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酒楼的二楼,人们议论纷纷,皆是关于峨嵋派两位女弟子定亲之事,消息像是一阵风吹过,已传得沸沸扬扬。
靠着轩窗的一张方桌,围坐三人,身形各异,气质不同,却一看即知是武林豪客,腰间佩剑,双目精亮,顾盼间锐气逼人。
“刘兄见过那位周女侠?”一位面目清癯的中年男子笑问,放下手中的银盏,向对面之人问道。
对面之人身形微胖,面皮白皙,长相富态,不像武林豪客,更像一位富家翁,闻言放下银盏,满面憾色的摇头:“惭愧,……据说这位周女侠极少下山,见者寥寥,……孙兄见过?”
清癯男子抚着清髯,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听说,这位周女侠容貌还在几位师姐之上,甚至当初的纪晓芙纪女侠也要甘拜下风!”
“唉——!这些天仙似的人物,咱们寻常之人,岂有机会见识?!”旁边有一人苦笑,语气颇是自怜,慢声细语的叹道。
“那倒不尽然!”对面的刘兄呵呵一笑,抚了抚自己光滑无须的下颌:“程兄何必妄自菲薄,你若是一直生活在峨嵋山下,总有机会见到。”
“废话!”其余二人呵呵笑了起来。
三人再次举盏,轻啜了口酒,武林中人,出门在外,多是小心谨慎,大口吃肉或可,大口喝酒,却无异于自寻死路,吃了酒,反应则迟钝许多,往往决定了生死。
这三位人物,在武林中也非寂寂无名之辈,孙直树,刘乾阳,程留农,虽非大名鼎鼎,却也颇有几分小名。
吃了几口菜,他们放下银箸,接着议论。
“唉——!……这位萧南秋,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位程留农身形粗壮魁梧,容貌却颇为清秀,说话却不疾不徐,吐字清晰,从容如书生,只是眉宇间总罩着一层忧郁,似有伤心事。
“我也想知道,这位萧南秋是何等人物,竟能令峨嵋派的仙子效娥皇女英,同侍一夫,唉……真是慕煞人也!”刘乾阳挪了挪富态的身子,抚着光洁无须的下颌,啧啧有声。
面容清癯的孙直树也摇了摇头:“此人颇为神秘,我只听说,他是水云派的大弟子,再没有别的。”
“水云派?”刘乾阳与程留农同时喃喃自语,在头脑中搜寻着这个名字,他们闯荡武林,总有一些常识,那些各门各派,便是基本的资料,都会被人记住。
“好像没听说过……”刘乾阳一边抚着光洁无须的下颌,一边摇头,望向对面的孙直树。
孙直树望了望程留农,见他仍在苦苦思索,不由笑道:“不知道,也算正常,……水云派是位于紫山的一座小门派,除了萧南秋,派内全是女弟子,名气极小,不值一提。”
“紫山?……这么说,离峨嵋派不远嘛。”粗壮身材,却眉目清秀的程留农想了想,慢慢说道。
“是啊,不远,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还真是好运气的小子啊……”孙直树笑呵呵的点头,感慨了一句。
“不会,不会这么简单。”程留农想了想,摇头。
“怎么不简单?……来,吃菜,别忘了吃菜!”富态的刘乾阳呵呵笑问,拿起银箸,提了提桌上的菜肴。
蟹粉狮子头,水晶猪蹄,清蒸羔羊肉,夹杂几盘素菜,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程留农依言拿起银箸,挑了一口菜,慢慢咀嚼完,小心咽下之后,拿出袖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不疾不徐的说道:“照我说,这个萧南秋绝不简单!”
