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双的呼唤声如平常说话,甚至还要低弱几分,因为郭芙刚才说,毋须大声呼喊,只要轻声呼唤两声,大哥自然会听到,陆无双心中颇有几分怀疑,故意将声音降低了些,如窃窃私语状。
好在萧月生能够一心多用,虽沉浸于桃花岛的各种景物与脑海中的设想,仍注意到了陆无双的呼唤。
“知道了……,就来!”清朗的声音缓缓而从容的自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充塞于天地间,无处不在,陆无双也见怪不怪,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回到了厨房,帮忙端菜。
饭便摆在正堂,萧月生此时方有心思打量,与观澜山庄的平常中蕴着奢华相比,此处屋内的摆设,算得上是真正的简朴。
桌椅皆是桃木制成,没有涂漆,纹理宛然,却一尘不染,东首轩窗下的书案上,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插在青瓷瓶内,在阳光之中,仍显生机盎然,案上瑶琴书笺摆列有序,井井然。
在这简朴的屋内,却令萧月生心中升出几分温馨之意,这屋内的摆设,处处透着如黄菊般的淡雅香气。
“饭来喽——!”西边的青布帘被掀动,陆无双一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欢呼着,倒转着身子走了进来。
接着是披着围裙的郭芙,再后便是程英,前者一手端一盘菜,后者两手捧着一大碗汤羹,三人鱼贯而入。
萧月生忙上前将程英手中的大碗接过,一边放回桌上,一边笑道:“程英妹子的脸色可好多了!”
程英淡淡一笑,没有接话,陆无双早已将菜摆到桌上,接着蹁若惊鸿,又钻了回去,青布帘闪动,回来时手中拿着碗筷,听到萧月生的话,不由笑道:“就是就是,看来玉镯果然有奇效!”
“好了,四菜一汤!大哥尝尝吧。”俏生生的郭芙一边将围裙解下,一边笑道,她见到程英的脸色,知晓丈夫与她说话,纯粹是自讨没趣,便笑着叉开话题。
萧月生灵觉过人,对程英的心情却颇为头疼,似爱似恨,似是而非,实不知到底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这顿饭吃得颇为平和,多数时间是吃饭,话并不多,颇有食不言寝不语之风,郭芙本便不是善于言辞,陆无双倒是牙尖嘴利,只是在萧月生面前,却又不想太过放肆,程英一言不发,略有些苍白的面庞平静如水。
萧月生也未显得太过挑剔,毕竟在外人面前,要给夫人留些脸面,再说菜做得也很精美,已得小凤八分功力。
接下来的时间,他与郭芙便留在了桃花岛。
陆无双自是欢喜得很,自从在观澜山庄住过之后,她也觉得桃花岛上只有自己与表姐两人,确实孤单得很。
程英并未说什么,仍是不瘟不火、平静如水的神情,内心深处,却难免有几分高兴的思绪,有他在这里,感觉整个桃花岛顿然充满了生机,无复孤寂之感。
程英与陆无双平日里,一半时间练功习武,另一半时间,或读书或玩耍,或种菜种瓜果,或织布,或捡一些海边的贝壳做成精美的饰品,离开桃花岛去附近繁华之地买粮米时,顺便卖掉,换些吃用。
桃花岛上颇为富庶,黄药师的身家可非同小可,珍玩古器极多,程英她们衣食无忧,只是她与表妹想自食其力,平日里便颇为劳作,也是一种消磨时间之法。
到了这里,萧月生的瞬移之术便可施展自如,桃花岛与观澜山庄刹那可至彼处,来去自如,畅达无比,两地之间的距离,便不复存在。
萧月生在桃花岛海滩处负手徘徊,踩着柔软的细沙,缓缓踱步,举首向前,望着无边无垠的大海,任柔和而微冷的海风将自己的衣衫吹得猎猎而响,脑海中的桃花岛不断的变幻模样,向他心中最完美的设计渐渐靠近。
海水带着莫名的韵律,打着拍子,时进时退,时涨时落,离他的锦靴已越来越近。
桃林之内的小屋,郭芙与陆无双的咯咯笑声时而响起,宛如两串银铃在空中摇动,悦耳之极,令人心怀大畅。
沿着海滩,走到东之尽头,便是一处断崖,高峻陡峭,如同天堑,人所难攀,苍苔之色隐隐附于山壁之上,好在山崖达不到绵延之势,只是孤零零如同长剑倒悬于此处,否则桃花岛上难见东方之日出。
他抬头,眯着眼睛,望了望尖耸的山顶,并未纵身跃上去,而是转过身去,沿着涨潮的海滩缓缓踱回。
观沧海之觉身渺,便是已得大道的萧月生,也莫能例外。
听着海涛的阵阵拍击之声,他的心亦变得极为宁静,与在观澜山庄中躺在众花丛中的宁静略有不同,不是那种懒洋洋的与世隔绝的宁静,而是沉寂之静,奇思妙想喷如泉涌,不断的在脑海中构造着完美的桃花岛。
走至半途,海水已涨至他的脚下,只是甫一接近,便犹如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无法接近他的脚边。
松软的海滩被海水冲刷,显得更为细腻几分,踩上去颇为舒适,他甚至有脱下锦靴,赤脚而行的冲动。
蓦然间,他抬起头来,转向桃树林中,自林间慢慢走出一位身材窈窕的青衫女子,衣裾迎风飘飘,却是大病未愈的程英。
萧月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凝望着袅袅婷婷走来的程英,待走到近前,便带着责备的语气,皱着眉头说道:“风这么大,你怎么过来了?!”
