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宗叹了口气,坐到榻上,低头打量一眼她怀里的小孩儿。
小男孩约有三四岁大,眉清目秀,粉雕玉琢一般,透着可爱,此时正趴在少妇怀里,眉头蹙着,似乎正承受着痛苦。
他双眼紧闭,嘴唇干裂起皮儿,不时发出低低呻吟。
哲宗鼻子一酸,听着孩子呻吟,他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以身相代,转眼瞪了一眼帘外的赵长生。
他脸色涨红,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无能为力的感觉分外让他痛苦,身为天子,却不能救自己的骨肉!
此事也怨不得赵长生,太子自降生起,先天不足,体质孱弱,一直得有药陪着,好不容易熬过三年,已经是赵长生的本事。
太子体质孱弱,却极聪明,性子乖巧,是哲宗的心头肉,每次心情不顺,过来与儿子说说话,烦恼顿消。
哲宗拍拍少妇香肩,低声道:“皇后,不要伤心,萧先生神通广大,定能救得了太子!”
少妇充耳不闻,只是轻轻摇晃着孩子,柔柔哼唱。
……
哲宗坐了一会儿,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坐不住了,起身挑帘出去,来到赵长生跟前。
赵长生正坐在轩案前,冥思苦想,愁眉苦脸。
哲宗看了看他,无心跟他说话,背着手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像是热窝上的蚂蚁,满脸焦急。
在他看来,太子已经垂危,萧先生再不来,怕是来不及了!
他挥挥手,急匆匆吩咐:“小程子,快,你再去催催,萧先生务必马上赶来,马上赶来!”
“是,官家。”程公公应一声,身形一闪,仿佛一缕清风飘过,转眼间消失在大殿内。
哲宗踏步出了大殿,在台阶下走来走去,虽是清晨,浑身已经急出汗来,不时停下步子,翘首往南望。
他脸色越来越急,嘴里喃喃自语,贵为帝王,但此时的他却只是一个父亲罢了,看着自己的孩子要不成了,心急如焚。
转眼间,一刻钟过去。
这一会儿功夫,他嘴角已经起了个水泡,双眼布满血丝,定定站着,盯着南边的御道,若是有人过来,定要从那里过来。
忽然,他脸上露出狂喜,飞奔了出去,一步跨下三级阶梯,高声叫道:“萧先生,快!快!”
萧月生随着董老,宛如两股清风飘了过来,见到哲宗,他身形陡然加速,迎了上去。
……
萧月生没有多说,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大殿。
救一个人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即便这个孩子元气怠尽,生机已失,他凭着先天之气,仍能救得回来。
一个时辰过后,他从大殿里出来,身后跟着哲宗,兴奋得搓着手,邀萧月生到了观星楼。
两人步入观星楼,扶着白玉标杆俯看皇宫,清风徐徐而来,太阳当头照下,阳光明媚。
“先生医术通神,朕大开眼界!”哲宗拍着白玉栏杆,啧啧赞叹。
萧月生迎着风,长吁一口气,摇摇头:“陛下,太子的身子骨太弱,又虚不受补,得想个法子……”
“先生想必已经有办法了吧?”哲宗笑眯眯的问。
萧月生沉吟片刻,默然不语。
哲宗伸一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呵欠,觉得有几分困倦了,刚才急火攻心,如今一消停下来,马上觉得累。
萧月生开口道:“让太子学着练功罢。”
哲宗摇头失笑:“先生莫说笑,他小小年纪,哪懂得练功?”
“如今救命的法门,只有练功。”萧月生望向他,温声道:“他自己不成,只能劳烦陛下相助了。”
“朕——?”哲宗剑眉挑了挑,笑着问:“朕该怎么做?”
