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迷津正专心修行那一册解滞化灵功时,忽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人在注视自己,扭头看去,就对上韩青萍放大的脸庞。
叶迷津有些莫名的看向他
“师兄,你做什么?”
“来看看你在忙些什么。”
韩青萍哈哈一笑,大刺咧咧的走到了书案的另外一边坐下,视线转过屋内一周,然后伸手一挥,看向叶迷津说
“好师弟,你看,你这屋子里一应饰品用物,全是师兄我为你置办而来,师兄我对你好不好?”
叶迷津:……
叶迷津眉毛抽了抽,完全没感动的心情,提醒他道
“难道这些东西,不是因为师兄你让我屋子里进了蛇鼠之流,才导致东西全换,赔偿给我的吗?”
韩青萍:……
韩青萍咳了一声,心虚的移开视线,又镇定的说
“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师兄我对你平时有多么的照顾吧。”
叶迷津将书册压在手下,是知晓一时半会儿不要想着能够修行了,又看向眼前之人,终于是发现他有求而来,于是索性直入正题
“师兄到底想说什么?”
韩青萍也不是委婉之人,当下便干脆的说
“师兄对你这么好,所以请你帮一下小忙,师弟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叶迷津不是很相信他的说辞
“确定是小忙?”
“当然”
韩青萍移开视线,有些飘忽的说
“只是帮我稍微看顾几天载道院的事宜而已,很简单的。”
叶迷津:……
看顾载道院……真的是很简单的小忙吗。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院长临走前交付给师兄的事情吧。
“且不说我能不能够胜任,是院长交付给师兄的任务,师兄你就这样交给我,不会太不负责了吗?”
叶迷津摇了摇头,不是很愿意接下这差事。
“况且,我还要为一个月之后的夺宝之行做准备,也没时间啊。”
“其他人不行,但对师弟你来说,肯定是小事一桩,你只需要待在正殿,有人前来借取书册,或者书信望来,进行记录分发就可以了,其余的时间,你仍然可以进行你的修行,完全两不耽误嘛。”
韩青萍见他不愿意立刻答应,整个人便完全的垮了下来,又愁眉苦脸,很是可怜的讲
“好师弟,你看在师兄我平素对你百依百顺的份上,就帮帮师兄吧,你是知道我的,让我在一个地方待一整天,那是要疯,而且还要和人去对各种文书信令,唉,师兄我现在头都快炸了,早就说让师尊他老人家再收一个亲传弟子——说来,不如等师尊回来,让师尊直接收你做亲传好了,这样我们就是亲传师兄弟,那你也同样是师尊亲传弟子,来替师尊料理事宜,也十分合情合理啊。”
叶迷津:……
倒也不必把关系转进的如此之快。
叶迷津到底心软,经过韩青萍锲而不舍的软磨硬泡,再三推辞,半推半就,免为其难,终于是点头答应帮他看几天正殿,但也强调讲,只是帮忙照看而已,简单的事宜顺手能做便做了,但如果涉及一些需要做决策或者重要的事情,那还是要韩青萍过来处理的。
对韩青萍而言,这样已经足够了,只要不困着他一整天待在一个地方,还要和文书打交道就行。
叶迷津一点头答应,韩青萍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必备书册与钥匙一股脑全放在他面前,三言两语快速的把事情交代一遍,就立刻拿着剑要跑路了。
叶迷津只来得及塞给他一封信,帮忙带去天关城内一处名叫风影的酒馆,随后韩青萍就匆匆下山了,他江湖上结交的好友就在山下等着,见他一出门,便立刻一道离开,好像生怕晚走一步,叶迷津会反悔一样。
叶迷津站在门口看着他在滚滚风沙之中逐渐远去,是说,也真是太过于相信这位师弟了。
但这样的人,才让人很喜欢和他结交,不是吗。
深夜无光无影,寂静无声无响。
叶迷津站在太上忘情阁门前,不过只有瞬间的迟疑,随后便目光坚定的打开了大门,走入其中。
缃帙堆如山,丹铅积为海
举目不见墙,仰首难辨穹
恍惚寻踪迹,迷离从心声
是困楼阁内,或同星辰行?