程英被他直直的目光盯得心中又羞又怒,苍白而不失秀美的脸上却波澜不惊,低着的螓首抬了起来,看了他一眼,语气淡然:“一直躺在榻上,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萧月生将眉头舒展,叹息一声:“这么大的风,你也不多披一件衣衫!”
程英恍如未闻,淡淡一笑,却不说话,走至他旁,双眸远眺前方大海,海风吹拂,吹乱了她的鬓发。
萧月生手中蓦然出现一件雪白裘衣,小心的披到程英身上,随时准备着被她拒绝。
程英虽是身子一僵,却未拒绝,双眸只是望着大海无际之处,心神恍如已离开身躯。
萧月生不再说话,也陪着她举目远眺,看向天水一线处,脑海中又开始设计着未来的桃花岛。
一时间,只闻海涛涌动之响。
半晌之后……
“程妹子的病却是源自于心,是因为思念我二弟么?”萧月生侧头看了一眼目光迷离的程英,正有几缕鬓发在她耳边乱飘,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楚楚之气。
程英缓缓转过头来,双眸如水般清澈,深深看了他一眼,秀雅的面庞泛出一丝自嘲般的冷笑:“你是这般认为的?”
萧月生与她清澈的双眸对视半晌,方转开眼睛,摇头叹息一笑:“这也难怪,二弟他英俊潇洒,武功过人,实是女人们梦寐以求的良配,值得任何女子为他倾心。”
程英纵然矜持淡雅,仍忍不住哧的一声冷笑,目光冷然,如寒剑出鞘般射向萧月生。
“不过感情之事,实在勉强不得,程妹子又何必如此自苦?!……保重身体,珍惜自己为要啊!”
萧月生脸上带着不忍,双目远眺,对着大海语重心长的劝嘱,似是未曾发觉冷冷的目光须臾不离自己的脸庞。
程英紧咬着薄薄的淡红樱唇,将冷冷的目光自他脸上移开,转过头去,继续远眺大海,不再发一言,如同雕塑迎着海风而立。
“呵呵……”她心中气苦,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呵呵的欢笑,声音清朗,正是萧月生。
她心中怒气填膺,虽是好奇,却强忍着并未转头而视,恍如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一般,仍只顾着眺望大海的粼粼波光。
“程英,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只是一直不敢当真。”萧月生的直呼其名顿然将她心底的火山引爆。
她冷笑一声,斜睨了萧月生一眼:“哦?猜想?……您还有不敢之事?!说说罢!”
萧月生只是微笑,摇了摇头,弯腰捡起一颗圆圆的石子,屈臂一甩,鹅卵石在海面上跳跃如飞,竟跳了十几下,方才落入海中,一串点点波纹亦扩散至无。
程英看着他挥洒无羁的举止,虽做幼稚之举,却丝毫没有幼稚之感,反而透着一股潇洒的韵味,秀脸一热,转过了头去,不敢再看,免得自己越陷越深。
“我曾冥思苦想,人与人之间,究竟为何会产生爱慕之情?!”声音自清朗变得沧桑,此时的萧月生,面目严肃深沉,双眸望向虚空,仿佛虚空之中自有风景。
程英虽未言语,却已被他的话吸引了心神,玉手捋了捋散乱的秀发,姿态淡雅。
“当初能与萍儿结成夫妻,多是因萧某脸皮够厚之故,萍儿那时险死还生,惊魂未定,便被一见钟情的我强行邀请,她举目无亲之下,唯有依靠我,于是顺理成章的做了我的夫人,……如今想来,当时若我胆子小一些,略一犹豫,怕是现在仍娶不着萍儿。”
萧月生看着大海,温润的面庞露出温柔的笑意,便是目光亦柔和如玉的光泽,令忍不住偷看一眼的程英不由心中一动,面颊发烫,便不敢再看。
“小玉她们四个丫头,是萍儿的陪嫁丫头,嫁过来后,日久生情罢了,……萧某从未想过,会有女人主动钟情于自己,我既无英俊潇洒的外表,又无英雄的气概,怎能入得眼高于顶的女人们的法眼?”萧月生温和的笑着,仿佛在调侃别人。
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如正午之日,令程英不由的面颊发热,不敢直视于他。
“对程英你,萧某虽是心中爱慕,却不敢起丝毫亵渎之念,只能藏于心间,唯愿你能过得美满如意而已!”萧月生直视着程英,缓缓而郑重的说道,表情却是严肃庄重,毫无调笑之意。
程英顿感手足无措,从未想到,他竟能将话说得这般直接,他的脸皮,确实足够厚的了!
