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愤怒又急切地说道:“无论你是谁——快说出那手札在哪里!”
“放松,帕萨里安,放松下来。”我微笑着说道,“让我想一想你需要那本手札做什么——噢,记载了高等法术的手札都有强大的魔力。实际上你也应该拥有这样一本手札,只是你将它视为珍宝不肯带出来……你仅仅是在纸卷上抄录了几个高等魔法,然后就再一次将它安置在某个隐秘之处,再用无数强大而危险的法术守护着它……”
“嗯,你是想要施展‘灵魂位移’这个法术。”我继续说道,“想要同我互换身体……但此刻你找不到一种可以作为催化剂的、含有强大魔力的物品,你该怎么办呢?看看你的身体……已经快要裂开了吧?就像我们在古鲁丁村庄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灵魂位移’这个法术?”他忽然皱起眉头,因为我提到的这个名词而平静了下来。
“我还知道你使用了何种方法将自己改造了一个魔法傀儡,甚至可以同你讨论你最感兴趣的那个古代魔法师撒尔坦·迪格斯——你可以知道一切你感兴趣的内容,包括他最喜欢的食物、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渡假地点,或者是最喜欢的法术。”
“你……”他迟疑了起来,并且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我的脸,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你想到了什么?”我微笑着问他,“那么你觉得我是谁?”
“不,不,这不可能!”他摇晃着头颅慢慢后退,“你不可能是他,你……”
“没错儿,帕萨里安。”我收敛了神色,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撒尔坦。黑暗的大法师、死灵的君王、半神的巫妖、存在于过去与未来之王,撒尔坦·迪格斯!”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注视我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继而狂怒了起来,大声吼叫:“即便你是撒尔坦!即便你重新复活!那又如何!你已经失去了你的一切力量……你甚至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我,要我带你进入这个陵墓!而此刻……你的身体被掌握在我的手中,你……”
但这话语在他的眼睛发现了一件事物时候陡然停顿了下来。大厅当中空旷寂静,而某种声音就越发显明……那是一本书的封面与石质的地面摩擦的声音——它像是被一根透明的细线牵引,不快不慢地起伏跳跃着……跳跃到了我的身边。
它终于找到了主人……而它的主人此刻同样需要它。
帕萨里安在它碰触到我的一刹那绝望地大叫了起来,并且将他的魔杖指向了我:“不————”
但我已猛然抬起了我的右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向他遥遥一握!他脖颈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扼住,进而整个身躯都被抓离了地面。我紧握着我的右手,然后俯身捡起了那本手札——熟悉而强大的魔力瞬间流遍我的身体,被我附加其上的恒定法术“净化光辉”在驱散了我的石化状态之后又一遍又一遍地驱散着我身体上疲惫、疼痛、虚弱的负面状态。
于是我以手札的书角轻触仍有气息的安德烈与恺萨,令他们伤口收缩、血流停止、祛除虚弱。然后我用右手上的无形力量——那被我的手札增强数倍的“法师之手”紧握帕萨里安的喉咙,令他无法诵念咒文,更无法施展魔法。然后踏着台下那些静止了的古代士兵的雕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台上,走到他的身前。
“我曾想留住你的性命啊,帕萨里安。”我看着他高仰的头颅说道,“然而你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若不是你刚才狂妄地认为可以战胜我……我还会赐予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的身体开始开裂——愈加浓烈的香料气息弥漫了整片空间。他不会因为我扼住他的喉咙窒息而死——因为魔法傀儡的身体原本就不需要呼吸。然而他却会因为身体的破碎而失掉行动能力——这就是我最乐意见到的结局。
