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观澜山庄
薄薄的雾气尚未散尽,天色却已经大亮,初夏的太阳总是比冬天勤快许多,整个观澜山庄被薄雾笼罩,若隐若现,如在仙境。
观澜山庄内院,茵茵绿草地上,萧月生的诸位夫人咸集于桃花树下的玉桌旁。
完颜萍全无平日的端庄雍容,仅着锦缎睡袍,面色苍白如纸,原本清澈的明眸变得红肿,呆呆的坐在玉桌旁,玉手压着一只碧玉匣,温润生光,匣上玉手在晨曦中微微颤抖。
她玲珑秀美的玉足竟是赤裸,却毫无所觉,茵茵绿草,趁得玉足越发晶莹美丽。
小玉诸女皆望向她,见她呆呆无语,便是樱唇也是颜色尽褪,心下亦不由大感恐惧。
“萍姐姐,小玉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公子爷与咱们告别……”
小玉声音带着颤抖,玉脸亦是苍白如纸,雪白无瑕的玉齿紧咬着下唇,尽力抑止自己樱唇的颤抖。
“我也是!”“我也是……”
小凤众女亦开口附和,脸色亦变得难看起来,她们本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而已,但见到其他人也做了同样的梦,心下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
前几日,萧月生刚刚自泰山之巅收集完几颗雷珠,安放到了传送阵之上,从此之后,与他双修的诸女,皆可通过传送阵。
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临安城的临湖居、东海桃花岛、襄阳城郭府,皆与观澜山庄设定了传送阵。
萧月生在阵中设下禁制,除了他的几位夫人,旁人无法使用,也无法见到传送阵的存在。
众女正欣喜不已,一位钦差密使忽然急驰进了嘉兴城,风尘满面,面色疲惫不堪,若非萧月生出手,定会直接昏倒,他手持观澜玉佩,奉天子之命,东京告急,形势岌岌可危,请萧月生出山相助。
接到这枚白玉佩,完颜萍清晰的记得,坐在桃花岛下,自己的丈夫轻抚着玉佩,苦笑着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来了——!”
当时的完颜萍,还以为丈夫感叹战争的到来,生灵涂炭,并未多想,毕竟以丈夫的本领,刀兵之祸,并不能伤及到他。
但自从丈夫离开后,完颜萍便有不祥的预感,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唯恐他出什么事情。
昨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快要天亮之际,终于睡了过去,很快便进入梦境。
在梦中,丈夫忽然出现,一脸微笑,将众女自各人的居室中叫醒,召到了院中的桃花树下,便是不在观澜山庄中的谢晓兰与张清云,不知如何,也出现在了内院中。
玉石晶莹温润的光芒将他笼罩,他依旧一身宝蓝长衫,潇洒从容,端坐于玉桌旁,坐的便是她如今坐的位置。
萧月生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淡淡说道:“诸位夫人,为夫前来,是为辞行!”
轻轻抬手,制止了众女的张嘴欲言,他缓缓说道:“这一番离别之劫,为夫早已算到,实是避无可避,只能应劫,……今日一别,我们夫妻再见之期,乃是十年之后的今日!”
他继续微笑而道:“夫人们大可不必伤心,十年时间,弹指一挥间,转眼即到!……为夫不在的时日,望诸位夫人相互扶持,相依相伴,山庄之事,大伙儿一同协商,……为夫走后,世间之事,需抽身而出,将山庄封闭,阵法启动,大伙儿都移居到桃花岛,多花些心思开拓那几个小岛,让它们成为咱们的后花园。”
说到此处,萧月生满脸郑重严肃,笑容尽褪,沉声道:“为夫卧室案头有书信一封,其余诸事,皆已录于纸上,大家遵行即可,……毋须惊慌,切记小心小心,若真丢了性命,其余人定要将其躯体与碧玉簪放至岛上的冰棺之内,待为夫回来之后,再行搭救!”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每一张玉脸,目光中温情一片,却并无离别的伤感,最终停驻于张清云清冷的脸庞之上,轻声道:“清云,若想入我萧府,便随大伙一同隐于桃花岛吧,若是实在不愿,也不必勉强。”
张清云顿时面色羞红,目光闪躲,不敢正眼看他。
“呵呵……,为夫去了,诸位夫人珍重勿念!”说罢,萧月生轻轻一笑,挥了挥手,缓缓起身,如踩浮云,冉冉上升,越过院墙,越飞越高,消失于夜空之中。
“大哥——!”完颜萍急忙唤道,追着他的身影,身法如电,瞬间出现在墙上,举目望去,却是苍茫一片,夜色深沉,哪里有丈夫的身影?!