只是这些大胆的话听在耳中,直入心田,不由的心中涌起满满的甜蜜之感。
情之一物,最是玄妙,可将一人变成另一人,程英本是淡雅无痕的性子,喜悦不形于色,遇到萧月生,却宛如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也无法压制往自己心绪波动,脸上表情动辄变幻,无复平静。
“二弟英姿勃勃,急公好义,实是难得的英雄人物,确实是女子的良配!”萧月生此时面容带着淡淡的微笑,声音温和如故,心绪却高深莫测。
程英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平淡却带着恼意的白了萧月生一眼,声音略显高亢:“你怎么总以为你的二弟是个人见人爱的情种呢?!……我虽敬重杨大哥,却并非……唉,跟你说这些做甚!”
说罢,用力一跺脚,转身便走,便是身上披着的雪白裘衣脱落亦未阻住她的脚步,虽是步履勿勿,却仍不失闲云野鹤般的清雅。
萧月生一把将裘衣接住,看着程英勿勿而去的苗条身影,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裘衣上带着淡淡的幽香,是程英淡雅的体香。
海浪卷至她刚才所站之住,将一只深深的脚印湮没,浪褪之时,变得平整光洁,无痕无迹。
他这一通话下来,可谓用心良苦,程英对他的感情,自是无法瞒得过他的灵觉。
只是感情之事,需要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最佳,他早已非毛头小子那般急急火火,又不愿程英为情自苦,便唯有自己厚脸皮一次,他颇有怜香惜玉的根性,不想让女人为自己流泪。
此时他心中颇有大石落地之感,轻松了许多,便开始着手于布置桃花岛的防御之阵。
先是观察,轻轻纵上东边的山崖,俯视桃花岛,唯见桃树漫布,此处根本无法看清桃花阵的虚实,一切皆笼罩其中,便是程英陆无双的屋子也无法看得到,站于此处,唯有气凉一些而已。
“咦?”正想跃下山崖,回到屋里的萧月生忽然转身,面前正南方向,神念散出,脑海中呈现的影像是一具大船正破浪而来,气势汹汹。
萧月生嘴角微翘,露出一抹笑意,未再耽搁,轻飘飘落至桃树林上空,踏枝而行,以缩地成寸之术,几步跨至庭院中,屋内咯咯的笑声又是一阵响起,其中夹杂着程英的轻笑。
“大哥忙完了么?”见到萧月生迈步进来,坐在榻上被窝中的郭芙笑容未敛的问道,雪白的玉手拿着一串龙眼大小的圆珠,似是珍珠,却非珍珠。
与郭芙对面而坐的陆无双与程英亦抬头望向他,六道如水般澄澈的目光颇是令人心神动荡。
“没有,明天再开始吧!”萧月生有些慵懒的回答,一步一步踱至正放着汩汩做响的风炉的茶几旁,拿起风炉上热气腾腾的茶壶,将风炉旁一只方形托盘上的几只白瓷茶盏斟满,屋内顿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郭芙也未说什么,她已有些受观澜山庄诸人的影响,对于时间的观念,不是那般有感觉。
萧月生将放着茶盏的桃木方盘端起,来到抵足团坐的三人面前,圆盘先是停在程英面前,再是陆无双,最后方是郭芙,她们腿脚处盖着的棉衾是淡红色,绣着两朵绽放的莲花,令这间屋子增添了两分女子妩媚的气息。
三女端着茶盏,品茗的姿态颇为文雅,透着脱俗之气,相互映照,如解语花三朵并放。
在离茶几不远处的炭盆中加上两块木炭,萧月生坐回茶几旁的木椅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盏,让茶香袅袅飘至自己鼻间,炭盆离他颇近,热量不断侵入他的身体,更令他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大哥准备什么时候让大伙儿搬过来?”郭芙掀开茶盖,轻吹着盏中之茶,娇艳的面庞因欢笑之故,两颊酽红,更增娇艳。
“唔,看看再说吧。”萧月生一撒手,白瓷茶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放回桃木茶几上,声息皆无,而他仰倚在木椅上,显得颇为漫不经心。
“我看萍姐和小玉他们有些不舍呢!”轻吮了口热茶,郭芙娟秀的蛾眉微蹙一下,看向丈夫。
“嗯,……唉——,毕竟在那里住了十多年了,……为夫这两年正在研究一种传送符,若要完成了,到那时,你们便可瞬息穿越观澜山庄与桃花岛之间,住在哪里都一样!”
萧月生手中忽然闪现一块碧绿玉佩,在他手中开始翻转,心思已经开始沉浸于阵法的推衍。
郭芙点了点头,没有再深问下去,丈夫说得有些惊世骇俗,此处不宜深说,晚上在床头再细说也不迟。
程英此时已恢复原本的淡雅裕如气度,清澈宁静的目光自盏沿瞥了他一眼,极是平常。
陆无双手中拿着一只海螺把玩,绿白相间的花纹煞是漂亮,听到萧月生的话,不由笑道:“那感情好,……不知萧大哥何时能够完成呀?”
“呵呵……,这倒说不准,或许两三日,或许两三年吧……”萧月生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笑道:“无双妹子心急了?”
“心急——!我却是替别人心急,有了这般捷径,有人要见萧大哥便方便得多!”