我原本打算在没有拿到手札之前,在他试图对我使用“灵魂位移”那个魔法的时候,将他的意识导入罗格奥的精神之海——他将在那里迷失却不会死去,身体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此刻的结局同样令我满意——我不必承担一位大法师死亡那一刻身体里储存的魔法力量猛烈的大爆发,而可以将他留在这里,让他有几十年的漫长时光感受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这并非因为我是一个残忍的人,而是……我没法在这样杀死他的同时又能保证他死前的魔法爆炸不会将这墓穴炸塌。
当填充体内的宝石与香料开始从他的袍子里落下的时候,帕萨里安停止了挣扎。这个时候维持着他身体的魔力开始消散,而填充在灵魂之中的精神力与所记忆的魔法却被完成地保留了下来。他仍有意识,然而动弹不得。
我将我的手放了下来,他像一只麻袋一样掉落在地——眼睛能够转动,然而却无法仰起头来看到我。
然后我在身边的水晶棺材上缓缓坐下,用三根手指撑着我的下颚,沉默地注视着台下的安德烈与恺萨。他们倒在血泊里,但神智清醒。他们听到了我与那位大法师的对话,此刻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
我开了口:“我记得,恺萨,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你用你的身体为我分担过痛楚。因此,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选择与我为敌,或是追随安德烈。”
然后我看向那位代达罗斯皇帝的后裔:“而你,安德烈,我需要你。因此你同样有一个选择——成为我的盟友,在我帮助下建立一个帝国,以这个帝国的力量帮助我完成心愿……然后继续享有你世俗的权威。不……不要急于回答。我的确就是撒尔坦,撒尔坦·迪格斯,那个杀死过西大陆上百万人的死灵之主。如果你选择成为我的盟友,那么,走上前来。如果你选择成为我的敌人,那就拿起出你的剑来……而我将杀死你,和你的追随者。”
安德烈看了我一会,然后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拄着他的剑站立了起来。恺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也随他站了起来。
我揉了揉额角,然后对他探出了手。
安德烈举起了他的长剑……而他身后的恺萨也平端起了长剑——指向的是他的后背。
而后安德烈闷哼了一声,双手发力,将他的长剑向我抛掷了过来!然而我没有移动分毫,任由那剑刃旋转着从我的耳边掠过,随后听到了沉闷的剑刃入体声。
在我的身后重新站立起来的代达罗斯皇帝,那失去了头颅的身躯被长剑的力量带动得后退了两步,然后狠狠地砸在了水晶棺材的盖子上。而我的右手再一摆动,地上代达罗斯皇帝的头颅又被我凌空抓起。只是安德烈的长剑并没有给那身躯带来致命的伤害,实际上在刚才听到身后的响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晓了原因——“生命藏匿”。
这是一个传奇法术,然而受术者可以不是法师本人。将受术者的灵魂藏匿在左手的无名指第一指节上,普通的物理攻击就无法将其致死。此刻代达罗斯的头颅在我的手中四处环视,他的身体则将长剑缓缓抽出,而后从那头颅的口中说出了话来:“你怎敢对你的祖先举起武器!”
我将他的头颅移到我的面前,冷笑道:“祖先?皇帝陛下,不要忘记一件事情……”
“就在刚才,你拒绝我成为白槿花皇室一员的时候,你已经不是我的祖先、代达罗斯皇帝了。”安德烈冷冷地接上了我的话,然后走上平台。
“那么你们就将在这里一同毁灭。”那皇帝的头颅冷哼了一声,随后我们身边的古代战士再次苏醒,并且沉默地将我们包围在了平台上。
“我很好奇是何种力量给予了你勇气,令你在我的面前,这本手札的主人面前敢说出这样的话语,代达罗斯。”我的右手稍一用力,空中的头颅就变了形,并且开始从眼角流出血水来。“我至少有六种方法可是彻底地消灭你——消灭你左手的那截指骨。失去了我那本手札的魔力庇护,此刻作为一个不死生物的你,还有什么资格作为我的敌人?仅凭这些泥塑的雕像?!”
我大喝了一声,从口中诵念出四个简短的音节。而后一阵狂风以平台为中心呼啸着铺展开来,以蕴藏其中的凌厉风刃摧枯拉朽地搅碎了我们周围的那些古代战士。一片血糊顿时高高地冲上了天空,而后大片地播洒了在更外围的那些士兵的身上。然而那些没有受到魔法波及的战士们依旧听命于它们的君王,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这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另一个想法:代达罗斯在忌惮我这个凶名昭著的法师,但同时他也有能令我感到忌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