“每天半个时辰,陛下导引他运功。”
“他哪来的内力……”哲宗问,摇头笑道:“他虽聪慧,穴道对他还是太深奥了,教不会的。”
“先服以参汤,陛下再以内力引导,让他熟悉内力运行路线,过一阵子自然就记住了。”
“唔……,这倒是个法子。”哲宗想着,点点头。
“只不过要辛苦陛下了。”萧月生笑眯眯的道,又叮嘱道:“太子如今身子太虚,一旦喝下参汤,要马上运功,耽搁不得,否则要出大事。”
“好!”哲宗正容点头,笑道:“这样便能让太子强壮起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得一阵子。”萧月生摇头,笑了笑:“就看太子的资质了,心法入了门,身体自然会好。”
“好好!无论如何,朕也要让他好好练功!”哲宗咬了咬牙。
萧月生忙摆摆手:“陛下不可急于求成,要因循诱导,让他喜欢上练功,强逼着练,适得其反!”
“嗯,朕记下了!”哲宗笑着点头。
……
这件事下来,宫中又是一番赏赐,更加厚重。
萧府如今冷清了许多,只有方雪晴她们,王语嫣白天在燕子坞,晚上才回来,木婉清与钟灵在青峰帮,正跟父母腻在一起,不舍得离开。
萧月生难得清净,他有闲暇,开始研究金文。
方雪晴一直陪在她身边,耳鬓厮磨,身陷温柔乡中而不可自拔。
傍晚时分,萧月生与方雪晴出了萧府,到府外的小树林中,沿着树林往里走,到了江边。
举目望去,夕阳余晖之下,江面澄静无波,观之像是一块彩锦,瑰丽无方,恨不得伸手截剪一块儿回来做衣裳。
方雪晴解开缆绳,两人登上一只画肪,慢悠悠的划向江心,想去江对面的小岛上游玩。
半大的画肪,布置得却精致无比,乃是出自皇宫御匠之手,自然的流露出一股雍容华贵之气。
晚风吹拂,画肪慢悠悠的飘动,两人站在船头,迎着晚风,陶醉于这夕阳美景之中。
“公子,这一阵子你一直研究金文,可有进展了?”方雪晴一身杏黄罗衫,脸庞莹白无瑕,像极了温润白玉。
“嗯,破解了几个字。”萧月生点点头,面带笑容。
见他高兴,方雪晴跟着欢快,歪头笑问:“金文究竟有什么奥妙呀,竟让公子如此上心?”
“这奥秘可是大得很!”萧月生呵呵笑道。
方雪晴歪头看着他,明眸中波光流转,萧月生却笑而不言。
“公——子——!”方雪晴娇嗔,白他一眼。
萧月生摸了摸鼻梁,呵呵笑道:“你体会一下如何!”
他说着话,食指在身前以虚空为板,龙飞凤舞般写了一个字,拿开手指时,冲着她微微一笑。
“咦?!”方雪晴面露惊讶,杏黄罗衫猎猎作响,鼓荡得越来越厉害,黑缎般的秀发出跟着飘舞,如置身于狂风之中。
萧月生身边风平浪静,晚风徐徐,衣角懒洋洋的,偶尔动一下,两人只隔了两米远,却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中。
……
呼啸声从方雪晴身边传来,如狂风怒吼,她衣衫鼓荡,涌动,仿佛波浪起伏,玉脸表情古怪,怔怔看着萧月生。
萧月生摸着鼻梁,笑吟吟看着她,忽然,她双脚竟离开了甲板,身子平平浮了起来。
衣衫猎猎鼓荡,秀发飞舞,曼妙娇躯慢慢升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平托着,升到了一尺高停住。
方雪晴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笑声缥缥缈缈,如来自遥远的天际之外,夹杂在狂风怒吼中,清晰传入他耳中。
“公子,真好玩,咯咯……”
萧月生笑眯眯的看着,食指再在身前虚空写了一个字,如走龙蛇,一挥而就。
怒吼声戛然而止,她倏的一下坠落下来,头发与衣衫贴回身上,恢复如常,刚才的一切仿佛幻相。
方雪晴左右看看,低头打量自己,又抬头望向萧月生:“公子,真是有趣,到底怎么一回事?”
萧月生笑眯眯的道:“那就是金文的奥妙,沟通天地人三才!”
“真是奇妙!”方雪晴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