陆无双抿着嘴,将手中海螺放下,端起大腿右侧的白瓷茶盏,笑意盈盈的回答,略有些粗糙的玉手拿起盏盖时,明眸一转,瞥了一下表姐程英。
程英纤细玉手中的茶盏动也未动,只是薄薄的樱唇一咬,秀气的眉毛略微一挑,望向表妹的淡淡的目光中蕴着杀气。
可惜却无威慑力,陆无双笑得更欢快,更肆无忌惮,程英虽面容平静,薄薄的樱唇却已齿痕颇重,却被她用茶盏遮住。
“附近有没有住着人的岛屿?”萧月生忙问,对陆无双笑盈盈眼神颇为头疼。
程英自外面回来后,面颊微红,郭芙只以为她身体虚弱,走路一多,便会如此,陆无双却感觉有异,表姐坐回床上,整个人的气息都改变了,仍是安安静静,却隐隐透着生机,不复蔫蔫之态,像是干枯的桃树被忽然浇了一大桶水。
“没有啊!怎么了?”陆无双抢着回答。
萧月生转动着玉佩,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有客人上门了,倒不知是不是恶客……”
但观其语气,却仿佛巴不得是恶客上门。
“出去看看,表姐?”陆无双登时便有些紧张,浑身一紧,放下了茶盏于腿边。
程英却不紧不慢的轻啜一口,扫了一脸紧张的表妹一眼,目光中颇有嗔责之意,怨她养气功夫仍不长进。
“呵呵……,无双妹子对外公的桃树阵也太过小视!还是看看再说罢。”萧月生呵呵笑,见陆无双惊弓之鸟般的紧张模样,大感好笑。
郭芙晶莹玉手拨弄着那一串珠子,抬头微笑:“外公的桃花阵虽不如咱们山庄的精妙,却也从未有人能破得了,……不过人外有人,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那好罢,大伙儿一块儿去瞧瞧!”萧月生点了点头,手中玉佩倏然不见。
此时陆无双方才醒悟,这里并非只有自己与表姐,有萧大哥在此,还怕什么恶人?!
众女掀开淡红的棉被,下床穿靴,俱是身段美妙,风姿轻盈,风景极好。
三人在桃林中曲曲折折的走,很快便穿过漫眼皆是的桃林,海风带着料峭的寒意,此时太阳已开始西坠。
第142-143章 除根
桃花岛岸边,一艘约有萧月生所驾扁舟十个大小的高桅大船静静停泊,随着涨潮的海浪而微微晃荡,便已给人压迫之感。
五米多高的船头,一位骨骼粗大,鹰勾鼻子的壮年男子迎风而立,身材中等笔直如干,船头晃动,其人却如石上之松,及肩的头发披散于后,随风乱舞,一脸络腮胡子极具粗犷之气度,狭长的双目却不时的冷电迸射,寒意森森。
“少洞主……”一位身材欣长、面目清瘦的老者脚步有些踉跄的走了过来,颌下长髯三缕,气质已近清奇。
“李老,您怎么出来了?!”粗壮汉子转身回头,忙伸手去扶脚步不稳的老者,口中带着责备的语气。
“少洞主,切切不可鲁莽行事啊!……此处颇似传说中的桃花岛,据传乃东邪黄药师所居之处,是我们万万不能得罪的!”被少洞主扶住的清瘦老者面色焦虑,说话语速极快,显得急切得很。
“李老过虑了!”少洞主另一只手将散在额前的乱发拨开,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面孔,剑眉薄唇,颧骨颇高,鹰勾长鼻更增几分英雄气势,他望着漫布桃林的小岛,洒然一笑:“莫说这里究竟是不是桃花岛,即使是东邪所居之处,又有何惧?!”
“少洞主——!”颇具清矍气度的李老重重沉喝,稳了稳自己的身子,两脚一前一后抵着甲板,便不惧这前后颠簸,他望了一眼英姿勃发的少洞主,摇着叹息道:“盛名之下,岂有虚士?!黄药师能被天下武林称其东邪,又怎能是侥幸?!……少洞主切莫轻敌啊!”
“呵呵,李老放心便是,我何时犯过轻敌之过?”少洞主低笑一声,扫了一眼周围,此时正有十人拖着湿湿的靴子渐渐向桃树林靠近,此十人脚步虚浮,身材瘦弱,被一条粗大的缆绳系在一起,仿佛一条绳上的蚂蚱。
“黄药师虽是东邪,便毕竟年齿已长,俗语说得好,老不以筋骨为能,如今他的武功又能有原来的几成?本洞主尚自信可以应付!……再说兄弟们已经筋疲力尽,必须着陆休整,若再在海上奔逃,很快个个都会变成疯子,能遇到此等佳所,真是天公做美啊……!”
少洞主目光炯炯,脸上英气勃发,神采飞扬,令身旁的李者不由赞叹,少洞主确实能拿得起放得下,毁家之仇并未将他打垮,虽是拼命逃窜,仍不显狼狈委靡之色,仍旧自信满满,如此坚忍人物,将来必成大器啊!只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要折磨一番的,只要少洞主能挺过去,自是前途无量。
“嘿嘿,天若予之,我自是要取之,只要拿下了黄药师,我们占据这里,那孙子明又岂能找得到我们?!”冷冷一笑,少洞主狭长的双眼微眯,腮部滚动,似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般话,只是眼神之中,满是惊怖之色,但被眯着的眼睑掩遮其中,未露于外。
“可是……”李老欲言又止,心中仍存几分犹疑。
毕竟天下武林,五绝称尊,虽然这几年已很难听到他们的消息,但余威尚在,尤其对于他这般年纪之人,见证过五绝神话的鼎盛,虽说少洞主得过奇遇,武功奇绝,但要胜过东邪,怕是很难。
少洞主宽大的手掌一挥,成顷斩之状,目光如电,令李老感觉刺眼,低沉狠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什么可是!李老,我们逃得仓促,船上的水与粮根本没有准备,靠着捕鱼维持,究非长久之计,好不容易遇到了有人的小岛,只有在这里赌一把了!管他东邪还是西毒,都不能挡兄弟们的活路!”
