪来的神仙?
师皓与月儿、失路鬼继续往洛京赶去,途中,师皓向失路鬼问道:“听闻冥界里,有一处神秘之地,唤作幽冥背阴山,幽冥背阴山里,有一种灵水,名为九地灵水。
“有一种神奇的稻种,只要用这种灵水浇灌,一粒便可……”
失路鬼哈哈大笑:“一粒便可种出满仓的粮食,一袋便可活人无数,你要问的莫不是清肠稻?”
师皓讶道:“真的有这种东西?”
在腾龙洞中,月牙儿曾为了去找这九地灵水,遭遇追杀,幸好遇到前去找九地碧桃的他,方才得保性命。
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听月牙儿说起与这清肠稻有关的事。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看来还真的有这种仙稻?
失路鬼道:“都说了,阴间有地鬼族,地鬼族也是要吃东西的。但是阴间阴气极重,寻常稻种根本无法用,唯有这清肠稻的稻种,即便是在阴间的沃焦土上,也能够种植。
“但是这清肠稻的稻种,只有在幽冥背阴山才能够培育出来,也只有用九地灵水浇灌,方才能够丰收。阴司控制着清肠稻的稻种和九地灵水,便等于是控制了整个地鬼族。
“理论上,清肠稻的稻种是不会外流的,更加不会跑到人间来。但是当年冥魔之祸,阴司大乱,亦有不少清肠稻的稻种流落在外。这稻种乃是仙稻,可放置数百年而不朽,就算真的有一袋跑到人间来,也不奇怪。
“可惜的是。清肠稻的稻种,虽然能够种出大量粮食,但丰收出来的稻粒,却不再有充当稻种的效果。唯有古远之前、天庭留下的第一株仙稻,在幽冥背阴山育出的稻粒,能够作为稻种。但是那株仙稻和幽冥背阴山,现在可都在冥魔的掌握之下。”
师皓道:“所以这清肠稻,原本是天庭留给地府阴司之物?难怪!”
明月殊低声道:“天庭如此厉害,又怎会崩溃?也不知两千六百年前,天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皓道:“我不知道天庭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却有一个猜想。”
明月殊与失路鬼一同,往他看来。
师皓道:“山河社稷图原本也是天庭之物,它犹如一个小宇宙,悉数自足,自成一体。但是它却有正反两面,正反两面又在某一个节点,通过一定的方式彼此相连。
“如果说,山河社稷图是对更大的宇宙的模拟,它的原理符合真正的‘大道’,那么,是否有一种可能,其实世界是有两个,我们所身处的天、地、人三界,乃是其中一个世界,而宇宙之中,其实还另有一个世界?”
明月殊蹙了蹙眉:“这个……”
失路鬼哈哈笑道:“你莫要给我们乱加设定。天界全毁了,人间一团乱,地府搞不定,你还要突发奇想,搞出一个世界对面的世界来?打住,打住,就算真有那样子的一个世界,也莫要去管它,先把我们这边的世界搞定再说。”
他的语气,分明就是不信。
月儿也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猜想虽然不无道理,但终究也只是一个猜想罢了。
然则师皓,这几天其实却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而明月殊、失路鬼所不知道的是,他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另一个世界”存在的证据。
这个猜想虽然离奇,但是师皓却想起了,在昆仑仙山崩溃的过程中,他看到的那个“眼镜”。
那根本不应该是这个世界所应有的。
如果真的存在着正与反的两个世界,两个世界彼此相接的节点,多半便是在天界。
那天界的崩溃,是否跟那个“节点”出现了变故有关?
师皓暗中叹一口气……没有更多的证据,这样的猜测,最终也只能是毫无意义的猜测。
就像失路鬼说的,这个世界都还一团乱,哪怕真有那样子的一个世界,也别去管它。
他们继续赶路,终于来到了洛京。
在前来洛京的过程中,他们打听到,洛京城中,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太平。
洛京城中,原本皇族四大豪门,都有各自的势力,而现在,却变成了月可台一家独大。
这背后,自然是涉及到了一场血与火的冲突,听上去很简单,但这中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而现在,月可台之所以能够控制住洛京,其实还多亏了丞相傅图“金夏一家亲”的政策,以及月可台家,几乎是这个政策在豪门中唯一的、最坚定的支持者。
月可台虽然是“皇族”四大豪门之一,但从早前开始,就几乎全族改姓作“月”。
月可台家主月猊南的正妻,乃是华夏族,当初他娶华夏女子为正妻时,不知引起了皇族中多少人的指责。而全力支持傅图的“一家亲”,更是让他几乎成为了豪门中的叛徒。
其实傅图对皇族的变革,以及他强力推行的各种政策,虽然是对的,但从一开始就遭遇到重重阻碍,也因此,在大局上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但是在洛京,却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效果的,而因为月可台全力制止朝廷派发下来的,名为“加税”,实际上等同于劫掠的横征暴敛,这一趟,他得到了洛京大量帮派和武林人士的拥护。
天下大乱,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所生活的土地,能够成为不被乱世波及的善土。而蛮廷虽然愈发的倒行逆施,但其覆灭几成定局,现在不过是最后的疯狂。
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底层和各大帮派支持的月可台家,算是站在了“正义”的一方,而其它豪门却是人心惶惶,此涨而彼消,让月可台家成功的控制住了整个洛京。
而月牙儿“一夜之间,令粮仓全满”的、近乎奇迹般的传闻,更是彻底稳住了洛京及其周边的民心。
进入洛京后,他们先在一处客栈里住下,然后,师皓便前往月可台家的庄园,去见月牙儿。
来到那庄园前,师皓看到,一辆马车从里头缓缓驶出。
车帘揭开,内中有一名女子,快速的往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