白尽欢进入太上忘情阁时,望着琳琅满目而寂静无声的楼阁,是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出错,叶迷津并没再这里。
他在里面走了几步,才听到一点轻微的声音,然后停下脚步,看向了一处堆积如山的经卷。
在他的注视之下,叶迷津的身影从经卷之后缓缓升起,他的手中还拖着一张垂落地面上的经卷,看过来的时候,面色冷淡,双眸亦是毫无情绪,如两双冰凉的玉石,在灯火映衬之下,流动静谧无神的光影。
白尽欢站在原地与他对望,又抱臂支着下颚,若有所思道
“白日在载道院正殿处理差事,夜晚在此阁彻夜不眠,需要这么拼命么,日夜不息,也不怕猝死。”
叶迷津缓慢的眨了眨眼,随后所有情绪归位。
他放下了手里拖到地面上的经卷,抚了一把困顿的面容,然后从书堆里跳了出来,朝着白尽欢走过去,又好像是有些可怜的讲
“想要他日不丧命,只能此刻拼命咯。大师兄怎么找到这里来,难道是有你要的东西,还是专意来看我的呢。”
“当然是为你而来”
白尽欢微微一笑,说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叶迷津:……
叶迷津只是停了一瞬,随后神色恢复如常,又忍不住为其突然而来,突然离开的行为评价道
“大师兄还真是来去随意,无踪无影,让人完全无法找到,只能被动的等候您心血来潮的造访。”
白尽欢道
“想找到我,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伸手来。”
叶迷津依言朝他伸出手去,只是觉得这样的言行似曾相识,随后脑海里涌现了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他怀疑的看向对方
“大师兄不会又要拿剑来戳我的手心吧。”
白尽欢哈哈一笑,只是伸出手在他的手腕上留下术法,那是如同其余几人一样的联系阵法,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真的用过这道阵法来寻求自己的帮助——
想到这里,白尽欢没来由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挫败感,是觉得果然崽子太独立自强也不好,丝毫不想着寻求外挂帮忙,这让他这所谓的大师兄完全没存在感啊。
再来,总觉得叶迷津也不会真的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寻求帮助,需要坑人的时候说不定会想起来利用一下……虽然如此,但谁让他是公平公正的大师兄呢,别人有的,自然叶迷津也要有。
画完之后,白尽欢同样嘱托道
“如果你遇到困难,便可以启动这道阵法,师兄我也不是不能特意赶来看你的笑话——咳,过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叶迷津:……真实的心情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吧。
叶迷津看着手腕上已然消散无踪的术法,想了一想,倒是直白的说
“需要师兄帮助的时候么?那应该是我对人间界没有什么兴趣,嗯,或者无处可去,想要进入碧虚玄宫了。”
白尽欢:……
某种方面来说,倒是对自己的认知颇为清晰。
白尽欢笑道
“那么,不如做个约定好了,倘若你启动阵法,就算是你想要进入碧虚玄宫的时候,届时,我会引你直接回去,如何?”
叶迷津:……
叶迷津看了看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手腕,慢慢道
“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挖了一个陷阱给我跳?”
这道阵法,与其说是一个谋求帮助的方式,倒不如讲是一个认输的标志了。
“怎么会呢。”
白尽欢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有这种想法,他只是意味深长的说
“你会明白我一番苦心的。”
苦心没看出来,恶趣味倒是一览无余了,但谁让你是大师兄,说什么都对。
叶迷津收回手腕,藏于垂下的衣袖之中,说
“希望那一天不会太早来到。”
又道
“大师兄自然决意离开,请恕我不便远送了。”
白尽欢摆了摆手,是并不在意这个,只是离开之前,他看了看这空间辽阔而藏品甚多的楼阁,又多说了一句
“容我提醒你一句,按照于院长的教程,一来一回,似乎用不了多长时间,你进入此间,也待不了多久。”
叶迷津却并不为此担心
“院长不会那么快回来的,他没那么容易接到那位明小公子,或许,完全接不到。”
这正是他让韩师兄送信的原因,风影酒坊是为那蛇鼠置办的安身之所,他需要这二人帮他做一件事情——三日之后,将另外一封书信交付给于化岭于院长,请他再辗转另外的地方去追明济心。
白尽欢哑然失笑
“这么肯定么,就算是进入太玄宗的道路不是唯一,但按于院长的经验,应该也猜的出来从霖州到太玄宗,最大可能会经由哪条道路。”
“并非是这样的原因,院长接不到,是因为那位明公子不会来太玄宗——如果没见大师兄,也许我还没这么肯定,但见到大师兄,我却十分肯定。”
叶迷津抬起头,提前说出了对方可能会问出口的问题,且自行说出自己的推论
“这位明小公子,应该也是大师兄的目标之一吧,既然如此,大师兄应该和这位明小公子是从同一个地方出发,却没选择和这位明小公子一道前来太玄宗,那最大原因,是他来不了太玄宗,对吗?”
白尽欢:……
白尽欢抬头看向他,只见 叶迷津原本有些困顿迷蒙的双目,此刻却熠熠生辉,分外清明,直直的的看着白尽欢,教白尽欢恍惚觉得……他其实是想要看透自己。
似有冷风起,不觉身心动。
山林野道间,有客栈立于其中,算不上是多么规整舒适的地方,甚至很有些破旧简略,但只是为了歇脚果腹,或者应付一晚上的睡眠,也足够了。
夜来风大,将客栈外的迎客的旗帜吹的全卷在木杆上,趁着空闲时间,小二便搬了一个凳子出去,踏在凳子上,一手扶着木柱,一手举起一只竹竿,专心的去拨弄旗帜,直到旗帜完全展开,随风飘荡,店小二才很满足的从凳子上跳下去。
他正要拿着凳子竹竿回去客栈内,一回头就对上三双直愣愣注视过来的眼睛,叫他吓得打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心脉怦怦直跳,没好气的说
“哪里跑来的……三位客人,怎么连个走路的声音都没有。”