“唉——!但愿诸位老洞主天上有灵,能够保佑我们渡过这一关!”
李老不再劝阻,看着已进入桃树林中的一串十人,口中喃喃自语,清亮的目光已由忧虑变得果决,沉吟了半晌,转身对一头长发乱舞的少洞主道:“既是如此,我们便要有鱼死网破的准备,……少洞主,得挑出几人,敢于赴死,令他们手拿淬毒的暗器,要令对手防不胜防,对于东邪这般高手,唯有悍不畏死,方能可能沾到的身体。”
“这……,不用了吧,区区一个东邪,我权风侯尚能应付!”少洞主权风侯皱了皱剑眉,语气略有迟疑,一向自负的他,对这般行径仍有抗拒。
“少洞主万勿轻敌!”李老马上沉声说道,迎着呼呼的海风,右手捋了捋颌下清须,说话缓缓而凝重:“……五绝中人在武林中横行一世,绝非想象中容易对付,……别嫌老朽罗嗦,那东邪是老来成精的人物,纵然少洞主的武功强横,怕也是对付不了他!”
“……好吧,那便依李老!……铁橹子!”少洞主权风侯沉吟一番,点了点头,遭逢三十六洞被灭的巨变,他不复原来目空一切的自傲,对人外有人之语,体会极深。
“在!少洞主。”一个身材魁梧、手掌脚掌极大、比权风侯更高上几寸的壮年男子一溜烟般出现在他身后,躬身答应,眉宇间满是敬慕崇拜,对于少洞主的英武睿智,三十六洞人所共钦,无人不服。
“挑十个人,不怕死的,准备好最毒的暗器。”权风侯眉攒如聚,紧咬着牙,沉声吩咐。
“是!”铁橹子的壮汉恭恭敬敬而又坚决的应声,随即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用青海砂成么,少洞主?”
“嗯……,就用青海砂!……把剩下的全部给他们带上!”少洞主看了身旁的李老一眼,见他清瘦的面庞平静无波,便冲铁橹子一摆手:“……快去吧!”
铁橹子深深一躬身,转身大踏步而去,晃动的船甲他如履平地,脚下却轻盈无声,显示出一身颇高明的轻功。
“来来,不怕死的过来几个……”洪亮粗犷的嗓门在不远处响起,即使不会武功的李老,站在船头,亦觉得声音震耳。
“唉——!这个铁橹子!”少洞主霸气逼人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看了看远处的桃树林,这般响亮的声音响起,如果岛上有人,怕如今已是惊觉。
李老听着嘈杂踊跃的声音在船中央响起,小心翼翼的转身,惟恐自己经不住晃动而跌倒,看了后面几眼,不由抚着清须笑道:“少洞主英姿勃发,即使现在的景状艰难,大伙儿仍是忠心耿耿,毫无怨言与离心之意,实属罕见,老朽佩服!”
“李老过奖。”少洞主摇头、摆手,满带风霜的脸上毫无得意之情,眼睛盯着远处寂静无声的桃树林,系在一根绳子上的那十个人进去后竟无声无息,实在反常,因为他们临进去时,定下规矩,每走十步便互相招呼一声,但现在仍未有一声招呼响起,看来这个桃树林果然有古怪,难道真的是天公不作美,遇到了东邪的桃花岛?!
思忖至此,他面色一变,其身旁的李老顿觉一股窒息之感,令自己喘不上气来,还好这种感觉很快消失,少洞主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他已历巨变,气质之沉凝远胜从前。
李老见他凝望着桃树林而色变,顿然醒悟其中不妥之处,忙低声道:“少洞主,事有不妥,准备应付吧。”
目光如冷电横空,凝视着远处的桃树林,少洞主嘴角一提,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稳稳说道:“李老先回舱里歇息,此处风大。”
“唉,老朽无能,却帮不上什么忙,惭愧!……少洞主切记,不可意气行事,我们三十洞的滔天血仇还等着您报啊——!”李老点了点头,清瘦的脸上微露凝重,虽极力掩饰,隐隐透着的忧虑却仍能让少洞主感觉得到。
少洞主剑眉一扬,呵呵笑了一声,豪迈之气油然而生,他一拢长发,自怀中掏出一根麻绳,在头上一缠,将头发束起,转身之际,轻声说道:“李老放心便是,权某心中自有分寸!”
说罢,他龙行虎步而去,大手一挥,在铁橹子率领下的十人静静跟上了他的身后,这十人皆戴着手套,接近肉色,如非注意,却也无法发觉。
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默默下了大船,透出一股森严肃杀之气,竟有军队的气质。
“东海三十六洞权风侯前来叨扰,请主人一见!”