“嗯……,倒也是,若是个寻常人物,高傲如灭绝师太,岂能答应这门亲事?!”孙直树抚着清髯,微微点头。
“不错,能令两位峨嵋派的仙子同时倾心,必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刘某倒想见识一下!”刘乾阳呵呵笑道。
“呵呵,这个萧南秋倒是比周女侠还要神秘,至今见者寥寥,有人说,他相貌普通,也有人说,他英俊过人,堪比潘安宋玉,众说纷芸,莫衷一是,……唉,真不知相信哪一个好!”孙直树摇头笑道。
“不如,咱们去拜会一下水云派,不是说全是女弟子嘛……”刘乾阳嘿然一笑,露出男人都理解的笑容。
楼上的李若云诸女登时面色一变,杨玉琪已拈起了一块儿银箸,却被李若云按住,摇了摇头。
她恨恨的罢手,放下银箸,一脸恼怒的哼道:“二姐,这般轻薄之徒,岂能饶过?!”
“算了!”李若云清冷依旧,淡淡摇头:“他们也就背后嚼嚼舌根子,若敢当面说,再出手不迟!”
杨玉琪无奈的遵从,拿起银箸,挟了一口菜,用力咀嚼,似是将其当作了他们。
……
“嘘——!”孙直树忙不迭的竖指于唇,脸色都变了,忙向四周瞄了瞄,小心翼翼。
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他重重舒了口气,放下手指,没好气的瞪向富态的刘乾阳,小声叱道:“你不要命了?!……现在水云派可与峨嵋派连一块儿呢!”
“呵呵,忘了,忘了。”刘乾阳也是心有余悸的表情,说过之后,也大是后悔,峨嵋派的狠辣,令人闻风丧胆。
“千万小心,不可得罪水云派,不然,惹上峨嵋派,死无葬身之地,况且……,他们的媒人乃武当的宋大侠!”孙直树声音放低,轻声说道。
“嗯——?”程刘二人不由一怔,随即瞪向孙直树:“孙兄,还有什么没说的,干脆一块儿说完,免得吊人胃口!”
“没了,在下也就知道这些。”孙直树抚着清髯,摆了摆手,微露自得之意。
“竟能请得动宋大侠,厉害,厉害!……唉——!”程留农感慨的长叹,拿起银盏,晃了晃其中的美酒:“若我是那个萧南秋,即使减寿二十年,也没白活!”
“不错,能娶到峨嵋派的仙女,减寿二十年也值!”刘乾阳重重点头,微胖的脸上一幅深得我意的表情。
“她们是仙女,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孙直树摇了摇头,笑道。
……
李若云诸女皆是心不在焉,听着楼下人们的议论,想要掩住耳朵,却又忍不住听下去,牙根发痒,直欲给他们一个教训。
对于大师兄定亲这个消息,她们虽然早已知晓,心中却隐隐有着一丝希望,说不定,大师兄会改变主意,回到原来。
她们故意惹大师兄生气,出来散心,冷落大师兄,便是这一丝希望所驱动,如今,听到定亲的事已被传开,这一刻,她们终于认清,此事已定,无可更改。
四张如花般的娇颜黯淡无光,失望,心痛,眷恋,仿佛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再也无法遏止,往昔种种,恍如昨天,在眼前一一闪现。
她们的性子各异,表情亦不相同,柳清泉嘟着红艳艳的樱唇,闷声不语,不时哼一声,杨玉琪紧咬性感的下唇,一动不动,林晓晴则面无表情,轻拨着桌上的银箸,李若云清冷依旧,看不出异样。
雅阁内的气氛沉闷,无人说话,楼下的声音传不到这里,只有静静的呼吸声。
“笃笃”敲门声蓦然响起,众女不由一惊,抬起臻首,彼此对视了一眼。
她们虽在想着心事,但若有人接近,断难逃过她们的耳力,实未想到,竟被人不知不觉的靠近。
众女心中凛然,戒意大生,此人必定功力高绝,各自玉手按上柳腰间的剑柄,蓄势待发。
“谁呀?”柳清泉娇声问道,装做若无其事。
“吱”的一声轻响,门被推开,萧月生身着一袭青衫,飘然卓立于众女跟前,面沉似水。
“大师兄!”柳清泉不由轻叫,明眸睁圆,眨也不眨一下,怔怔望着萧月生。
众女气息顿散,不由站起,目如秋水,盈盈望着他,大感意外。
温润的目光轻掠众女的娇颜,萧月生一言不发,踏步进了雅阁,挥袖一拂,“啪”的一声,房门自动关上。
站至李若云身旁,萧月生仍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目光温润如玉,仿佛向她们心田注入了一泓甘泉。
杨玉琪不由站起,将绣墩让出来,小心搬至大师兄身旁,轻声道:“大师兄,快坐下吧。”
“你们呐……”萧月生指了指她们,叹息一声,坐了下来,又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坐下。
“哼,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要我们了吗?!”柳清泉天真烂漫,心中有话,自然脱口而出,娇嗔的瞪向萧月生。
“胡说!”萧月生脸色一绷,扫了众女一眼,脸色又松开,无奈的叹道:“你们呐,就爱胡思乱想,……我有了小蝶与小情,还不跟以前一样嘛?!”