“大哥——!”完颜萍纵声长唤,夜风轻拂,无声无息,无人回应。
“大哥!”完颜萍自睡梦中惊醒,光洁如玉的额头冷汗涔涔。
略一转头,清亮的目光望向四周,发现自己仍在香榻上,便回过神来,忙掀开月白的锦衾,来不及穿上绣鞋,赤着莹白如玉的秀足,冲到了丈夫的居室之中。
果然有一只玲珑精致的碧玉匣宛然置于轩案正中,端端正正,显然摆放得异常仔细认真,迥异萧月生平日的习惯,完颜萍看着不由一酸,忙打开了碧玉匣。
匣中共有十六封信,每封信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分别写给完颜萍诸夫人,还有杨若男、杨过、孙子明、郭靖夫妇,程英、陆无双、张清云、郭襄等。
看到这些,完颜萍顿觉手脚酥软,眼前发黑,几乎瘫软在地,努力扶着紫藤椅,方才稳住了身体。
折开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不幸的预感终于变为了现实,整整五页纸笺,令完颜萍潸然泪下。
在信中,萧月生先是说明,此劫是自己逆天而行的反噬,避之不祥,最佳之途,便是应劫,唯有舍弃肉身,自己元神不灭,最多十年,便可回归,让她不必担忧,元神应是遁入另一时空,让她也不必寻找。
随之回忆起以往温情的点点滴滴,畅述自己对完颜萍的感情,最终则是交待身后之事,让她维持观澜山庄,不可陷入红尘,免生意外。
最终,则是附有一篇刹那心诀,若是心中太苦,可修炼此诀,如同龙潜于渊,身心与天地合一,沉睡过去,练到深处,一次可睡上一年,睡中不知日月长,醒来只觉刹那间。
完颜萍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了,心痛如绞。
萧月生在时,即使平日里出去,不在家里,她却并不觉难过,总有他就在身边之感,但此时乍要分别十年,宛如晴天霹雳。
她忽然想起了小玉,论及神算之术,几人当中,唯有小玉修习,只是小玉的修为毕竟有限,每次运用,皆消耗极大,需得近一个月方能恢复精神,寻常时候,不敢动用,且有萧月生在前,仅是他弹指之事而已。
于是,她将众女唤起,来到了庭院中。
……
见众女七嘴八舌,面色惊慌,一直发呆的完颜萍忽然抬起玉掌,压下了诸人的声音,望向玉脸苍白的小玉,强提精神,缓缓说道:“小玉,你算一算吧!”
小玉点头,微微垂下星目,凝神感应,她的神算之术与萧月生的天人交感之术相似,须以全部精神,达至天人合一之境,从而在冥冥中感受天地运行,隐隐窥得未来之秘,自是极耗心神。
众女皆是摒息凝气,目光齐聚于小玉的晶莹的脸庞上,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生怕露过一丝一微的波动。
半个时辰过后,在众女不安的等待中,小玉长长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睑,目光黯淡,眉宇间透出疲惫,与刚才判若两人,似是苍老了几岁。
“暂别离之相!”不等众女开口发问,小玉便张嘴说道,扫了众人一眼,叹息一声:“看来公子所言不虚。”
这一会儿的功夫,完颜萍已尽力收拾心情,萧月生在给她的信中所言,让她不要沉溺于伤离别,需有大姐的胸襟,安抚众女,维持萧府。
“还好还好!”完颜萍强打精神,摇了摇头:“我一直担心,这只是大哥安慰我们之语……”
对于小玉的神算之术,她们毫不怀疑,而诸女皆是聪慧过人之辈,闻琴弦而知雅意,听到完颜萍此语,心中一惊,随即也大感侥幸。
是啊,与永不回来相比,离别十年,确实是侥天之幸了!