自船上走下,轻轻一跃,落至潮水无法到达之处。
甫一踏上海滩,权风侯便抱拳拱手,扬声喊道,声音平和,却如天际之上的冬雷,滚滚而响,无处不至,其内功之深,已初露端倪。
正在桃树林东进三步,南迈五步的萧月生众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陆无双跟在郭芙身后,脚下踩着的步伐,如同舞蹈,脚尖点地,微一旋转,另一脚跨出,三步之后,再一扭腰肢,重复脚尖点地旋转的美妙步法,似是已成一种本能。听到传至耳边的话语,陆无双不由轻笑:“很厉害的内功哟!哎哟!”
她的话刚说话,便不由尖叫一声,却是前面的郭芙忽然停了下来,两人顿时相撞,猝不及防之下,却是她胸前的敏感部位被弄疼,自是忍不住呻吟。
郭芙忙转身笑着扶住她,相撞之时,两人头上的玉簪皆碧光一闪,又恢复原状,换做旁人,早已被镇神簪弹至远处。
“要紧么?帮你揉揉!”郭芙笑嘻嘻的问,娇艳如花的脸上全没有歉然之意,玉手飞快的向陆无双被撞的部位摸去。
“要死了?!快把你的爪子收回去!”陆无双羞红着脸,忙乱的挡开伸过来的玉手,她与郭芙熟稔得很,嬉笑打闹也是寻常,只是发觉这个郭芙自嫁了人后,便了不得,胆子大了许多。
“芙儿?”只能无奈停住脚步的萧月生转过头来,询问时的表情还算温和,无奈的看着已扭作一团的两人。
程英在他身前,亦转过身来,见到扭成一团的郭芙陆无双,秀雅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主人在家么?……在下东海三十六洞权风侯有扰——!”如轰雷般的声音又在四处响起,声音之大,远甚刚才。
“大哥,子明不是也去三十六洞了么?”郭芙停止与陆无双的扭动嬉闹,玉手捋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鬓发,脸上透着娇艳与妩媚的风情。
“嗯,估计现在他应该已经处理完事情了吧?”萧月生点了点头,接着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古怪,除了程英看不到,郭芙与陆无双却觉着心中一紧。
萧月生蹙了蹙料峭的双眉:“这次他做得可不利索,竟把一条大鱼当成小鱼放了!”
“那这个权……权什么侯是自子明手中逃脱的?”
郭芙自是知晓孙子明去三十六洞不是寻朋访友的,只是这个姓权的家伙能自孙子明手底下脱身,实是了不得的人物,对于孙子明的武功,她已渐有体会,自己的爹爹怕是……大有不及,虽然这一点她极不想承认。
不过好在丈夫心向岳父岳母,据说传给了自己父母双修之法,此法虽是羞人,却是威力无穷,自己如今的武功之强,是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嗯,……不过以子明的手法,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失误,回去后,得好好收拾收拾他!……先出去看看吧。”萧月生沉吟了一下,接着语气变得轻轻淡淡。
郭芙却不由为孙子明捏了把汗,丈夫对待自己的弟子,完全没有一点儿师尊的威严,少有一本正经的训示,多是在嬉笑怒骂中传授,也不正正经经的教他武功,而是要两人切磋一番,后果皆是孙子明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她们几位师娘看了,都大觉不忍。
四人于是继续在程英的引领下在桃树林中曲曲折折的往向走,程英脚步轻盈如风,速度极快。
“有主人在么?在下权……”
“来了来了!”
权风侯的第三遍喏还未唱完,便被一声清朗的声音打断,虽是声音平和,语气却透出几丝不耐烦,好似嫌别人刮噪一般。
权风侯一窒,声音被咽至腹中。
看着自树木中缓缓走出的四人,即使是身为少洞主,权风侯亦不由心头一跳,这三个女人实在极美!
一位穿着淡绿罗衫,两个穿着月白长衫,这三位女子各具风韵,宛如仙苑中的三朵奇葩,往日所见的种种美女,与她们一比,皆如粪土!
一向无女不欢的权风侯整日逃亡,不敢下船,已经憋了很久,血气方刚的他乍见这般美女,自是情难自禁。
萧月生看着权风侯睁大的眼睛,强烈的欲望令他的目光变得异常明亮,心中长叹一声:“红颜祸水啊——!”
他一时间大有感触,心中暗叹,但却极是明白,这是世间的强者扔出的一颗烟雾弹罢了,问世间男子,谁不争红颜?!美女配英雄,自古皆然。
权风侯毕竟非同常人,虽是极为好色,却已有能力控制自己,缓缓的将目光自那三位美丽女子身上移开。
她们三人那如花般玉面上的表情令他很受伤,英俊而霸气的自己一向在花丛中纵横无拘,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在自己刚柔并济的手段面前皆无招架之力,但这三位女子,却连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实在不可饶恕!
“你是三十六洞的人?”萧月生跨出一步,挡在三女面前,看到权风侯望向众女的贪婪目光,他心中不喜,语气便不复一贯的平和,带着几分不客气。
权风侯这才仔细打量三朵花旁的绿叶,萧月生相貌平常,与权风侯比,便逊了几筹。
权风侯强捺住心中的不忿,拱了拱手,露齿一笑:“在下三十六洞权风侯,不知尊驾何人?!”