“那不一样,贝姐姐与周姐姐可是正室呢!”柳清泉摇头,重重娇哼道。
萧月生摇头笑了笑,温和的说道:“放心罢,不管怎样,我还是你们的大师兄!”
对于她们的心思,萧月生隐隐明白,所以纵容她们,任她们出来游玩,隐在她们身后,直到温玉冰催他回去,方才现身。
众女默然,娶妻与娶妾,根本是两码事,小蝶与小情一直伺候着他,成为他的妾室,她们也未觉得异样,与往常一般无二,但这一次,贝锦仪与周芷若的身份可是正妻,她们要称师嫂的。
“唉——!”萧月生故做感慨的长叹,摇头道:“我曾对师父说,不如让你们全嫁给我,被师父一通训斥,骂我色胆包天,不知羞耻。”
“……师父骂得好!”林晓晴忽然开口,娇声笑道,嗲意十足,令人身心酥软。
众女也纷纷投了他一记白眼,怨这个大师兄太过花心,各人心中却莫名的一动。
一个人很难超越从小灌输的思想,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已是根深蒂固,虽然她们难免嫉妒,却并不会拼命抵制。
众女亲如姐妹,平常与萧月生嬉闹,像是一家人,习以为常之下,嫉妒的念头也淡漠许多,偶尔也会生出这个念头,若是能够一起嫁给大师兄,也算不错。
可惜,此事却难成,若是如此,水云派必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无颜立足。
萧月生见她们神情稍霁,摆了摆手,重重说道:“好了,你们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该回去了,莫要让师父担心!”
众女点头,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再听到大师兄的温语抚慰,她们心头的郁气也稍平了些,确实该回去了。
……
清晨 峨嵋山
峨嵋派弟子们刚做完早课,便见有一人被领上山来,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剑客,气度翩翩,宛如白面书生,峨嵋派的弟子们见了,皆不由多看上几眼。
此人被人领进金顶大殿,进门便跪倒在地,朗声道:“弟子宋青书,拜见师太!”
灭绝师太坐于金色蒲团上,倒吊眉微动,双眼缓缓睁开,冷电迸射,扫了他一眼,淡漠的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多谢师太!”宋青书起身,坐到蒲团上,恭敬的望着灭绝师太,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灭绝师太伸手接过,直接拆开,扫了几眼内容,点了点头,转脸对宋青书道:“辛苦贤侄了,先下去歇息吧,……不妨在这里盘桓一阵,宋大侠过几日也会过来。”
“是,弟子遵命!”宋青书恭声回答,干净利落的起身,慢慢后退,直至到了殿门口,方才转身,迈步离开。
宋青书出了大殿,被那个美貌活泼的小姑娘领到了客房精舍,然后她又一蹦一跳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