有了此想,心中的悲苦,也就淡了一些。
完颜萍见她们不再那般失魂落魄了,方才转身,将白玉桌上的碧玉匣打开,取出里面的信。
“大哥留下了这些信,每人一封,妹妹们回去自己看吧。”完颜萍一一按照姓名将信递了出去。
“小凤,你与小星一起,去东京看看吧。”完颜萍将书信递出,转头吩咐小凤与小星。
东京那边并没有观澜山庄的弟子落足,若是派人过去,要比小凤她们亲自出马慢上许多,她们自是等不及,要证实一番。
小凤与小星亦是仅着锦缎睡袍,回屋换了衣裳,两人连袂出了观澜山庄,直接以轻功赶往东京,其速如风,远非奔马可比。
第二天半夜,两人便返回了山庄,带来消息,东京城外,数十里一片焦土,听闻东京城里人所说,有一仙人忽然驾临,在天空作法,召下了无数道天雷,将城外数万蒙古精兵轰为飞灰,可谓惊天动地,风云色变,但仙人也未再出现,怕是不屑与凡人相见吧。
世间有如此神通者,也唯有自家的公子爷了,她们二人知道,梦中所见,公子之言,一切皆是真的,公子爷他真的离自己而去了!
伤心痛苦之下,她们全无惜身之念,若不是见不到蒙古人的身影,她们早就上前杀个痛快。
返回之际,她们身法更快,星夜驰回了观澜山庄,没有了公子爷,纵使她们武功绝世,也感觉不出丝毫的安全与温暖,在山庄,同病相怜的姐妹们能够给自己一些暖意。
……
没有了萧月生,世人仍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但他召下天雷,一举消灭数万蒙古精兵,却是影响极深。
自此,蒙古后退,以东京为界,秋毫不犯,萧月生之威,实令他们心惊胆战,有如此之能,若是想灭一城,怕是无人能挡,实不敢再招惹南宋。
但南宋亦未趁此追击,萧月生自此杳无音信,谁也不知他究竟何在,观澜山庄与临湖居之人所言,公子作法之后,元气大伤,已闭关休养,绝不能让人打扰。
理宗心下无底,再者自己身体强健,有耐心的很,便开始尽心尽力的积蓄力量,以待将来一举而克。
虽然萧月生并未穿着道袍,但人们皆认为他是仙人降世,是成仙得道之人。
一时之间,人们对于成仙得道生出无限信心,道教得此大昌……
武林之中,清微剑派渐渐淡出,最终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唯有枫叶剑派一家独秀。
但武林中并非后继无人,江山各有一代出,没有了清微神剑,却又出现了数位剑法高手,尤以追风剑客周紫芝为甚,其剑法之绝,已堪与叶重相若,四大公子中的其余三位,虽逊了几分,亦是高手。
其余的高手,亦是层出不穷,西域绝刀端木玉,西域世家高手龙东原,神威堂堂主孙百威,中原的燃情神僧,郭大侠之子郭破虏,大轮寺传人萨巴迦,阁皂山门下杨梦真,铁掌无敌张元镇,独孤侠侣李寒香与许一鸥,隐剑谷少主东方雷,丐帮高手燕尘风,唐家弟子唐世君,皆是一时之俊杰。
一时之间,百花竞放,齐相争鸣,武林前所未有的兴盛……
第二部 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