他的微笑颇有洒脱不羁之风范,只是目光如电,直射向萧月生,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此时已忍不住透出敌意,说话也不甚客气。
自己风流潇洒,武功绝世,遇到的却只是些庸脂俗粉,而如此一个面目庸俗的男人,竟能让三位仙女般的人物相伴左右,老天实在不公!权风侯心中暗暗愤怒,对萧月生更是杀意盈盈,想要取而代之之意,不可遏止。
隐隐的敌意因为女人而在两个男人间涌动。
“呵呵,在下桃花岛萧月生,鄙人不喜嘈杂,与三十六洞也无交往,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萧月生皱了皱眉,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如吩咐下人状。
权风侯的心思皆被萧月生洞悉无遗,读心术神通已在无形中施展开来,对敌时不旋展,又在何时施展?!对他而言,读心术也就在此时还有些用处。
“呵呵……”权风侯长声一笑,又趁机跨前两步,已接近至萧月生诸人一丈距离,他的目光隐隐一动,扫向了萧月生身后的郭芙,笑容忽然变得有几分勉强,显得颇是古怪,他强笑一声:“呵呵……,这位兄弟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据在下所知,桃花岛不是东邪黄药师的居所么?”
萧月生的深浅他自是无力发觉,三女之中,郭芙武功最高,况且她的道家心法尚欠火候,令靠近的权风侯隐隐有感。
权风侯心中叫苦不迭,心中长叹,这是什么世道?!为何自己这般倒霉?!……本以为凭着自己奇遇,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却没想到,先是一个孙子明,武功之强,根本就不是人!
好不容易凭着洞内的机关与暗道逃了出来,故布迷阵的四散逃窜,十几只船如今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却在这里偏偏又遇到了绝顶高手,还是一个娇艳的女子,天理何在呐——!他无声的呐喊。
他的所思所想尽被萧月生所知,令萧月生忍不住暗笑,懒洋洋的、不情不愿的拱手回答:“在下乃黄药师的外孙女婿,……好了!话便至此,各位还是请离开罢,在下不远送了!”
说罢,身子开始往后转,便欲走回桃树林。
“且慢!”权风侯顿时一声沉喝,身后的十人已迅捷的扑向萧月生四人,却并未动手,只是将他们围住。
“哦——?!”萧月生剑眉一皱,双目金光一闪即逝,转至一半的身体又转了回来,温润的目光扫过周围杀气腾腾的十名壮年男子,脸上带着淡淡的讥笑:“敬酒不吃,便要给我上罚酒了么?”
权风侯双目精芒闪闪,肃杀之气顿然罩向被十名死士所围的萧月生四人,目光扫向已有嗔意的郭芙时,脸上又突兀的挤出了几丝笑容,拱了拱手:“不敢,在下只是想从兄台手中买些食物与淡水,价钱好商量,如何?”
“不巧得很,陋居恰好没有了这东西,明日倒正想离岛去一次临安。”萧月生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已大是不耐,鱼儿总不上钩,这个权风侯也是个慢脾气,到现在还不动手。
“如此说来,确实不巧……”权风侯双目紧紧盯着萧月生,似是欲要辨别他所说之语的真伪,只是微笑可隐去一切,他并无所得。
“既然如此,那权某便告辞了,打扰之处,还望兄台海涵!”权风侯露齿一笑,牙齿雪白,颇有魅力,缓缓转身之际,似是无意间看了那十名死士一眼。
“杀!”他乍一转过身来,背对诸人,沉声猛喝,如晴空霹雳,不远处的桃树都似乎被震得一颤。
十名死士顿如猛虎下山,扑向萧月生四人。
“好胆!”郭芙怒喝一声,清脆悦耳,玉手已迎向扑过来的狰狞男子,“砰”的一响,那扑来的粗壮男子如皮球般向来处方向冲去,去势远胜冲来之速,随即“啪”的一声,他如破布娃娃一般跌入桃树林中,折断了两根桃枝,便再无动静。
剩余那九名男子,气势更强,下肢粗壮,浑身的肌肉似要破衣而出,只是此时却未能靠近程英陆无双身前,甫一前冲,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抵住,无法前进一步,无论如何用力向前,皆无济于事,寸步难进。
权风侯早已转过身来,见到这般诡异之景,并未急着前冲支援,紧咬了咬牙齿,沉声喝道:“青海砂!”
那九人本是紧握的右手忽然向前一抛,天空如同出现一团乌云,笼罩至萧月生他们头顶,周围四方亦被泛着乌光的砂粒填满,似是避无可避,只能以功力硬撼。
看到这般景况,一丈远处的权风侯不由嘴角轻翘,眉宇之间却满是可惜,三朵仙宫中的奇葩便要枯萎,自己却无福消受,着实可叹!
对青海砂,他有着极大的信心,它剧毒无比,沾身便能令人中毒,更厉害之处,便是它能无视真气,便是有再强的功力,也无法阻住,对于那些自恃功力高强之人最是有用。
“呵呵……,自作孽,不可活!”萧月生长笑一声,左手在胸前自左至右划了个圆,周围上下乌光顿如万鸟归巢,纷纷涌入他头顶上方的一点,刹那间凝成一个滴溜溜转动不停的乌珠,在泛红的阳光下隐隐泛着乌光。
右手自右向左划圆,速度更快,圆甫划完,那喘着粗气、面色狰狞、杀气腾腾的九人面色凝固,萎然倒地,身体如同忽然间被抽去了骨头,软如一滩水。
“你……”不远处的权风侯猛然睁大双眼,极是惊骇,青海砂又怎能被无形的真气所驱动?!实是不可思议,他张嘴欲叫,却眼前一黑,一切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看着权风侯的身体如同周围那九人一般瘫软如泥,郭芙拍了拍高耸的胸脯,似是惊魂未定,指了指权风侯,娇声问道:“大哥,把他怎么了?”
“杀了,……用心歹毒,死有余辜!”萧月生抬手将头顶悬浮、转动不停的乌珠捏在指间,好奇的看了看,对郭芙的话,回答得漫不经心。
“杀了——?!”程英正在将手中碧玉萧插入腰间绦丝带间,心中颇憾没有用得上,闻听此言,不由轻呼一声,双眸望向萧月生。
“怎么了?”萧月生将乌光隐隐的珠子收入虚空中,对一脸惊讶的程英笑了笑,问道。
程英蹙了蹙蛾眉,欲言又止。
“呵呵,怎么,觉得不忍?!”萧月生见到她的表情,便将其心思猜个七七八八,温和的微笑。
“既然对咱们没有威胁,将他们赶走便是了,何必非要杀死他们呢?!”程英声音温婉,双眸中满是不忍,忍不住劝说道,对于他杀起人来,若无其事的淡然颇为不喜,有几分陌生感。
“心软了?”萧月生微微一笑,扫过众女一眼,陆无双狠辣,尤自兴致勃勃望向岸边的大船,郭芙眼中却也略带不忍。
他长叹一声,有些不尽不实的感叹道:“唉——!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呐!刚才的乌砂,只要沾上一点儿,便会毙命,若换了旁人,早已被他们杀得干净!”
“这等残忍之人,留在世上,岂不是放纵他们去祸害别人?……若是他们不死,生出来的儿女,受他们影响,亦会变得残忍好杀,子又生孙,孙又生子,祸害无穷呐!……所以,除恶即是扬善,除恶务尽!”
萧月生一通意味深长的话说完,轻轻一跨,已出现在那艘高大的船上,而倒在地上的十一人,似被绳子扯住,自地上飞起,随着萧月生的身影,落至甲板之上。
“灭!”他沉喝一声,对船上渐渐围拢上来的众人视若未见,双手一旋,如抱古树,接着翻掌缓缓下压,脚下一跺,一声轰然巨响中,在众人眼中的庞然大物,竟如由沙漠中的沙子垒就一般,一阵海风随着海浪吹来,这具高大的海船顿时被风吹散,化成了五颜六色的飞灰,飘扬在海面,渐渐落下,被翻涌的海浪卷入水中,再无痕迹,萧月生踏在虚空,长发飞扬,目中金光闪耀,如同魔神现世。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带来的冲击将三女弄得目瞪口呆,只是数十条性命这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于世间,令她们心中发冷发紧,微有呕吐之感。
“唉——,你们呐,就是妇人之仁!……他们这些人手上,不知已害了多少条性命,早就该死,这般死法,还是便宜了他们!”萧月生刹那间出现在她们身边,恢复如常,见到她们的神态,不禁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对三女过度的反应讥笑了两句,转身往回走,不再理会她们。
“太……太狠了吧?!”陆无双终于将大张的樱唇合上,望着隐入桃林中的身影,吃吃的说道。
三女对视了一眼,目光复杂的望着萧月生的身影渐渐隐入林中,忽然心头忍不住一酸,他的身影,竟仿佛透出寂寥与孤独的气息,令见过他冷酷一面的众女怔然无语。
“大哥……”郭芙一跺脚,娇声呼唤,月白的身影一闪,已消失于桃树林中,去追赶自己的丈夫。
自己的丈夫绝非冷酷嗜杀之人,他是那般温和,令人感觉温暖与安全,定是那些人取死有道!都是该杀。况且,他即使冷酷无情,也仍是自己的丈夫,自己都应该不离不弃,守在他身旁,又怎能怀疑他、冷淡他呢?!
“芙儿!”郭芙正怀着心思,脚下如踏着风一般旋动,忽然身体一紧,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映入眼帘的是温润深邃的眸子,令自己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大哥……”郭芙脸红如丹,娇艳胜花,紧紧搂住丈夫的腰背,将自己用力贴到他身体上,恨不能将自己撕成碎条,揉入他的身体里。
萧月生不再说话,也将她香软的身子紧紧搂住,温暖着自己的心,出手杀了那么多人,杀过人后,本应杀气滔滔,却被他尽数收敛按伏起来,免得吓坏了三女,只是如此做法,杀气无法宣泄,纵然他道心紧固,也难免心魔陡生,负面的情绪升上心田。
于是,当程英与陆无双发过呆,往回走,靠近小屋之时,便听到屋内传出阵阵古怪的声音,听着似是郭芙在呻吟、在尖叫,声音似带着莫名的魔力,令她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软,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